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在一旁看得出神，连续说了好几个“像”字，“姑娘这一身装扮真是像及了夫人。”
“我娘？”
“嗯……”周妈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钱瑾，说道，“以前夫人最爱这素色白衣，当初老爷就是看上她这一份超然脱俗才为夫人赎身。”
没人告诉钱瑾沈氏的身份，如今听闻周妈提及，便问道，“我娘她是什么人？”
周妈顿时回神，已知自己说漏了嘴，神态极为不自然地岔开话题，“来日方长，不如等姑娘回来再听奴婢细细讲。”
看天色，时辰差不多了，石榴为钱瑾打帘，出去时和蓝枫打了个照面，一身月牙白明纹长衫更显他身材欣长挺拔，腰带上杏色细线勾勒中精致的祥云，一块水润无比的白玉环形佩垂直地挂于腰间，为他的贵气锦上添花。
四目相碰，明亮地眸中各自有责对方的倒影。
蓝枫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更是流露出惊艳，“走吧。”钱瑾撇开脸，说着朝门外看去。
等走到门口，蓝枫伸手握住了钱瑾的柔荑，柔软之中带着些许粗糙，却十分的温暖，他始终记得拜堂那日，这双纤手亦是这般温暖，足以让冰冷的心得到一丝暖意。
“撒手！”钱瑾低声地表示自己的不悦，在人前，她不愿直接落了他侯爷的脸面。
“做戏也要做得十足一些，你想让人家知晓我与你不过是合作的关系？。”蓝枫将钱瑾拉近了自己，冷得毫无温度的声音让钱瑾一颤，她清楚地听到他‘做戏’‘合作’，也对，自己怎会突然忘记了，做人的确不能太过于入戏了。
她明媚一笑，回道，“多谢侯爷提醒。”语气中的疏远只有蓝枫自个儿知晓。
“是相公。”蓝枫冷然纠正道。
“你别得寸进尺。”美眸含着抗拒，钱瑾十分认真地纠正道。
“由不得你！”
“趁人之危！”
蓝枫停了下来，扭头看向钱瑾，加重手中地力道，说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钱瑾垂下头，看不到蓝枫眼内的伤痛，过了这事儿之后，他便依照约定离去，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痛。
“走吧。”蓝枫见她不语，拉着她走向马车。
在外人眼里，这两人却像是亲密的爱人在说笑，看不透如迷雾般的关系。
包括陆老四在内，钱瑾算是带了四个丫鬟，周乾的死让钱瑾倍觉愧疚，因此对周坤多了分兄长般的敬重，而周坤依旧恭敬，没有因为兄长的死而对钱瑾生了异心，他搬了踩凳方便钱瑾上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地上留下深深地轮印，仿佛承载着十足的重量。
外表朴实无法的马车内软榻高枕热茶糕点一一具备，一声了马车，钱瑾便与蓝枫分开而坐，犹如他是什么晦气东西似的，远远躲开。
蓝枫并不强求了，若有所思地喝着茶，未抬头看钱瑾一眼。
钱瑾放下高高筑起的心防，下巴放在交叠的双手之上，身子随着马车的摇摆而微微有些摇晃，两人一路上一语不发，就这样到了钱府的门口。
蓝枫跃下马车，伸手牵扶着钱瑾，钱瑾没有拒绝，纤长的手比起他的来，小巧秀气，被他的大手紧紧地包裹着，她丝毫不觉得惧意，这一趟，势必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到了大门口，石榴报上家门，“大小姐回府。”
守门的家丁不知钱府的情况，没好气道，“什么大小姐二小姐的，我们府中就一个小姐，来白吃白喝还摆什么派头，真是不知死活了。”
这钱府要摆三天的流水席，因此人来人往地进出都没那么严格，钱瑾和蓝枫这对璧人的停留引起了他人的驻足观看。
多嘴的妇人更是自顾着言语开来了
“说是钱府大小姐呢，原来长这么大了？”
“他旁边那个人是谁，长得真好看。”
“应该是她的相公。”
“奇怪，钱家大小姐出嫁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们怎么都忘了，去年不是有这么桩喜事嘛，不过我还以为是丫鬟出嫁呢。”
蓝枫闻言，目光朝那几个妇人冷冷地扫了一遍，那几人立刻噤声，进了钱府，他低头看向钱瑾，见她双唇紧紧抿着，便知当初对自己的抗拒来自哪里，原来自己对她的伤害竟是如此的深，冷清的成亲，无情的下堂，如今却想要得到佳人的芳心，蓝枫自责之余，想要得到她的心更为强烈了。
“瞎了你的狗眼了，还不赶紧请大小姐进来。”周妈自然是认得这守门的小厮。
“要是想白吃就明说。”小厮趾高气昂，上下打量了一身素色的钱瑾，又将目光撇上了蓝枫，对上他的冷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可依然神气活现，“告诉你们，就算是白吃白喝的酒席也要明天才开始，今个儿一律不让进。”
“狗仗人势，还不赶紧去通禀一声，仔细哦剥了你的皮。”周妈呵道。
“吓唬谁呢。”小厮愣是不让进，也不去通报。
周坤在一旁看得实在是憋气，重重地推了一把小厮，那小厮动手反抗，可结果轻易地周坤制服了，双手被死死地钳制在了背后，他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告诉你们，我们爷可是有兵部侍郎，你有本事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看。”
“让我来。”曹妈妈见过大世面，倒是头一回见这么张狂的下人，她撩起袖子，左右开弓地掌起了小厮的脸，“啪啪啪”地没几下功夫，那脸便已出现红肿了。
“给我住手。”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钱瑾抬头望去，只见钱玉一身玫红色束腰羽襟裳朝自己大步地走来，美艳得犹如开得娇艳的牡丹花。
“小姐，救命啊，这几人硬闯进来，小的拦不住。”等周坤放开那小厮时，他便立刻朝钱玉告状。
“啪。”钱玉扬手对着小厮又是一记重重地耳光，打完之后，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连大小姐都敢拦着，是不是活腻歪了？”
“小姐冤枉啊，小的不知道还有个大小姐，小的以为只有您一个小姐。”小厮捂着脸，小心翼翼地，实际上还是巴结了钱玉。
钱瑾看着钱玉，买凶杀人之后，还能装着这般若无其事，真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胸腔渐渐涌现一股子怒气，可还是忍住了，现在还不是同她算账的时候，“进去吧。”
钱瑾的声音有些空洞，说完，自顾着进去了，蓝枫心有灵犀地跟随着，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不过，钱瑾已能感受到他的不悦，就在那小厮说只有一个小姐的时候。
“姐姐，姐夫，快请进，族长爷爷和组亲们已等候你们许久了。”钱玉随后跟了上来，与钱瑾并排而行，“大堂伯也来了，说是这次定要给爹爹的祭日弄得热热闹闹的。”
钱瑾觉着聒噪，停下脚步，对周妈和石榴说道，“周妈，你带着石榴去把常春园给我收拾一下，但凡不是我的物件，一律都扔了，若是有人拦着，就说是我的意思。”
周妈领命而去。
钱玉听闻后，默不作声，钱瑾对她已了解甚深，瞥了她一眼后，朝钱宅的大堂走去，大堂内果然已坐着族长爷爷和三爷爷，还有一个胖得让人发喘的男人那便是钱玉口中的大堂伯，他是族长的儿子，也是下一任族长的人选，而她旁边那个敦实但涂脂抹粉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
钱瑾带着蓝枫给几位族亲请安，族长上次被蓝枫吓地不轻，因此这次见到他们，胖胖的脸上堆满笑容，“快，快些坐下，别让孙女婿站着。”直接省去了“堂”字，一股十分亲近的样子。
大堂里只剩下一张空椅子了，还真是不够两个人坐，钱瑾坐下后，蓝枫便在一旁立着，族长此时怎坐地住，急忙对凌夫人说道，“顺水家的，赶紧起来，给侯爷让座。”
“你怎么来了？”真陪着几位族亲说话的凌夫人漠然地开口问钱瑾，什么侯爷，她似乎根本不在意。
族长见凌夫人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强迫她，便示意自己的儿媳妇说道，“妇道人家，坐什么坐？还不赶紧给老子起来。”
堂伯母不情不愿地起了身，满脸的不高兴，在家没地位，在外却是又被弄得没鼻子没眼的。
待蓝枫坐下后，钱瑾才淡淡地开口说话。
“姨娘这话问得可笑，这是我的家何以不能来？再则是我爹爹的祭日，我是他的女儿，能不回来？到时候怕是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凌夫人的一身行头亦是极为精美华丽，看着怎么也不像是给丈夫摆祭日的模样，便疑惑问道，“怎么爹爹的祭日，姨娘和妹妹穿红戴绿地，是做给谁看呢。”
钱老爷去世后未满五七，凌夫人和钱玉已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当时钱瑾胆子唯唯诺诺，胆小得不敢大声说话，更加不敢质疑凌夫人的决定。
族长他们依着钱瑾的话，朝凌夫人和钱玉看了过去，相较之下，果然是比钱瑾穿得艳丽，与此同时，他们也发现了双眼泪汪汪的钱玉。
“玉儿，这是怎么啦？”热心的堂伯母已习惯了乡下生活，说话大声大气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扭着腰肢走到钱玉面前，‘关心之情’十分明显。
话音一落，钱玉眼中的泪珠哗啦啦地滚落，只是摇头不说话，眼睛时不时地瞄钱瑾。
钱瑾装作没瞧见，端起描花粉彩茶盏，轻轻嘬了一小口，朝蓝枫柔声地说道，“子昊，你快尝尝，这茶着“实不错，往年我爹爹总要买上一些，想不到今日他不在了还能喝上一口。”
蓝枫极为配合，喝了一口之后，点了点头，“嗯，好茶，娘子若是喜欢，我们买一些带回京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