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勉强能看见的远处，海床上裂开一条黑森森的裂缝，在裂缝上，探出一个巨大狰狞的头颅，已经完全白骨化了。
格雷缓缓游近这条显得有些突兀的海沟，停在了这颗巨大的头颅边上。
这颗头骨足足有格雷前世的马路之王重型渣土车大小，下颌骨已经缺失，不知被海底的洋流冲到哪里去了。
看形状，这应该是一头鲸类海怪的头颅，额头正中向前伸出巨大而弯曲的一对角。
“这是双角盾鳍鲸的遗骸。”弹幕哥肯定道，“高级海怪，能与人类的超凡甚至圣域一战。”
格雷探头往海沟里看。
海沟深不见底，像一张随时都会合拢的巨口，让人望而生畏。
这头双角盾鳍鲸，就像是被这张巨嘴一口咬下了身子，只有头卡在了海沟上，身子却不见了踪影。
也许是掉进了海沟深处？
格雷在这颗双角盾鳍鲸的头颅边上游动着，带起了海底的细沙，却赫然发现，沙层下露出了新的骸骨。
格雷忙扩大了查探范围，才惊骇地发现，在这条宽约十来米，长两三百米的海沟附近，到处都是森森白骨。
这些骨头大都非常的巨大，显然属于那些海中的巨物海怪，它们已不知在这里沉睡了多少岁月，已被厚厚的泥沙遮盖。
“这是骇电狂鱿的口器，这是博浪鲨的脊椎骨，这是断流魔蟹的螯……”弹幕哥一一认出了这些白骨的前身。
那颗双角盾鳍鲸的头颅只不过是这冰山的一角，它刚好落在了海沟上卡了个正着，落在它上面的泥沙被水流稍一冲刷便都沉入了深深的海沟中，这才被格雷远远发现。
“这里，会不会是海怪的什么坟场吧？”格雷喃喃道。
难道海怪和地球上的大象一样，也会临死前去一个特别的地方待死？
“不！”弹幕哥否定，“它们都是战死的！你看那块骨头！”
不远处，被格雷从泥沙中拔出来的一根巨柱一般的骨头上，有深深的伤痕。
“这样的伤痕很多骨头上都有，有些已经够得上致命了！而且，这些伤并非海怪之间自相残杀留下的。这些，都是人类武器造成的。”弹幕哥下结论道。
“人类？！”格雷大惊，“这是多强大的人类？居然能杀死这么多的海怪。”
“我们要潜入海沟一探究竟。”弹幕哥很坚定，“我感觉到，在海沟极深处，有许多晦涩不明的魔力波动，下面一定有情况。”
格雷点了点头，并不多说，一头便扎进了海沟里。
来都来了，都到这里了，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去闯上一闯。
海沟里依然有亮光，但发光的生物却换了一个品种。
这是一种会发光的软体鱼，一掌长，发出的荧光比磷虾要亮，但它的分布密度比较低，所以在下潜过程中是一阵亮一阵暗的。
海沟中，不断发现巨大的骨头卡在沟壁上，想必这些都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因为太大了，所以中途被卡住了。
越往下潜，海沟越窄，而卡在其中的海怪骨头就越多，到处都是。
这是怎样的一场大战啊，死在这里的各种海怪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了，想必，当时的这片海域，一定像是沸腾了一样。
当下潜近两三百米索时，格雷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吃力，胸口上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这里，已离海面近六百米索了。
但就在这时候，格雷发现，在海沟的更深处，沟壁上有红色的光亮透出。
“格雷，坚持一下，就是那里。”弹幕哥难得的严肃。
“好！”格雷一咬牙，继续下潜。
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像黑暗旷野上的一堆篝火，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终于看清了，在发光的，是沟壁上的一个洞口，不大，刚够一人游入。
格雷毫不犹豫地钻进了这个发出灼灼红光的洞口。
洞内是长长的甬道，继续向下延伸。
格雷惊讶地发现，在窄窄的洞壁上，居然镶嵌着密密麻麻，一簇簇的红色水晶，上面的魔力简直浓郁得化都化不开。
这些红色水晶发出明亮而温暖的光，像一根根火把，把整个甬道照得火红一片。
“啧啧啧！这些，都是魔火晶！”弹幕哥赞叹。
“魔火晶！”格雷眼睛一亮，“就是能用于魔能火枪和魔能火炮的魔火晶？”
“没错，而且纯度极高，几乎不用提纯就能研磨用于火枪和火炮。”强幕哥回答道。
“这下我们发财了！”格雷很兴奋，“我们要是在这里发掘魔火晶，一定发大财。”
“得了吧，你。”弹幕哥毫不留情地打击，“如果没有避水珠，得炫金骑士才能到得了这里。你雇一帮炫金来帮你挖矿？你上哪去找这么多愿意当矿工的炫金？就算找得到，你付得起酬金吗？恐怕挖出来的魔火晶还抵不上应支付这些炫金的酬劳呢！你有成本意识吗？”
格雷听着也泄气了。
“不过，这里倒确实是一个矿场。”弹幕哥却忽然幽幽道。
“嗯？你怎么看得出来的？”格雷好奇地问。
“你看这条甬道的石壁，是不是到处是刀斧劈凿的痕迹？”弹幕哥提示。
格雷细细察看四周的石壁，果然有清晰的刀斧痕迹。
“我估计这条甬道就是通往主矿场的通道，里面一定有一个采矿挖出来的大洞窟。”弹幕哥道。
“水下几百米，谁会在这里进行这么大规模的采矿呢？”格雷不解。
“是海夷！”弹幕哥淡淡道，“这些能在水里呼吸的亚人种族，是他们在这里大规模开采魔水晶。”
“魔水晶？”格雷不解，“这里不是到处是魔火晶吗？哪有什么魔水晶？”
“你看，这就是魔水晶。”弹幕哥在格雷的眼前用明亮的光点标示出了洞壁上的一个位置。
格雷上前轻轻拂去洞壁上的浮泥，才发现下面赫然有一小块拇指大小的蓝色水晶，发出清凉明澈的光。
“就这么一小块！”格雷惊叹。
“原来有很多，都被挖光了。”弹幕哥道。
“原来有多少？”格雷问。
“和魔火晶一样多。”弹幕哥淡淡道，“所谓异性相吸，魔火晶和魔水晶这两种刚好属性相异的魔力结晶反而很多都是共生的。有多少正，就有多少负，这样的共生矿，魔水晶和魔火晶的数量大体相等。”
“海夷为什么只挖取魔水晶？”格雷又问。
“因为他们的天赋就是长于水系的魔力神通，魔火晶对他们没用。”顿了顿，弹幕哥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片迷雾海就是以这里挖出来的魔水晶作为这个魔法巨阵的能量来源支持到现在的。”
“乖乖！”格雷咋舌，“这么巨大的魔法阵，延续几百年，这得消耗多少魔水晶啊！”
“那么，你就知道，这里的魔火晶有多少了吧？”弹幕哥提醒。
格雷的眼睛真的亮了，比魔火晶还要亮，还要红。
“你说，这里是海夷的矿场？”格雷问。
“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是想找一些海夷为你挖取这里的魔火晶？”弹幕哥说。
“正解！反正他们也不要魔火晶。完全可以合作啊！只要找到他们，一定会有办法让他们和我合作的。”格雷越想越兴奋。
“你有常识没？”弹幕哥嗤笑，“据我从六指脑中得到的知识可知，地中海的海夷早在几百年前就被肃清了。海夷各部早就被人类赶到了博达尔海峡外的大洋里去了。现在的地中海，已经成了人类的内湖了。你上哪里去找海夷给你挖矿喔！”
“说不定就能找到呢！地中海这么大，哪里躲着一个海夷的小部落，有个百八十个人，也是有这个可能的嘛。”格雷不愿意放弃这个诱人的设想。
“那就先进去看看吧，说不定你心心念念的海夷矿工就在里面呢。”弹幕哥漫不经心地说道。
格雷却兴奋了，立马加快了下潜的速度，连胸似乎都不闷了：“那还叨叨什么，要是真找到人挖，可都是金币啊！快！”
“财迷，鄙视你！”弹幕哥抛出一连串表示鄙视的表情包。
就在格雷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几乎达到极限时，终于眼前豁然开朗。
甬道的尽头，真的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有格雷生前那些个五万、六万人的体育场那么大。
整个巨大的洞窟都被洞壁和洞顶的无数魔火晶照得亮堂堂，红彤彤。
但在这一片理应给人无限温暖感觉的红光笼罩之下，格雷却感觉到一股针扎般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开始一路向上侵袭，似乎要将他的整条脊椎都冰冻。
“咝！”
格雷长长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险些把避水珠都吸进了喉咙里，差点噎死。
眼前，是一副在最深的梦魇里都不会见到的恐怖场面。
魔火晶的光把整个洞窟都染得一片血红。
在这一片血红中，静静地飘浮着无数骸骨。
是的，飘浮着。
也许是因为这里已经非常的深了，在巨大的压强下，海水的密度已经很高，使骨头已经能飘浮起来了。
但最恐怖的并非是那些或完整，或支离破碎的海怪的遗骸。
最恐怖的是，在这个洞窟里，血红的海水中，静静地飘浮着无数人类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