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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路遇不平齐奋身

盛烈盛藩小哥俩听到那两个文化人,嘀嘀咕咕,起初没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是他们提到了翁同禾字画后,两个人同吃了一惊,眼睛眨也不眨了,累也不觉得累了,甚至饿都不饿了,像是扎了一针兴奋剂一样,立刻来了精神。

兄弟俩不由得互相交换一下眼色,又都会意的点了一下头,两个人分别看一眼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他们,便一边喝水一边听他们的谈话。

“咳!赚什么钱!别提了,赚那几个钱还不够我买后悔药的,说实在的赚的也都是昧心钱,让我寝食不安……没事我就想,你说都是干这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干这种缺德的事,今后还怎么让我在圈子里混下去,说老实话,东躲西藏,担惊受怕,受此精神折磨,真有点得不偿失,我都后悔透了。”

“呦!呦!行了,我的贾大善人,在我面前,你就别猫哭老鼠假慈悲了!有能耐你把真迹还给人家呀!”

“还就还,你还以为我不敢!”

“算了吧!别在得便宜卖乖了……你不是把铺子兑给了别人了吗?你不是逃之夭夭逍遥法外了吗?何时远走高飞去京津沪呀?……老兄,你就别跟我说那些好听的了……噢,我明白你说这话的意思,你是说给我听的是吧?我懂!……你不是想在我面前得便宜卖乖吗?用不着!老兄你听好了,这次你得多少钱,获多少利我不问,我也不管,多了是你的能耐,我也不眼气,少了……你也不可能少!咱们一码归一码,这次我是向你借,不是想讹你,也不是转弯抹角向你多要佣金!……更不想以借的名义,死皮赖脸干那种光借不还的勾当!老兄,你尽管放宽心……咱们兄弟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你还不知道我!再说,没有制假画哪有卖假假的,我门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同生死共命运,我还不至于傻到损害别人,又损害自己那种地步!……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我问你,我的忙你到底想帮还是不想帮?”

“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帮,当然要帮!只是……我也想请你帮我一次忙。”

“老兄真是一个买卖人,事事都要交易……你请我帮忙?……你不是想让我……来个杀人灭口吧!与那个姓郭的来个了断……那种事我一个文弱书生可干不出来!”

小白脸说到“杀”字时声音低八度,一双贼眼还扫了一下周围,生怕别人听了去。

这边盛烈盛藩一听到“杀人……”本能的,不由得头皮发觫,后脊梁有点发凉。

这两个人真是贼胆包天,公开场合之下,竟有人想密谋杀人,胆子也太大了!杀的还是他们可亲可敬的郭掌柜郭老先生!那还得了,这等事,可不能无动于衷,听之任之,等闲视之,必须站起来揭发阻止。可是怎么才能……

他们想到向警察局报警,可是这人生地不熟的……哥俩又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怎么个报警?有什么证据?警察能不能接?接了之后能不能放他们走……一系列问题……如今两个人这副狼狈样子,弄不好别被警察当作流浪青少年……那也不是不可能,那样岂不是报警不成反倒自身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想的很多。

他们对警察作风有所耳闻,知道警察不好惹,一见警察就打怵,平时遇见警察都躲远远的,不敢惹事生非……

正因为如此,他们对眼前发生的事,心态很复杂,想管又不想管,不想管又想管,有点举棋不定,想见义勇为又有点畏难情绪,总之想的很多,心里很矛盾。

身后那两个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

“看你想哪去了!我干吗要人家郭掌柜的命!我感谢人家还感谢不过来呢!……嘿嘿!放心吧,郭掌柜的现在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我料他不可能声张也不会报警,他丢不起那个人!”

“……说的也是,干这行的都爱面子,不愿成为他人的话柄,一旦宣扬出去,茶余饭后,街头巷议,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老兄既然不是痛下杀手的话……那你是想让我……”

小白脸还是没想明白肥头大耳想做什么。

“贤弟,你这么一个心灵手巧的人怎么还想不明白!……人尽其材,物尽其用吗!……我想让你再给我模仿一张我刚收来的,郑板桥的画!”

“郑板桥?八大……那一定是他的墨竹幽兰了!”

“啊呀呀!贤弟真乃大材也!愚兄一提便知!实令愚兄肃然起敬!……不过,你怎么知晓我让你画的是墨竹呢?”

“哈哈!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爱好美术的书画界朋友,哪个不知?谁人不晓?,板桥以画竹闻名于世,你可知板桥为了画竹,那可是煞费苦心……他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什么天气,他都要跑到竹林散步,观察竹子的神态。你可曾听说“板桥无竹不入居”之说,无论住到哪里,他都先去种竹,他爱竹子才画竹,所谓胸有成竹吗!他赞美竹子是“风中雨中有声,目中月中有影,诗中酒中有情,闲中闷中有伴”。对于竹子他有深于常人之情感,而这种情感,始终支持他保持旺盛的画竹激情……所以想模仿他画上的竹子……单就竹子的形态就很难,要画出他的神韵就更难……恕小弟实难从命!”

“说哪里话,贤弟号称神笔,神笔神笔神来之笔,以假乱真,已是登峰造极!郭老板何等眼力,竟也被你瞒了过去,别说区区板桥几根纤竹一丛乱兰了……我想也不在贤弟话下……不过,这都在其次,关键是事情做成了,那银子就大把大把到了你手,那让你心驰神往,肤白如玉的春藕姑娘,可就投入你的怀抱了!那可足让你日夜消魂啊!啊?哈哈……”

那个白脸书生听到这,像是被什么触动一下,立刻低头沉吟不语了。肥头大耳瞥了他一眼,也没多说话,端起酒杯得意的“吱溜”一口酒,拿起筷子“吧嗒”一口菜,自顾自的有滋有味吃上了。

小白脸半晌才抬起头,眉尖紧蹙,苦着脸说道:

“小弟我看过那张画,那三根纤竹气韵生动……仿起来很难,但是也不是不能仿……关键是他的题字,仿起来难度可就大去了,他的字无固定章法,可以说是综合草隶篆楷四体,写来又大小不一,歪斜不整,真是波磔奇古形翩翩……太难了,真的不好仿啊!”

“这……让贤弟勉为其难了,愚兄相信你,你只要尽心尽力了,看不出什么破绽,剩下的你就不必操心,由愚兄来做……愚兄别的不行,猜摸一个人的心里那是一来一来的,只要有人贪小便宜,他就能上当!”

坐在他们旁边的盛烈盛藩一直不敢转过头,也不敢东张西望,生怕那两个人觉察到什么?只是装做没事似的,懒散的将头伏在饭桌上,耳朵却耸起,像雷达探测似的,努力去听去捕捉那两个人的谈话,一边也在想对付的办法。

那两个人谈话中不时的也扫他们两眼,可能是见他俩年轻,也没把他俩当回事,没往心里走……高一声,低一语还在高谈阔论。

稍时,胖老板娘把饭菜端了上来,那边满满一大桌子,煎炒烹炸,样样具全,真是色鲜味美喷喷香……见了就有食欲,让人流口水。

小哥俩这边就惨了,就有两大盘包子,开水还得自己去打,老板娘撂下俩大碗理也不理走开了。

如今盛烈盛藩的心思早不在吃的上面了,他俩都在想,这两个人是贩卖假画的元凶,任其下去实在害人不浅,他们想到郭老板,害的人家险些丧了命……若不是在家里,若不是身边有人,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后果不可想象,如今又想继续害人!这帮败类!岂能再让他阴谋得逞!

盛烈想到这,第一次回头看了一眼,他看那桌饭菜已经上齐了,心想,再不行动,人家转眼就要吃完走人了,再想什么都晚了!那不又让他们逃之夭夭去害人!当断不断必遭其乱,如今不能再考虑什么后果了,说什么也得去报警……

盛烈想到这,于是他加快了吃包子的速度,他恨不得一口把盘子里的五个包子全吃了下去,好立刻抬身走人去报警……

盛藩也在考虑这件事,他见哥哥狼吞虎咽,虽不知哥哥怎么想,但他知道哥哥已拿定了主意,便凑近哥哥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

“哥!……你是不是想吃完就出去……”

盛烈警惕的用眼梢飘了一下周围,也是压低声音对盛藩说道:

“注意,咱们得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能打草惊蛇……我都想好了,一会我就出去找警察,你别动,在这盯着,咱们不见不散……”

“那你得速去速回!我胆小,一个人可盯不住他们!”

“放心吧!一喝起酒来,他们就没完没了!……你什么都不要做,不用急,慢点吃!免得吃完后没事干老板娘往外撵你!……我不会耽搁很久,去去就来!”

说着王盛烈便又拿起一个包子大口大口吃起来,盛藩见哥哥在那大口的生咽,有点不忍。

“哥,我去给你打碗水去!小心咽着!”

盛藩说着拿起两个大碗到后厨打水去了。

盛烈等不及,还没等盛藩回来,硬把五个包子干咽进肚里。

吃完了,他便站了起来,就等盛藩回来,就在这工夫,他忽然想到什么……

“对呀,与郭大姐分手的时候,她给我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就写在书的扉页上,这事我应该先告诉大姐才对……可是人若是跑了,告大姐又有什么用?不行,还是得先报警!报完警再给大姐打电话。”

他想把那书带上,可是忙中出错,就在他一转身的工夫,放在凳子上的书竟被他碰到地上,还发出“啪嗒”一声。真是怕被人注意,偏偏就被人注意了。

旁侧正在喝酒的那两个人听到有什么落地的声音,不禁都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发

现是两本书,书名明晃晃映进他们眼廉,一本是《芥子园谱》一本是《书道大全》。

肥头大耳没太介意,小白脸大概是搞美术的,见了这两本书顿生疑惑,他想:这是有关美术和书法的书啊?怎么这小子……他又上下仔细打量一下盛烈,从神气打扮……分明是个没出校门的穷学生,他明白了他们可能是学美术的,若不然也不能……也没多想,继续喝他的酒。

他们若无其事,盛烈的脸可都吓白了,他赶忙拾了起来。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影响你们进餐……”

“噢,没什么,你是学美术和书法的?”小白脸随便问了一句。

“是,是……”盛烈连忙点头答应。

肥头大耳一听有了兴趣。

“是啊!……那好啊,我给你介绍一个大名鼎鼎的美术老师,你可愿意否?这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那……那当然愿意,只是……”盛烈想脱身,不得不应付。

“哈哈!这个老师是远在千里,近在眼前……看见没?我对面的这位风流倜傥公子就是……”

“哦……”盛烈不由得看了一眼那白面书生,心里很是不得劲,觉得一阵恶心,他暗想:“心术不正,还想当我的老师?笑话!”

“你可不要小看了人家,他的绰号叫方神笔!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能给你们当老师也是你的荣幸!”

“荣幸……”盛烈一听简直要吐,但表面还需敷衍。

“只是我没那福气……我是抚顺人,是个穷学生……我……”

正在这时盛藩已经端两碗白开水回来了,可能水有些发烫,放下后急忙甩了甩手指。

盛烈向盛藩使了个眼色,盛藩明白,没等那两个人再说什么,便抢先说道:

“哥,你不是想方便方便吗!快去呀!……”“公”事要紧,有什么事回来再谈也不晚。”

盛藩这句话算是给哥哥解了围。

“就是,就是!对不起了二位先……”

盛烈顺手拿起那本书,故意捂个肚子弯着腰,向门口走去。

“这小子!我还以为……原来抚顺的……看那狼狈像!真可笑!”

那两个人没趣的,又都扭回身去,喝他们的酒去了。

盛烈匆匆忙忙,刚要出门,被柜台里的老板娘叫住了。

“喂!小伙子你上哪去?帐可还没解呢!”

“我……我上厕所呀,一会就回来。”

“哼!回来!瞅你那样,着急忙慌的……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十有**从尿道跑了!”她又转过头去看一眼还在座上的盛藩,“他是你什么人?“

盛烈装做内急,无可奈何苦笑一下:“那是我弟弟……我往哪跑,我能扔下他不管!”

“看去两人还挺像,行了……”老板娘朝盛烈不耐烦的一挥手:

“去吧,去吧!你要是从尿道跑了,我可找他算帐!”

盛烈就这样匆匆离开包子铺。

下一步就是去警察局,但是,警察局在哪?他不知道,只能找人打听。

他黑灯瞎火的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路上倒也碰上几个人,但是一听说他要上警察局,都摇起了头,都声称不知道。

盛烈很奇怪,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窑子街呀,这里的人对警察局在哪能不知道?

其实他有所不知,这里的人不是不知道,是知道不说,来这里的人不是卖,就是嫖娼就是赌博吸大烟的,正经人来这里很少,他遇见的估计也都是三教九流之徒,谁知面前这个年轻人找警察局干什么?所以都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态,对警察避之惶恐不及,谁还想告诉他。

盛烈一脸疑问,他孤单单走出胡同口正要拐向……他发现在一根电线杆子下面,在那昏黄的路灯照射下,有几个绰绰人影,围着一个一声不语,满面愁容,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她的旁边蹲着一个中年妇女,那妇女穿戴还算不错,脸埋在小臂间,谁也看不清她的脸,只见她双肩在不断的抽动,发出悲悲切切的哭声。

其悲声谁听谁为之动容,盛烈也不例外。

“好心人啊,你们可怜一下我们母女俩吧,我的男人整日赌博,只要输了钱,回家就折磨我们母女,打的我们母女浑身是伤……吓的我们母女躲无处躲,藏无处藏……没办法我们才跑了出来,现在我们已经是无家可归了!……我那个男人,他不是人啊,为了赌钱,逼我接客,倒头来反说我不干净……咳!心里的苦没处说啊!……这还不说,还咬定我这女孩子不是他的!他真是灭绝人性,丧尽天良啊!他简直就是个,说不定哪天就把我这孩子给卖了,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我的天啊,我可不能失去这孩子,如今天底下就这个孩子是我的亲人了,孩子是我的依靠,她还小……谁能救救她,谁能救我们娘俩,我给他当牛做马,也心干情愿……不瞒诸位,我叫羞花,原来也是这烟花柳巷中人,还做过头排呢,现在不行了,人老珠黄……别看我羞花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不会别的,床第之事我还会用心侍侯……我这个女儿,她可是没开苞的黄花姑娘,不是我说,你们看,她也是个美人坯,她才十四岁就出落个楚楚动人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如果谁愿意,就把她身子占了,我没什么要求,只要给我们母女一个睡觉的地方,一口饭吃……”

那女人边哭边说,围观的人也并非都是草木,但也只能是同情而已,顶多落下几个眼泪瓣,叹息的走开,那年头穷的谁顾得了谁呀!

盛烈见别人都走了,他却不忍离开,盛烈想这家男人太可恶了,竟然把母女逼成这样……这也太悲惨了呀!他真想帮帮他们,可是拿什么帮啊,他也是个穷小子,兜里就剩吃饭的钱和买火车票的钱,他几次把手放进兜里,又几次空手拿出来,最后一跺脚把兜里的钱全掏了出来,塞给了那小女孩……生怕自己后悔,扭头便走。

可是没走两步远,猛然从黑暗中闪出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