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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谢秋湄, 你给我出来。”谢瑾瑜对着前面虚无的空间,一字一顿。

她视线所过之处尽是一片虚空, 白茫茫的看不真切。记忆回廊在这里断点,路的尽头被浓雾吞噬, 她身处在这里,没有去路,不见归途。

但是,就在记忆断档的瞬间,她在这里感觉到了一个存在。就好像,和她处在世界的对立,印在她心脏的反面。

随着她话音落下, 前方的浓雾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的自发散去。先是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缝隙之中可以窥见,对面是与这里完全不同的黑漆漆的一片。

之后这缝隙的出现,就好像鸡蛋壳被从外打破,裂隙越来越大, 直到, 白色的雾气与黑色的空间交汇。

那一瞬间,黑暗中,一个身影渐渐清晰。

那人穿着一身最普通不过的苍羽门的校服,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但是即便是再普通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也颇有些与众不同的味道。她黑色的发丝柔顺的扑散在肩头上,皮肤却白的如同白瓷, 黑白分明完美的就好像不是真人。

秋湄。

她从黑雾中走来,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灵气。款款走到谢瑾瑜的面前,眼眸流转,笑意盈盈。

“谢瑾瑜,我的好姐姐。”

看见她谢瑾瑜真是一点也不意外,既然她能进来,秋湄一定有办法也能过来。

她这个时候倒是有心情笑了出来,歪了歪头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说实话,以前倒一直没有发现。现在她真的感觉到,去除了玛丽苏的美颜效果,这个人的五官确实像极了自己的那个“好妹妹”。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谢秋湄想了想,回答道:“我也听说了天之裂隙的事情,感到很奇怪,从海底之后便一路追了过来。”

答非所问。谢瑾瑜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不过,她也不急,既然已经相遇了,今日就一定要做个了断。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你和柳师叔这么容易就暴露了?”秋湄笑着看她,眼波之中莹莹流转,“是我说的,我告诉那些人,今日来到这里的就是正在被修仙界追杀的无处藏身的柳既明和流照君。”

谢瑾瑜一点也不意外,这确实是秋湄能做出来的事情。

“咦,你一点也不惊讶?”秋湄有些讶然,她没能在谢瑾瑜的脸上看到所谓的错愕,愤怒甚至是厌恶,竟然有些微微的失望。

“你一直在刷新我的下限,我有什么好惊讶的。”谢瑾瑜不甚在意,“这是什么很意外的事情么?你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下,迟早也是要暴露的。”

她到这里时,系统对她提示秋湄是一个重生者。就好像是有意无意的误导,她总认为秋湄不过是一个可以知道自己人生轨迹的重生者而已。

却险些忘记了,《堕仙》本来就是一个大坑,这是一个没有完结的故事。既然没有完结,又怎么会有所谓的结局?既然没有结局,又怎么会有一个洞察一切的存在者?

原来系统的重生,是这个意思。

难怪系统有胆子敢自称天道,以为自己傍住了一个洞察一切的造世主,就可以安枕无忧的在这里享受着生杀予夺的快感。却忘记了,谁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创世者。

“看来我真的是做了很多伤害了你的事情呢。”秋湄叹了口气,有些忧愁的低下头,很是难过的模样,“这让我实在是内疚。”

谢瑾瑜冷笑:“内疚?别装了秋湄,你有那玩意儿?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秋湄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冷,抬起头来,又是笑眼眯眯的模样,“只不过那么一瞬间罢了,想到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事情,以及……我即将,对你做的事情。”

谢瑾瑜握住了手中的银针,面上仍然是带着适时的微笑,以及对秋湄若有若无的轻慢,“即将?你能做的不过是背后耍耍心机罢了,还能做什么?”

秋湄脸色微变,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我倒是一直想要知道,谢瑾瑜,你到底给柳既明灌了什么汤药,让他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不管什么事都要死死护住你。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没有办法……”

“动我一丝一毫。”谢瑾瑜的嘴角上挑,划出一个姣好的弧度,“无论是将我废去修为,还是赶下苍羽门,亦或者让我狼狈的投靠到魔族,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个女人还活着?她怎么就是死不了呢?”

“为什么柳师叔不愿意看我一眼?为什么他要追着那个女人而去,连名誉也不要了?秋湄,你是这么想的吧?恩?”

愉悦的看见秋湄脸上的面具一点一点碎裂,露出最狰狞的模样,那眼神里的笑意如潮水一般退去,留下的是海底阴冷而坚硬的岩石,常年不见天日。 那是最黑暗也是最阴沉的角落,潜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秋湄,你怎么不说话了?”谢瑾瑜觉得有些好笑,“平时不是伶牙俐齿的很,还特别爱和我争?”

秋湄死死的盯着她,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谢瑾瑜想到,她肯定死啊死啊的早已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突而,秋湄轻笑了一下,那笑容中有几分漫不经心,就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原先让她耿耿于怀的事,也变得没有那么在意了。

“咦,我也是突然才感觉到,你把柳师叔也带到这里来了?还真是有本事啊。”

谢瑾瑜脸色微变,“是又怎么样?”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啊,谢瑾瑜,你把柳师叔带进来,真的不是想让他死么?”

“秋湄!”谢瑾瑜狠狠瞪着她,“你不要信口胡说!”

“不过,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秋湄撇了撇嘴,“倒是遂了我的愿。”

“是啊,柳师叔向着你,爱着你,宠着你,我无可奈何。”她感慨了一句,“所以,我也就只能出个馊主意了。”

谢瑾瑜很快反应过来,还未开口,便听她继续道:“我得不到的好东西,当然要毁灭掉啊,谢瑾瑜,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依着你,顺着你的心思来,我偏不让。柳既明爱着你,宠着你,护着你,我就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四处受敌。”

“他捧着你,我就断了他的手,他爱着你,我就挖了他的心,他极尽所能寻找一切替你接经续骨,复活寻魂,我就夺了他的资源,抢了他的掌门之位,让他无所用、无所找,无所归依。”

“谢瑾瑜,这一切都拜你所赐,你说,好不好?”

她话音刚落,只觉得一阵疾风吹过,再一抬头,一根细小为不可查的银针直冲着她的门面飚来。对面,谢瑾瑜冷冷的看着她,眉目之间一片杀意。

秋湄的“柔月”剑霎时出鞘,细小银针只被堪堪一挡,就当啷没入了白雾之中,不见踪影。

她一声冷笑:“谢瑾瑜,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拿这玩意儿来打我?真当我和陆鸣一样,是弱智么!”

谢瑾瑜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嘲弄,下一刻秋湄觉得持剑的手腕一酸,手指不受控制的放松,柔月“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这才定睛看去,不知何时,她的脉口处扎着一根两寸的针,深深没入骨缝之中。

“谢瑾瑜!”秋湄咬牙切齿,蓦地出手拔下了她的银针,下一刻灵气流转,那针在她手上化为齑/粉,融进白雾之中,寻觅无踪。

现在的秋湄手上没有武器,正是最薄弱的时候,谢瑾瑜不待她喘息,袖手一挥,五根银针排列成阵,直冲她而去。

秋湄脸色微变,挥手想要召唤柔月,却看见最后一根那最长的长针直冲着她的天灵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谢瑾瑜只听到耳边轰然一声炸响,那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斥责,只叫的她站立不稳,踉踉跄跄。

“尔敢!”

该死的系统,在这个时候偏偏发作了!

【违规的穿书者谢瑾瑜,企图杀害天道之子,当斩!】

“你滚开!”谢瑾瑜捂住耳朵,瞪大了眼睛看向那片虚无,“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滚——”

和系统争夺着自己最后的主权,灵气在她身体内艰涩的运行,九针在她微弱的控制之下终于无法流转,簌簌掉落在地上。

秋湄趁机抓起了自己的剑,猖狂的大笑起来:“谢瑾瑜……哈哈哈谢瑾瑜,你说你是不是傻的!你永远都杀不死我!永远都不行!”

剧烈的疼痛流过她的四肢百骸,谢瑾瑜艰难的不让自己妥协,她的意识被分解成一片一片,连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白茫茫的雾气向着她这里包围过来,好像要将她也融进这一片雾气之中。

“谢瑾瑜,既然你已经快要被抹杀了,告诉你也无妨。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裂隙的存在?不会真的天真到认为这是什么所谓的盘古大神留下的吧。”

“这是两个世界的交汇,你知道吗,是你创造的世界,和我写下的世界,这两个的交汇。”

疼痛夺去了所有的意识,然而奇怪的是,这个时候秋湄所说的每一句话,她却听的无比清晰,就如同深深刻在脑子里一样。

“在修仙界的世界里,只有我是主角,所以,运道,天道,一切的一切都站在我这里,你根本无法杀死我,任何人都不可以杀死我!因为我是创世者,我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将你们往魔族那边逼吗?因为那里已经失控了。我没有看见你大纲里关于魔窟的设定,那个世界在我的笔下已经扭曲了,彻底的崩坏了!我去过那里,那里的一切都无法掌控,无论是你还是我,下场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才会有这个裂隙的存在。你现在知道了吗?”

“反正你也快死了,但愿你能在死前明白这一点。”

秋湄一点一点凑近,“你永远,也无法杀死我。”

冷冽的剑气袭来,一道寒光蓦然闪过,秋湄手中的柔月被剧烈的剑气所袭,她手腕一松,再一次落在了地上。

“当啷”一声响,却是一把黑色泛着血意的利剑破空而出,狠狠插/入地下,立在了秋湄和谢瑾瑜的中间。

正是这一把剑,让秋湄再也不能向前一步。

“她无法杀死你,”柳既明的声音清冷又凛然,“那我呢。”

系统在谢瑾瑜的脑海中乱窜,记忆被拆解为碎片,灵气被分解,筑基的修为在此时一点一点散去,被毁的丹田再一次收到了重重的袭击,而被柳既明悉心接回来的经脉一点一滴被再一次打断。每断裂一条,痛彻心扉。

谢瑾瑜恍惚想到,在堕仙台时,她所受的痛苦。

如同一个疲惫的旅人,沉睡着,意识却分明很清醒,她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被人缓缓地,慢慢地,挑去筋骨,从此变为废人,为人弃如敝履。

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但是现在,有柳既明。

他挡在自己身前,遮住了所有的风暴。

“师叔……”谢瑾瑜咬着牙开口,冷汗和着泪水不断从脸颊落下,“当日就是她,害我上了堕仙台,被废尽修为……他们看着我……被赶下苍羽门……”

“我……”

“经脉尽断,丹田被毁……”

“师叔……那个时候,我好痛……”

就好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扑倒在坚实而亲切的泥土上,将所有的委屈负尽,嚎啕大哭。

柳既明拔出了千秋,一字一句,那是刻写在心上的承诺。

“当日你经脉尽断之痛苦,丹田被毁之疼痛,废去修为之苦楚。”

“今日,我便替你,一一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