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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干涸之土

并不是说米格尔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打算,米格尔知道,对于蒸血骑士来说,将融铁化作血肉融入身体之中所带来的益处绝对要比单纯地使用深渊的物质来修复自己要好上百倍,更何况融铁的性质就摆在那里,和现在散落在地面上,几乎和尘埃无异的深渊相比起来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米格尔只是觉得还没到那个时候,如果继续战斗下去的话,可能自己终归有一天也会将属于别人的融铁化作自己的血肉吧。

但是米格尔现在失去了战斗的目标,已经不需要战斗了。既然不需要战斗,那么就连剑都不需要去触碰。使用融铁重塑身体这种事情就更加的没有必要了。

这具身体并非是因为没有了能量的支撑而开始将那些尘土一般的物质剥离身躯,而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能够承受的力量以及到达极限了吧。

这些深渊的物质就像是土地一般,有水源的滋润便会一直坚持下去,如果长时间失去了水的话就会干裂,结块。米格尔身体之中的深渊是同样的道理。四散的物质被掠夺了之后就会失去自己自主的活性,而失去了活性化之后就需要有别的东西来进行活性化的供给。

对于蒸血的使用着来说,那活性化的供给物就是血液,蒸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相当完善的强化系统。若是不考虑后果的话,它所能够计算到的可能性和提升空间都是庞大的,所有的东西连串起来,就连单纯的人体的血液作用所牵扯到的关键词都有很多。

但是失去血液同样也就等同于失去成为人类的资格,人的体内是在不断地制造血液的——原来如此,所以骨髓才是最重要的?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替换融铁化作自己的骨骼,就相当于放弃了再次制造血液的能力,没有血液生成的话,剩余的血液迟早有一天会被蒸发殆尽……也就是说,米格尔最终力竭是因为失去了全部的血液,就连身体都开始维持不住形状。

是了,正是因为身体无法维持住自己的形状,所以才使用融铁将全部的身体都替换了下来。虽然融铁的熔融性和延展性确实在战斗之中是值得利用的,但是实际上米格尔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体能够继续维持下去。

这么说来,蒸血骑士寿命减少,并且死亡的真正原因并非是将身体摧残到了极限——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但是似乎大部分的蒸血骑士最终都将融铁转化成了骨骼用来支撑身体。

骨髓消失,造血机能消退。米格尔大概明白骨髓的作用以及能够制造的血液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多量,但是单从根源上切断滋润土地的“水源”是根本不可行的事情。

“原来如此……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之后就能明白很多事情啊……并不是使用蒸血减少了寿命消耗了身体,而是将自己力量的部分根源切断了……这种时候应该还没有人明白骨髓和血液的关系……不,就连细胞也没有任何知道吧。”

这是单纯知识面上的断层,同时也可能正是蒸血的开发者没想到的事情,正是这个关键性的点让蒸血技术没有办法成为完美的人类强化,即使它在一开始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相同的,但是正是这个几乎所有的蒸血骑士都会相信的事情,都会信任的事情,或者是说——在战斗之中没有办法的办法成为了全员死亡的导火索。

但是无论如何,蒸血骑士也已经全灭了。正如奈特所说的那样,米格尔·艾格特并不是蒸血骑士,自然而然地也不需要去履行蒸血骑士的使命。

也就是说,米格尔如果从现在开始停止使用蒸血的话,等到两个月所经历的伤势恢复过来,就算不能够恢复常人的水平……不,别说是不能正常行走,只要手还能动弹的话,只要不继续使用蒸血。

——只要,继续让“泥土”获得“水源”的滋润的话,米格尔的未来或许并不仅仅剩下五年六年十年的时间,可能更多,就算没有常人的水平,余下的时间也足以让他体验人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于米格尔可真算是个好的结局,他没有办法回到帝都,同时也不必去为奈特完成使命,米格尔所需要战斗的理由已经消失了。

从前米格尔刚刚遇见奈特的时候,战斗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活下去,两人的理念被相互理解之后,战斗是为了让自己的和平早日到来。

可现在米格尔已经没有战斗下去的理由了,现在的米格尔在一个宁静的小村庄里,这里没有被深渊侵蚀的怪物没有帝都的尔虞我诈同样也没有悬在头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的世界末日什么的东西。

米格尔可以在这里过平静的生活,可以享受普通人的人生,就算下半辈子要坐在轮椅上,可能对于无家可归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幸运。

米格尔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感受到这种幸运,但是至少他意识到,自己还能继续生活下去,趁现在放开那把剑的话,趁现在让自己彻底忘记蒸血的话,就至少还有机会。

可能自己根本就见识不到那所谓的什么“阴谋”,自己还能活多久的时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

二十年的时间对于米格尔来说足够久了,米格尔不打算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安稳度日就算是最大的奢侈了。然而现在,这种奢侈就在他的面前放着,梦想变成了现实,只需要他放弃一点点的小东西。

——一丁点儿。

米格尔看着自己身上燃烧着的火焰,为了让身体保持住能动弹的状态,他仍旧在下意识地使用蒸血。

他叹了口气,身体瞬间就像是失去了支柱一样,骨骼如同折断了一样支撑不住肉体,让他斜侧着歪倒在了地面上。

只需要……继续积蓄血液,就算不能够回归常人的水平,也至少不会让泥土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