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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京城十虎

如果有人问,开封城哪里最热闹?一定会说,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的和尚没空念经,都在做买卖。来自天下各地的货物在这里集散,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每天十数万的人流涌进涌出,热闹非凡。

过了大相国寺往西,矗立着一座道观,规模比之大相国寺差了一大截,虽也有上香的百姓,但与东边儿的热闹,相去十万八千里。由此往南去,两里地就是开封府衙门。

一队禁军护卫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行来,观中道士早早的站在阶前相迎。车队停下,禁军四散而开,封锁道路、驱赶行人,更有兵丁进入观中清场,门口通道、四周墙上都被布置了警卫。

于飞被廖氏抱下马车,站在地上伸了个懒腰。马车太颠簸,坐着真是不舒服。另一辆马车里,苗氏被侍女扶着下了车,有道长迎过来见礼。

一番虚礼过后,于飞终于进了道观,四下里看着,很是新鲜。重阳观,是太宗皇帝下诏敇建,乃是道教一支,全真教创始人王喆修真之所。

于飞想到的出宫理由,就是到重阳观为妹妹祈福。皇帝知道于飞和道教孙真人的渊源,大为感动。虽有担忧,但是于飞友爱弟弟妹妹的举动,却是值得夸赞的,不好拒绝。

最终,派遣禁军严密保护,另又安排陈景元暗中相随,可谓万无一失。于飞如愿以偿出了皇宫,但是如何去廖家,还要思量。

和苗氏一起到静室休息,道士们去准备一应祈福作法的用具。祈福没有那么简单,这次出宫,要在道观住上三天,抄写太乙救苦护身妙经,供奉长明灯祈福,程序很繁琐。

但于飞等不及,现在就要去。他不能高估张九的人品,万一其不耐烦出手伤人,那就是徒增损失了。想了半天,他选择了明言。

出了静室,站在门前,指着小院里的一颗大树,叫道,“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陈景元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于飞瞧破,既惊奇,又郁闷。被于飞指着,很无奈的跳下,来到于飞面前。

“贫道见过殿下。”

“你是我爹爹安排的?”于飞明知故问。陈景元的气息,他在宫中已经无数次察觉到了,虽然陈景元自认隐蔽的很好,但如何能逃过于飞的灵觉?

“贫道正是奉陛下命令随身保护殿下。”陈景元低头说道。

“那就好,我要去西大街,你带我去。”于飞一派理所当然。

“这?”陈景元有些迟疑。去倒是无妨,只是,不是说来祈福吗?怎么又想着去西大街。凭着陈景元和赵祯的交情,陈景元是真的把于飞当子侄一般看待,却不像平常侍卫公事公办是为了职责。

“道长,你每日都在我身边,该当知道我为了何事。”于飞又道。

陈景元却是吃惊不小,为何?小皇子是如何知道他每天都在身边保护?难道早就被看破了?他对自己的修为深有信心,若是被一个孩子洞若观火,这打击可就大了。

“你如何发现我的?”陈景元不答反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能感觉到,次数多了就记住了你。”于飞说的模糊,没办法说明啊,只能这样糊弄了。

陈景元道袍鼓荡,大袖飘飘,一幅遗世独立的模样。但心里却是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有好奇、有惊讶,有探究、有宽慰,思忖到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

“好吧,殿下要行侠仗义,贫道自然追随左右。”陈景元道。

“太好了,我们这就走吧。”于飞急道。

“殿下稍待,还要禀告昭容知道。”陈景元道。

“啊?”于飞急了。他老娘如何肯答应?

不等于飞说话,陈景元已经提高了声音说道,“苗娘子,贫道带着殿下去去就回,还请准允。”

“早去早回,不要耽搁的太久。”屋里传出苗氏的声音。于飞楞楞的看着陈景元,又扭头看看屋门。啥情况?问都不问,这就答应了?有啥是他还不知道的隐秘吗?脑子里立时

泛开了糊涂。

廖氏出了屋,向着陈景元道了一个万福。陈景元单掌立在胸前,点了一下头,说道,“你可赶了马车,在道观前面的巷口等着。”

廖氏应声去了,于飞和陈景元面对面的站着,谁也不说话,静静的等着。于飞好奇,时不时的偷眼打量着陈景元。嗯,细看一下,陈景元还是很帅的,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留着几缕胡须,双眉如剑,眼神深邃。高高的个子,身形挺拔,蕴含着精纯力量。是个美男子,于飞给下了一个结论。

大概过了盏茶的功夫,只听陈景元说道,“殿下,我们走吧。”大袖一卷,抱起于飞,双脚连点,噌噌几下,已越过墙头。身形如电,在屋脊上腾挪跨越。

片刻,于飞耳边风声一停,他发现已经到了巷口,马车前站着廖氏。他很是崇拜的仰头看着陈景元,太帅了。

他可不是寻常孩子的眼力,陈景元纵身而起,他一直看的清楚,真是身轻如燕、快如流光,脚下轻盈不发出一点声响,满院子的侍卫,根本没人发现他们已经掠出了道观。这是绝世轻功啊。

“走吧。”陈景元一捋胡须,很是享受于飞的目光。

还挺自恋,于飞腹诽。

马车行了好长一段路,于飞已经被摇的昏昏欲睡。听见前面的廖氏说,“到了。”于飞立时精神一震,自己就蹦下了马车,稳稳站立,倒是把陈景元和廖氏吓了一跳。

似是一个十字路口,三面都是人来车往,极是热闹。只有西边儿,一个人影也没有,两旁的店铺都上了门板,全关门了。随着廖氏,一直往西走了有百多步,就看见一群光着膀子的汉子,胳膊上刺着各式的花样,在一家铺子门前耀武扬威的晃荡。

这就是了。于飞不紧不慢的走到跟前,见人堆儿里横着一条长凳,凳子上躺着一个人,锦缎的袍服半褪,露着一直胳膊在外,刺着凶狠的虎头。

一群人打量着于飞三人,不明状况,没有说话,只是奇怪的看着于飞这个小不点。

于飞凑到凳子跟前,很是好奇的用手指戳了戳躺着那人的胳膊,说道,“这是猫吧?”一副不是很确定的样子,陈景元差点笑出声来。

躺着那人扑棱一下跳了起来,身量足有七尺。低头不可思议的盯着于飞,半晌儿,很确定的说道,“这是虎。”

“虎?”于飞摇头,小大人一般,“没有见过。”

废话,大汉心里话说,你要见了,早让虎吃干净了。没心思跟一个小不点斗气,眼睛一瞪说道,“你是谁家的娃娃,到此干甚?”

“我要买了这个铺子。”于飞夸张的用手划了一个大圈儿,叉腰看着大汉。

张颖心里这个腻歪啊。自从他看上这个铺子,一拨拨的有人来抢买卖,前几天还打了一架。这次倒好,来了个三岁娃娃,也叫嚣着买铺子。京城十虎难道已经过时了吗?什么人都敢太岁头上动土了?张颖气乐了。

“你敢买这个铺子?”张颖手也插着腰,一大一小两个人对上了。

“小爷我有的是钱,如何不敢买?”于飞嚣张道,整个一小纨绔。

“这个铺子张某买了,赶紧滚蛋。”张颖失去了耐性。

“小爷钱出的比你多,这铺子是我的。”于飞不让。

“哦?你能出多少?”张颖突然发现了一个肥羊,来了兴趣。

“你出多少?”于飞反问。

“我出一百贯。”张颖笑眯眯的逗着于飞。

“我出一千贯。”于飞立即抬价。

“我两千。”张颖跟着喊。

“我五千。”

“我六千。”

“我一万。”

“我一万五。”

“我两万。”

“我两万五。”

“好吧,铺子归你了。”

于飞不喊了,张颖一下被闪的怔楞在那。什么就铺子归我了?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身边的手下,哈哈

一笑,“敢是来消遣老子的?想找死吗?”笑脸刷的一下变得凶恶。

“大胆,敢对殿下不敬,你是找死吗?”陈景元往于飞面前一站,厉声喝道,把张颖威胁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于飞暗中一挑大拇指,硬是要得。到底是老江湖,出场时机恰恰好,揭破身份恰恰好。张颖一愣,狐疑不定的看着陈景元,又看看于飞。刚想说话,猛然见一块金牌举到了眼前。他认识字,如朕亲临。

张颖只觉双膝发软,不由自主“噗通”跪倒。他的一帮喽啰不明状况,一个个惊疑不定,不知该干什么了。

“全都跪下。”张颖有些无力的喊着。

于飞却不再搭理他们,扭头对廖氏说道,“阿母,派人去开封府找个书吏过来,让他做个中人,写份买卖铺子的契书。”廖氏应声安排他的兄长去办。

于飞施施然走进铺子,廖氏一家人都在,慌忙行礼。看着小小的于飞却是高山仰止。一个小孩儿,就把张九衙内收拾了。

等的时间不长,来了一个书吏,似是知道了于飞的身份,一时想见礼,一时又不敢,站在门口纠结。陈景元却是守着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写好了契书,廖远拿给张颖确认。张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画押吧,不情愿;不画押吧,又不敢。左右为难,汗留了满面。

“我就说是只猫吧。”于飞冷不丁的一句,差点让张颖一头栽地上。不带这么埋汰人吧,这话传出去,以后在道上还怎么抬头?画押就画押。一咬牙,抓起笔,签了自己名字,按了手印。

“好吧,那只猫,回去拿钱吧。”于飞戏谑的看着张颖。

“我不是猫。”张颖爆发了。

“一个时辰,钱拿不来,我就叫我爹爹派人去你家里催债。”

张颖终于失去了全部勇气,脸色煞白,站起身落荒而逃,一众手下一哄而散。于飞根本不管这些,面前都是廖氏取来的瓜果糕点,双手齐出,大快朵颐。他现在饭量很大,吃饱了饭,一会儿就饿。

张颖没有让于飞多等,或者说,张颖他爹没有让于飞多等。

“臣阁门通事舍人张利一参见殿下。”张利一是岐国公张耆长子,正是张颖的爹。于飞不认识,他也不在乎。

“张舍人不需多礼。”于飞恭恭敬敬的回了一礼。

“殿下,犬子无状,冲撞了殿下,臣代犬子向殿下请罪。”

“无妨。我和令郎只是为了一笔买卖叫价而已。他的钱比我多,所以这个铺子归他了。”于飞诚恳的说道,哪里有一丝刚才的嚣张。

“臣惶恐。”于飞这话听着太别扭,什么他的钱比我多?敢和皇子比钱多?就是真多也不能说出来啊。

“张舍人看过了契书?这钱何时给付?”于飞道。

“臣已经安排了家人典卖城外的庄子,很快就会送钱过来。”

“这样啊,都典卖家当了?那要不这契书就作废吧?”于飞冷笑,哭穷?信你才怪。

“不,殿下,不能作废。”张利一惊慌忙阻止道。他刚才看过契书,其中一条写着,事后反悔,百倍赔偿。打死他也不敢反悔不认,不然就算告到陛下那里,他也吃不了兜着走。这小皇子做事滴水不漏,心思缜密的很呢。

果然,过了一会儿,几辆马车拉了十几口大箱子,两万五千贯,一文不少的送来了。见事情已经了了,于飞站起身,该回去了。

门口,张颖远远的站着,见了于飞出来,赶紧行礼。于飞看着张颖说道,“这铺子归你了,你可要好好地看着。”

张颖欲哭无泪,今天碰到这位小爷,算是倒了大霉。回去还不知会被怎么样教训,听着于飞挤兑的话,却是灵光一闪领悟了意思。

于飞说的可不是这间铺子,而是廖家的新铺子。不仅不能报复,还得用心的保护好,不然他的麻烦却不会少。

张颖心里这个难过啊,流年不利,一定要去道观拜拜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