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在那个时候，我真的知道做了那件事情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的话。
就算是这样，恐怕现在的我也会义无反顾吧。
……
大教堂丝毫没有气派的感觉，看上去就仅仅只是破落的茅草屋而已，这样的房间在麦特唐那看来根本不能作为一个庞大教会势力的主教堂，它仅仅是比地方的小教会占地面积大上了一点而已，可是难以想象，正是在这种贫瘠无比的地方，出现了唯一存活至今，并且影响力持续扩大的大教会。
圣堂教派大教堂，信徒们是这么称呼这座简陋的建筑的。
麦特唐那和安内特走到教堂门口的时候，穿着洁净的修女正打算关闭教会的大门，麦特唐那赶忙叫停她，上下打量修女的时候发现了缝在裙边的补丁。
“虽然晚间祈祷的时间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但是我们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和圣堂教派的大主教商谈。”
麦特唐那不动声色地翻了翻衣领，露出了维塔利亚骑士团的勋章。修女的脸上浮现出了为难的神色，她左右打量着刚刚才来到门前的一男一女，维塔利亚骑士团的勋章闪耀地让人两眼发昏，就算是在夕阳的阳光下也同样如此。
“这可真是让人……我明白了，那么就请两位进来等候。”
一年多的时间，麦特唐那和安内特的身份虽然不至于完全暴露，但是公然“执行公务”也让王城之中的大部分人都认识到了这两人的存在，虽然不明白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但是维塔利亚骑士团的勋章就代表了国王的旨意。
没有人能反抗国王的旨意，同样，也没有人能反抗国王的剑。
这种观念就好像是在灵魂之中根深蒂固的一般，没有人思考过为什么会这样，同样也没有人思考过反抗国王和革命。王的统治是仁慈的，并非暴君也并非昏君，是真正能够配得上贤者之称的明君。
但是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又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没有人去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就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似乎就从某一天开始，全人类都开始这么想了，全人类的脑中都有着这样的概念了。
王是真正的贤者之王。这句话并非是对过去的总结，反而像是预知一般，王真正做到了贤者应做之事，就好像是为了回应民众的期待，又好像是……本身就应该是这样一般。
麦特唐那踩着有些陈旧的地砖——说是地砖，实际上仅仅只是磨平的混凝土而已，诺大的教会之中就连火烛都没有点亮几盏，同样也没有教皇的席位——圣堂教派的权力架构是相当迷幻的，教宗和大主教是同一个人，可能是因为仓促建立并且壮大的教会没有仔细分化这个职位细节，也可能是因为建立起教派的人，对于真正的教派实际上并不了解吧。
因此，现在统治着教会的人，就是同时身为教宗和大主教的人。麦特唐那还从未见过那个人，没想到的是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杀死对方。
剑早就已经在剑鞘之中狰狞了，麦特唐那为了任务的方便，很多时候并不会等待对方的深渊爆发，而是在见面并且进入攻击范围的一瞬间将对方解决，在一瞬间杀死对方的话，别说是痛苦，只要燃烧的速度足够快的话，就连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情都意识不到吧。
而这一次，麦特唐那同样也是这么打算的，只要在见面的一瞬间……
“你就是……国王大人的利剑吧。”
低沉且沙哑的声音从教堂的穹顶传来，声音在整个教堂之中回档，麦特唐那顺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角落之中修女缓缓地推着一辆破旧简易的木制轮椅从烛火照耀不到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那个瘦小且伛偻的老人，蜷缩在轮椅上几乎是快要病死的模样，但是麦特唐那还是看到了他身上穿着的纯白色的教袍，大主教的证明。
“你就是……圣堂教派的大主教，利哈尔·维因茨？”
“——看上去是个快死的老头。”安内特在麦特唐那身侧小声嘟囔了一句。
麦特唐那缓缓地朝着那个老人的位置走进，他的手指正在上抬，轻轻地，缓慢地，只有一瞬，就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需要，只要进入三米之内，麦特唐那就有信心在一秒钟之内让对方连尸体都不留下。
但是——
直到现在，自己的心中应当再也不存在慈悲之心了才对。
那并不是“下不去手”或者自己产生了“心软”的感觉，而是像某种将自己束缚起来的东西一样，在潜意识之中自己就已经拒绝了拔刀这个动作。
“麦特唐那·卡里纳姆先生，我有些话想跟您说。”伛偻的老人被修女推扶着来到了麦特唐那的面前，那张脸上只有因为说话而出现的褶皱的运动，已经做不出任何的表情了，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眼前的人已经离死不远了。
“当然，在谈话结束之后，您想要做什么是您的自由……我想，您不会抽不出这一丁点的时间吧？”
……
王城城堡。
国王仍旧坐在庭院之中看着夕阳从天边落下，照射到身体上的光已经感受不到炎热的感觉，那就仅仅是作为“光”而被制造出来的现象而已，而如今的自己已经对此没有了任何的感觉。
凉亭之中的石桌上放着打开的酒壶和酒杯，除此之外还有被复制的一份情报单，在最上面那一层的名字格外的显眼。
利哈尔·维因茨。
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名字，或许在从前是举足轻重的名号，但是在现在，乃至未来都不会再是重要的名字了。
“想要拯救这个世界……只依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
——堆积起来的暴力。
——跨越时间的理智。
——汲取一切的慈悲。
以及……直到如今尚且没有能够开花结果的人类的渺小。
强大的力量并不常见，需要的是累计，不断地累计起来，千万亿只蚂蚁同样可以杀死在它们眼中宛如神明的人类。
而在神明的眼中，人类又是否是蚂蚁呢。
“就快要完成了啊，因斯雷特，六十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就像是一个准确的倒计时……六十年真的是很长的时间，但是一旦精确到了哪一天，似乎这个时间也不算太过久远了。”
……
第二天，维塔利亚王朝之王，贤者之王·维塔利亚·哈鲁奇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