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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双更二合一)

天空一轮明月几乎要被浓云遮蔽吞噬, 雾气越来越浓,范围越来越大, 铺天盖地席卷着一切生灵。

波云诡谲之中,一轮红色的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半空, 和银月交相辉映,散发着鬼魅阴冷的气息。

两者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缓缓移动,重叠的刹那,地动山摇。

万丈崖骤然翻转,像是被一双凭空的大手抓起, 在它之下, 波云翻滚,夹杂着隐隐的血气,扑在人的脸上,几乎作呕。

那端, 就是传说中的魔窟, 魔族世代栖居之地。

“他们要逃到魔窟去!”浓雾之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所有人瞬间噤了声。

“不……不是……”风中传来颤抖的声音,说不清他们是怎么发现的,但是,几乎下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错了。

“他们要去的是……天之裂隙。”

疾风烈烈, 从谢瑾瑜耳边呼啸而过。

柳既明的手就挽在她的腰间,从寒风中透来一丝暖意,和她的身体紧紧相贴。

而他们身下,是魔窟与人界的交汇处,犹如万丈深渊,深不见底。如果顺利,当穿过那层云雾,他们就会落在魔窟的大地上。

但是,这不是他们的目的。

“天之裂隙……天之裂隙……”谢瑾瑜脑海中不断闪过这四个字,“它会在哪里?”

不在人界,不在魔窟,平日里绝对无法让人找到,除了这个特殊的时刻。这个特殊时刻,也就万丈崖会翻转,并且只有那么一瞬间,它会在哪里?!

……万丈崖!

“师叔!看崖底!”谢瑾瑜一声惊呼,手向上指去。

万丈崖翻转的同时他们坠落而下,那原来的山崖底正正好好在两人的头顶上,遮住了人界的天空。这山的下面不是地面,从来都不是立在地面上的!

而这里就是,所谓的,天之裂隙。

血月与银辉一阴一阳,在当空完整重合。

“咣”的一声,无形之中,连空气也震颤了起来。迷雾终于弥漫了整个天地,一切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幕布,看不清晰。迷雾之中又蕴藏着绰绰约约的暗影,其中魑魅魍魉,犹如鬼魅,多不胜数。

“走。”柳既明抓住谢瑾瑜,脚踏千秋,剑身嗡鸣作响,瞬间腾起。

天之裂隙之上,不知道从哪里透出的一丝光线照射在其中,为它镀上了一层诡异的色泽,使之显的越发神秘。

这块地方就这样悬浮在这块大陆上,无所依附,独立存在。光晕一起一伏,就好像有生命一般,潮涨潮落,呼吸吐纳。

落下的刹那,柳既明有一瞬间短短的迟疑。

谢瑾瑜立即察觉到了,紧紧握住他的手,坚定道:“师叔,信我。”

柳既明直视着她的眼睛,回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紧紧相扣。

谢瑾瑜拉着柳既明闭上眼睛,瞬间没入了天之裂隙。

那是如同被九天雷劫劈过,通身遍体似的疼痛,无法用语言所形容,如针扎一般细细密密。连呼吸都被狠狠扼住,灵魂都要被摄去,所有的都不是自己的,所有的都要被从这个世界抽离。

从这个世界抽离……

这具身体里藏着一个,从来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

“咚——哒——”

谁的心跳在耳边骤然炸响。

谢瑾瑜蓦然睁开了双眼。

还未来得及看清天之裂隙里面的洞天景色,便觉得身侧一个重量压了过来。她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大惊失色的唤道,“师叔!”

柳既明靠在她的身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呼吸急促,就如同陷入了梦魇之中。更令人惊惧的是,他的脸上青青白白,红红黑黑,各种颜色交错,不断的变化。

谢瑾瑜再探去,他的身体之内灵气四处乱窜,如同顽皮的孩子焦急着寻找密室的出口。现在的柳既明就如同一个封闭的容器,若是灵气不能疏导,随时都可能被充溢的灵气所害,爆体而亡。

“师叔,醒醒!”谢瑾瑜抱住他半跪下来,“醒醒,看着我师叔,你现在不能昏迷。”

天之裂隙,进入的时刻那种感觉,谢瑾瑜可以十分肯定,这个地方掩藏着许多和自己相关的秘密。那是一种可以勾勒出心底共鸣的气息,但是究竟为什么会这样,现在的她还不明白。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地方,柳既明和洛云旗一样,无法进入,是自己强行将他拉了进来。而强行进入后,天之裂隙中充沛的灵气瞬间起到了反噬的作用,柳既明躲避不及,着了道。

柳既明眉头深锁,似乎隐隐约约听见了谢瑾瑜的声音,但是眉头只微微动了一下,就没有了别的动作。细细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一滴一滴落在了谢瑾瑜的手背上,却是冰冷冰冷的。

谢瑾瑜慌忙将他双腿盘起,协助他摆好打坐的姿势。但是柳既明现在神识不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谢瑾瑜无奈,只能坐在了他的背后,让柳既明顺势靠在自己的身上。他的发丝柔顺的垂在自己的胸前,而谢瑾瑜何时见过柳既明如此狼狈的时候?

即便是之前在水云城畔,他险些走火入魔也万万没有今日这般凶险。

谢瑾瑜的银针顺着经络处的几大穴位流转,将四溢的灵气慢慢引导而出。柳既明身上,不断的剑意溢出,源源不断。

他周身的杀伐之气,果断刚直,灵气亦可以当做武器使用。每溢出一分,谢瑾瑜便觉得身入刀割。到最后,竟是如同疾风劲烈,形成了一个微型的风暴,而谢瑾瑜和柳既明就处在这浩荡的风眼之中。

“师叔?”谢瑾瑜轻声唤道,“你能感受到我吗?”

“动一动,师叔?”

下一刻,柳既明睁开了双眼。

“师叔,太好了!”谢瑾瑜双眼一亮,还没来得及欢喜,便发觉了异状。

柳既明眼眸之中,一汪深潭,尽是漆黑,无一丝清明,如同海底深渊,暗无天日。而他整张脸上,亦是面无表情,冷漠的如同傀儡。

谢瑾瑜不可置信的抬起了手,想要抚上他的脸,指尖都微微颤动起来。但还未触碰到他,柳既明突然出手,扣住了她的命门。

“师叔!”

谢瑾瑜惊慌失措,低下头去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的线索,却觉得神识收到了一阵剧烈的震荡,直震的她天旋地转,几乎无法支撑自己。

柳既明的一丝神识随同灵气一同溢出。而在他体内四处乱窜的不仅仅是灵气,还有漫天的神识。现在的他,几乎体内的一切都被拆解打乱,等待重新组合。

对于仅有筑基修为的谢瑾瑜来说,化神修为的柳既明的意识,实在是太过强悍。铺天盖地的气势,带着凌冽的杀伐之气,横冲直撞的闯入她的神识之中,淹没她所有的意志……

那是一段,关于柳既明的记忆。

而谢瑾瑜从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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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既明出关时间比预想的要早了一个月。

此次闭关也只不过是几次对战之后,忽有所感,想要领悟一番罢了。只不过,不知为何,闭关之后却心神不定,难以自持。

修仙之人的预感往往十分准,他这般心神不安,恐有事变。

但是会是什么事呢?

柳既明想不出来,不过既然心思乱了,显然也不是修行的好时机,出关也罢。

这样想着,他便从闻玉峰峰顶的洞府出来。而外面,正是晴天大好,阳光明晃晃的照在地面上,有些耀眼,像极了闭关前见到的那人的笑脸。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她,都是笑着的?原来她这般爱笑么?柳既明心中想到,倒也不是不好,不过,还是要沉稳些的更好……罢了,日子还长,慢慢来罢。

“柳师叔!”身后有谁唤了他一声。

柳既明转身,看见站在那里的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是一个正值妙龄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纤尘不染,静静立在那棵树下,微风吹着衣摆微扬,对着自己缓缓微笑。

好像叫什么秋湄。自己救回来的一个资质出众的小辈,被贺师兄收下作了亲传弟子,捧在手心上宠的很。她在这里做什么?

“恭喜柳师叔在此出关,我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秋湄莞尔笑道,走近了几步。

柳既明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这目光有些冷冽,让秋湄不得不止住了脚步,停在了离他十几尺远的地方。

见她停下,柳既明的视线慢悠悠的绕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看见,皱了皱眉,这才开口,语气是一向的泠然,“你等我作甚?”

秋湄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微微低下头,露出娇好修长的脖颈,圆润的珍珠耳坠滑过,衬的皮肤越发雪白。

她开口,语气糯糯的,轻极了:“我……我不过是想……能第一个恭祝柳师叔罢了。”

第一个恭祝?柳既明突然想要冷笑。怎么说来着,某些人啊,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一出关必然会见到她,结果呢?这样想到,他又有几分好笑,没想到,一向追在自己身后,追的比兔子还快的谢瑾瑜,也有被人超过的一天?

接着回过神来,转身看着秋湄,他冷哼一声,拂袖道:“不必。”

秋湄咬了咬下唇,有几分委屈。

柳既明静静的站了一会,闻玉峰还如同往日一般安静,入目景色也与平时相差无多,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单调,果然是单调了。

他突然开口对秋湄道:“既然你来了,便引我去见见贺师兄罢。”

秋湄一愣,“现在见师尊吗?”

柳既明不悦道:“怎么。”

“没有。”秋湄慌忙摇头,应了一声,“那我们走吧,柳师叔。”

柳既明没有等她反应,当即抬脚走向前去。他一向是独来独往惯了,也没有照顾别人的意思。秋湄被冷落的甩在了后面,委屈的咬了咬呀。

此时杨云清护送木修容师兄下山去,还未归来,青遥峰大大小小的事物都要交予她处理,恐怕是有事拦住了罢。

言而无信。

柳既明在心里又默默的记了一条。

无碍,总之,日后都可以慢慢改。

“今日宗门可有大事?”他淡淡开口,旁敲侧击的问起。

秋湄又是一个怔愣,连忙摇头否认:“没有。”

柳既明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秋湄一个不注意险些撞到了他的背后,幸亏适时刹住了脚,不然现在这种情况撞上去,恐怕只会让柳师叔更加不悦吧……这样想着,她心里有些不甘心。待看见柳既明的视线方向后,秋湄心里的不甘心却变成了慌乱。

“柳师叔,你在看哪里?”她稳住心神,有些茫然的询问。

但她清楚,从这里望去,正好可以看见堕仙台。

现在的堕仙台周身还有细微的灵气没有散去,蒸腾着氤氲的水汽,看的朦朦胧胧,有些不真切。和往日那锈迹斑斑的老旧模样完全不同,一看就知道,不久前被使用过。

“那里……”柳既明眉心一跳,终究是拂了拂袖子,“罢了。”

上堕仙台者,皆是背叛宗门、弑师相残的十恶不赦之徒,既然贺师兄已经处理过了,那么与自己应该没有任何关系。

闻玉锋的阶梯与下山的一条山道相连。修仙之人视力好,可以清晰的看见小道的中段有着隐隐的血迹,一点一点,洒在上面。似乎有被人清扫过的痕迹,不过似乎还是遗漏了些许。

柳既明突如其来的心烦意乱,站在那里不动,说道“我不去了。你且回吧。”

秋湄跟在他的身后,眼中满满都是困惑,但她敏锐的察觉到现在不是多嘴的时候,只好顺从的点了点,离开了闻玉峰。

柳既明立在山下等待了许久,始终没有看见想见到的身影。

他又回到了峰顶的洞府中。

看来是长本事了。

他倒是想看看,这人是打算拖到几时才过来。

于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第三天,木修容师兄和杨云清二人便从山下回到了苍羽门中。

杨云清回来的时候,柳既明正在静坐。

他背着一把白布包着的利剑走了进来,带着几分阴郁之气。杨云清的本命宝剑名曰“藏锋”,平日里真真是将锋芒尽藏,但此刻这把剑,却不是锋芒尽敛,竟是有了一种出鞘见血的杀意。

“师尊。”杨云清低低唤道。

柳既明心中微动,他在怨自己?这是为何?

“此去如何?”

杨云清答:“一切顺利。”

柳既明顿了顿,略微思忖了一下,“木师兄还好?”

杨云清:“好。”

柳既明的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身上,沉声道:“你去过青遥峰了?”

杨云清抬起头,目光之中是遮掩不住的怨恨和指责,那光芒逼人,几乎要将看着的人射穿,“是。”

柳既明握紧了右手,“谢瑾瑜呢?”

那一瞬间,杨云清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那点怨恨霎时变成了错愕,定格在脸上,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些急躁,甚至有些可怜的意味。

“师尊……您……您不知道……?”他艰难的吐出这句话来。

柳既明眼皮剧烈的跳动,那焦躁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何事?”

杨云清“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师尊……师尊……求您,求您救救谢师姐吧,她、她被送上了堕仙台,赶出了苍羽门!”

轰隆隆,轰隆隆。

九天雷劫,天崩地裂。

后面的事情,即便是柳既明本人也记不太清楚了。待视线恢复正常时,他已经站在了朝阳峰上。

木修容跪在大殿之上,面容坚毅,他平素里温文尔雅,从未有过这样的激烈言辞:“阿瑜绝非背叛师门之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还请贺掌门明察!”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查?”贺凌叹道,“木师弟,我知晓你爱徒心切,只不过铁证如山,我也很是无奈。”

木修容脊背挺直:“那请贺掌门连我一同责罚罢,我木修容教徒无方,自请辞去青遥峰峰主之位,前去自省峰思过悔改。”

“木师弟!”贺凌声音略微提起,“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勿要任性,还不速速回青遥峰去!”

柳既明握住千秋的剑柄,他站在那里,静静地,一言不发,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手正控制不住的颤抖。

“贺师兄,我可以作证。”他开口,像是突然找回了声音。

贺凌看向他,“柳师弟,你又怎么了?”

柳既明一字一顿道:“她子夜去自省峰,是为见我,而不是什么魔族,她见的那人是我。”

贺凌和站在他身后的秋湄脸上皆是一阵错愕,只不过一会,贺凌便反应过来,有几分恼怒道:“柳师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不说,是因我让她勿要告诉他人。但是夜夜在自省峰和她见面的那个人,确实是我无误。”柳既明站在朝阳峰大殿中心之上,顶天立地,“我这个人证,可还有用?”

“柳师叔!可是我所见的那人,分明……”秋湄捂着嘴,眼中荧光闪烁,显然是受到惊吓到了极点。

“柳师弟,我看你是迷了心窍!”贺凌厉声斥道,“那谢瑾瑜究竟给你喂了什么,让你这般死心塌地,甚至不惜做这样的牺牲。你们夜夜在自省峰相见?做什么?苍羽门谁人不知,你躲她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和她幽会?!编谎话也要有个道理,柳师弟!”

柳既明张了张嘴,摇着头,似是反驳,又是证明:“是我……”

那人是他,分明就是他……为何,偏偏没有人愿意相信?

“柳师弟,你回去休息罢,此事莫要再提。”贺凌见他如此,到底是软了心肠,“她已经在堕仙台上被斩去修为,赶出苍羽门了,我也算饶她一命,不要再提了。”

柳既明突然想到出关当日,那堕仙台上隐隐缭绕的灵气,那台阶之上泼洒的血滴,种种回忆交错,纷涌而上,最后的最后,是那人站在宗门大比的擂台上对着自己,回眸一笑。

那一抹春风,就定格在了那上挑的唇角。

柳既明微微阖目,转身离开。

“柳师弟,你这是去哪里?”贺凌察觉不对,连忙追问。

柳既明头也不回,“我去找她。”

“柳既明!你说清楚,你要去找谁?!”贺凌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雌雄莫辩的容颜上却被盛怒填满。

柳既明道:“谢瑾瑜。”

贺凌怒极反笑,“柳既明,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现在的谢瑾瑜是苍羽门的叛徒,而修仙界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天大地大,你觉得你还能去哪里找她?!”

柳既明:“我不管。”

秋湄忍不住插嘴,她一脸痛惜,“柳师叔,你难道真要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连和师尊的师兄弟情谊也不要了吗?”

柳既明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如寒原,寸草不生。秋湄立刻噤声。

“柳既明,你可要想清楚了,出了苍羽门,意味着什么。”贺凌咬牙启齿。他不喜欢谢瑾瑜,但是,他真心爱护着他这个从小一同长大的师弟。

柳既明淡淡道:“无悔。”

“你究竟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找这个她?柳师叔,她已经不是我们苍羽门的人了!”秋湄几乎是哀求道,“你别走,她再也不是你的师侄了啊!”

不是师侄……

不是师侄,又怎样?

“她是……”柳既明闭上了眼睛,“吾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