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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遗忘序曲(二)

异常强横的气息自少女的身上腾起,好似巨龙振翅卷动暴风,何平如一只蚊蝇瞬间就被弹飞。

宏大的血色光柱冲天而起,直贯璀璨夜空,刹那间,王、后双月亦为之失色。

在这霸道无比的威势之下,忒休斯顾不得惊讶,只能遮护脸面,连连退步。

大地隆隆震动,光柱中的少女双手抱头,痛苦跪地,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距此遥远的北方,屹立着一座雄奇壮丽的要塞。

要塞依山而建,道道城墙巍峨,层层旌旗飘扬,最外层的城墙高逾百米,山脚区域围防的面积就相当于一个大型城市。要塞工程量之浩大,堪称奇迹。要塞城市的中央是一座四十九层大方塔,大方塔的高度赫然超过了背靠的山脉,大方塔的塔尖造型十分奇特,颀长入云霄不说,塔尖还筑了六个高逾三米的不规则孔洞,宛如一件孤高的乐器。

此时,塔尖尽头的孔洞里面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上套着一副破破烂烂的盔甲,盔甲膝盖肩膀等处的防护部件锈迹斑斑,高空狂风肆虐,陈旧盔甲被抽刮的簸棱棱作响,仿佛随时会四分五裂。男人倚着塔,倦容满面,胡子拉碴,不知多少个夜晚没有安睡,今夜他到底是站着睡着了。

男人的眼皮没合多久,塔尖竟有了异响。

那声音断断续续,冷冷清清,呜呜咽咽,凄凄切切,像极了悲伤时的哭泣。

男人猛地醒来。

塔尖发出的悲泣之音渐强,一会儿工夫,便恢弘响彻了整个要塞。

这正是他守候了多日的答案!

下方的要塞城市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灯火,宛如男人心底复苏的记忆拼图。

他单膝跪倒,轻声恭敬的道:“陛下!”

野性森林的东方,比要塞近得多的地方,有着一座历史悠久的大城。

即使夜色深沉,万物俱静,难见行人,也能从城市的格局、街道、建筑等处窥见繁华的一斑。城市著名的崇山区富豪云集,宅邸群落豪奢,这里的上层阶级整日醉生梦死,只是到了晚夜不敢光明外露,太过放肆。通宵寻欢作乐的宅邸全部关紧门窗,蒙挡着厚重的纱帘。夏季炎热,倒也难为了这些蠹虫,屋中人呼吸着污浊淫靡的空气,犹如困兽作乐,个个热汗淋漓。

但是全城上下,却有一处顶上豪宅院内灯火未熄。

那是露天的庭院,泳池之畔。

畅游上岸的青年只穿着一条短裤,他相貌俊,气质冷,手长腿长,体型纤瘦,一举一动透着贵族标榜的优容雅度,简直是古典学派画家勾描贵公子形象的典型模板。青年坐在藤椅上休息,把玩着手中的玻璃酒杯。暗红色的酒水荡漾,炎红色的头发飘扬,青年悠悠的道:“真心诚意尊崇暗夜之王的话,那就应该彻夜狂欢,秉烛夜游,祷告膜拜,尽情享受至高的纳克达瑟斯赐予的美好。夜厅做了什么呢,他们断章取义,忙着编造连篇腐朽的训词,搞起了夜禁,呵呵,完全是误读。”

红发青年身侧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管家,他的一只手臂搭着毛巾,另一只手托着装着葡萄酒的华美酒器,老管家闻言劝诫道:“三少爷,最好不要直接提及至高的真名。”

“哈哈哈哈,说了又如何,我又非亵渎。”红发青年狂笑说着,一脸不以为然,不过他的酒杯忽然炸裂,酒水溅了他一脸,酒杯碎片飞射,青年的眼角竟缓缓见了鲜血。

“洛克少爷!”老管家失声惊呼。

“慌什么慌。嗯……,这不是圣怒,只是圣虑的波及。若是圣怒,埃布尔,最轻最轻的,我的眼睛肯定已经瞎了。”红发青年捻落扎进眉毛眼皮中的玻璃粉刺,表示无妨。

酒水滴滴答答的淌着,红发青年站起身来,沿着碎掉的玻璃渣慢慢走动,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对着寂静的庭院和惊呆的老管家,喃喃的道:“应该,我想应该是至高的纳克达瑟斯垂顾了某位刚刚苏醒的存在,伟大的存在。这种赶巧的事情,总要卖个人情才好。方渡陵那边就不用了,他向来谨慎敏感,自是明白。埃布尔,你派人通知一下不眠人吧。”

东方另有一座更接近野性森林的城市,它的名字叫做落日城。

西境每座城市都设有夜厅,落日城夜厅建设的格外宏伟,美轮美奂,规格不逊诸行省首府的夜厅。它宽一百零八米,长二百六十米,全部由庄严的暗纹石构筑,恍似夜色沉淀的圣殿。夜厅的表面刻满了歌颂暗主的浮雕绘饰,建筑顶上立着九十九根尖柱,柱面镌写着历代首祭、主祭的经典训词,内容根根不同。

夜厅地下一层大厅寂静无声,空荡好似夜厅正对面的自律广场。

大厅的地面象征性的摆放着一盏油灯,灯畔坐着一名黑袍覆地的干瘦老人。如果不算辛勤忙碌至黎明的劳力,他便是落日城最晚入睡的人。

干瘦老人每晚只睡一个标准沙漏时。

论节俭程度,落日城上层人士恐怕也没谁能与之相比。他连一张床也没有,倦了就在地下大厅卧地而眠。

油灯的火光轻轻跳了一跳,老人便抬起眼皮,缓缓仰望,上方乃是黑暗的大厅穹顶,像是一个无星无月的虚无夜空。他慈蔼的说道:“许多异端质疑暗主的存在。他们不光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就连心灵也是蒙蔽的。你若诚心祈祷,暗主必回你以宏大之音。你听,就是现在,你听到了吗,克里斯蒂娜?”

黑暗中立着一个沉默的少女。少女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少女埋身黑暗之中,常人根本无法发现她的存在,更何况无声的肢体动作。

背坐的老者却如亲眼目睹一般,他微笑着道:“因为太清晰了,反而不确定,是吗?”

这时忽然整个地下大厅晃动了一下。

老者微笑道:“克里斯蒂娜,你要相信自己。看,老师也感觉到了。”

闪牙山峰后山,沣水河岸的另一边。

潋滟的红色顷刻间漫过荒草,掩过河水,镀进了茂密的树林深处。

两个探索的人影仓皇回头,冲天而起的血色光柱映亮了他俩的脸庞。

光柱浩瀚恢弘,瑰丽绮艳,但是细看两眼就觉得极为凶戾,像是预示了一切睹见者的死兆!

重甲骑士沉声道:“弗拉基米尔,我们全部的意义所在就在那里。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瘦高的青年颤声道:“菲利普斯,你这个该死的门徒!毫无疑问,你赌对了,但身为人类的你又太不幸了。把我的眼珠挖给你吧,你真的应该亲眼见识一下,看看所谓纯粹的高贵,极致的优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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