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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让盛烈闹心的事

盛烈对康明瑶的问话之所以皱个眉头没有回答,是因为他心里正为这事矛盾着呢!

若说耽误学业,他有点不舍,因为能来日本学画画很不容易!多少人对他寄予厚望!除了父母兄弟姐妹之外,还有郭大姐……,更需值得一提的就是和他一往情深的黄毛姐姐,一想到黄毛姐姐,就觉得她那美丽的一双眼睛正在期待的注视着他,就想到那分别时,令人激动的难以忘怀的一抱……如此这么多人的期待,怎么好说耽误就耽误呢?再说川端老师教学那么严格,能答应给他假吗?

若是回家乡看看吧?这是他最想的……在外游子都有这样心态,离乡愈久,思乡愈切!另外黄毛姐姐杳无音讯,也让他心思不宁,回乡打听打听,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也心安了,更何况有这一次搭车顺便回去的机会,实在难得。想到这,他真有点心驰神往了,恨不得一下子飞回家乡去。

是耽误一周的学业回家乡看看呢?还是留下来一心画画?他反来复去的想,有点闹心,举棋不定。

特别是他刚从川端老师那送画回来,这种心思斗争更加激烈。原因是他在给川端老师送画的时候,川端老师又和他强调一番学业的事。

“盛烈,你这一张“拉奥孔”画的又有进步……是又重新画的吧!”

川端老师打开他送来的画,仔细看了一遍说道。

“是的,您不是建议我重新画一张吗?”

“嗯,不错!一张比一张强!……画画像写文章一样,也要反复修改,我听说一个著名作家,写小说写一个开头,也就是几句话,就反复修改几十次……你这也是……不错,的确不错!画的日臻完美,功夫不负有心人啊!这要是印成招贴画发出去,连同咱们的巡回展中的那些优秀作品,一定会引起你们家乡东三省的轰动!这样不仅提高了你们学子的名气,也提高了咱们学校声望,我相信今后来我们学校学画的学生会更多,趋之若鹜啊,哈哈!盛烈君!你是功不可没!功不可没啊!”

“谢谢老师的夸奖,不是老师的严格要求,学生也不能……”

“老师严格要求那是一方面,关键还得自己努力!……老师没有看错!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材,值得培养!我希望你安下心来,刻苦学画,我知道你这次千里迢迢来日本学画很不容易,你要倍加珍惜才是!业精于勤荒于嬉!你要牢牢记住“勤奋”二字,不要受任何外界干扰,把心思都用在画上,我相信你今后的成就会超过我们老一辈,你的前途会无可限量啊!”

“谢谢老师的谆谆教导!我会努力的!”

“两年的预科班学习,会很快结束,完事就要升入本科,按照学校惯例是要按成绩分科,成绩优秀的可分到日本画科!专攻日本画!这可关系你毕业后是否留校的问题,也是直接关系你未来前途的大事!你可要想好了,从目前来看你是大有希望!只要你保持前三名,我保证你一定进入这个学科……”

川端满以为他的这一番话,会让盛烈兴奋不已,可是让他想不到的,盛烈反应却异常冷静。

盛烈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低个头,那样子好像老师在提问,他在思考。

川端老师对盛烈这种反应很奇怪,很不满意。

“盛烈,你这是……遇事宠辱不惊呢!还是在思考别的什么?”

“我……我在想……刚才你说的学日本画的事,我有点……老师,你让我想想!”

“这还用想?百分之百的好事啊!求之不得的好事啊!连我们本国学生脑袋都削成尖往里钻,你……难道你不知道日本画是最好的学科了!全是日本名画家授课,你来日本不学日本画那你想学什么?……我真奇怪,你是故作矜持呢,还是……”

“我,不瞒老师您说,我来日本也快半年了,我耳闻目睹许多事情,让我感触颇深,尤其是经历了欧阳大师兄这件事,我感觉到了,做为来自贫穷落后的国家,来自被侵略国家的留学生,在这里只能算是二等公民,甚至二等公民也不如,成了被侮辱被损害的对象!为此我内心呐喊过,愤怒过!我恨这里的不公!甚至我恨这里的一切……”

“噢,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不能把这所有的一切,发泄在抗议不学日本画上!你说的那些是现象也是事实,这个世界就这样!弱肉强食,非是你我能解决了的,不过,这和学日本画关系不大吧!日本画是一种艺术门类……意大利也是法西斯,难到文艺复兴时的那些艺术瑰宝就不要去学了,你画的“拉奥孔”就别画了?不能吧……”

“老师,你说这些我都懂,可是不知为什么感情上,我还是一时接受不了……我宁可……老师,你还是让我想想,也许是我一时昏了头,是三分钟热血……”

“盛烈君,说心里话,我这个画家,也很头疼政治,都是政治闹的!但是又离不开政治!无政府也是政治!不过我还是认为政治是政治,艺术是艺术,不要混为一谈!……你可想好了,别因为一时冲动误了你的前途大事!老师不会害你的!”

“我理解老师对我的一片好心,只是我现在想不开……您让我好好想想!”

“那你就好好想想!想明白了,你就按我说的作!想不明白你再找我!咱们再探讨!总而言之我是希望你……”

川端话音没落,恰在这时,穿着一身和服的龙子姑娘跪着把拉门拉开,然后端茶进来,她学着日本传统女人那样,头发团在脑后,严妆浓抹,俯首低眉目不斜视,紧迈着小碎步,全身僵直像根棍,走了进来。

这身打扮,和这些矫揉造作动作,简直和白天那么清纯活泼靓丽的龙子姑娘,判若两人。

盛烈初见没认出来,还以为……近了仔细一看才认出来!好险没笑出声来。他奇怪,龙子姑娘今天是怎么的了?怎么这一身打扮?来这个动作?

他正疑惑不解呢,龙子姑娘已走到面前,只见她把精致的茶盘放下,用他那白白细嫩的手把装着茶的两个古色古香茶碗,分别放在川端和盛烈面前。

随之一缕淡淡的茶香,立刻飘进盛烈的鼻孔。

这是上等好茶!盛烈闻到茶香,感觉是那么……就像是那一缕茶香一下子沁入他的肺腑一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那种……神清气爽,幽!优!悠!

盛烈想倘若此时在焚一炉香,弹一曲古琴,加上窗外的月光,那境界就想书画上常见到的那几个字“宁静致远,淡泊名利”

这也许是清茶的魅力所致,让人心境免去许多纷扰,多了几分淡泊宁静。

日本是讲茶道的,过程是很讲究的,也很繁琐,品茶者是有体会的!但是在家里喝茶,就免去了那些繁琐,除非主人要表演,想在客人面前露两手……。

今天当然不是表演,但是盛烈未品已有感觉有体会了,这虽不是茶室,但这是川端教授的书房,周围出了书橱就是书架,上面不是书就是画,满室充盈有书香的气氛……

这茶香和书香结合起来,令人觉得很玄妙,恬适,雅致……

身处这种雅境,自然是一种精神享受,盛烈喜欢这样的享受,方才闹心的事为之一扫。

龙子姑娘在放茶给盛烈时,不知为什么,还对盛烈嫣然一笑,有意做个鬼脸!然后悄然转身,依旧僵直个身子小碎步离去。

盛烈奇怪的想,这个小丫头!真能搞怪!不年不节的穿这身和服出来干什么?走路还那个姿势,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其实这就是文化差异,欣赏习惯不同,盛烈不太喜欢和服,也不喜欢那种走路的样子,所以侧目,甚至可笑!可是日本人却把他看作国粹,礼貌,庄重,就像中国人看京剧着旗袍一样,是一种美的享受。

盛烈愣愣的看着她那离去的背影,发觉龙子姑娘原来那极富青春,.活力四射的背影,如今被和服裹的荡然无存,犹如武士甲胄在身,见此盛烈不尽晃了晃头,皱了皱眉,若不是川端老师在旁,他会直言不讳……。

川端教授当然对女儿装束很欣赏,这是日本文化是日本传统习惯,他看着舒服,他想看看盛烈的反应,但是他又失望了,盛烈表现出来的是又一次缄默凝眉。

川端看出来盛烈对这个不是太感兴趣,他想:“难道……这其中也有他不想学日本画的原因吧?”川端想到,“如果真是这样,那盛烈太让他失望了!

不过他不愿意那么想,他能理解,文化上的差异慢慢可以适应,兴趣可以慢慢培养。盛烈来日本才半年,今后日子长着呢!

川端想到这,慢慢端起茶杯,但没喝又轻轻放下。

他想到女儿龙子的表现,似乎有点太……于是他说道:

“这丫头!今天可是有点怪,有人来做客,她从不出来奉茶!也不穿和服,今天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哈哈!姑娘大了,心事重了……看来我这个老头子今天是借你的光了!哈哈!”

盛烈不太明白老师说这话的意思。

“您怎么会借我的光,我借您的光还差不多!”

“咳!你还没看出来吗,有一句话说的好,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看见没,她在你面前都不知到怎么美了!”

“这……不会吧!她一个女孩,有点顽皮爱搞笑……”盛烈丝毫没作他想。

“顽皮是顽皮,可是……女儿的心事父亲能不知!她可没少在我面前夸你,说你的画,画的好!……当然画的好这是客观事实,谁都承认!但是你知道她内心里藏有什么心思吗?”

“我……不知道!”盛烈不解的晃了晃头。“她对我们这些学生都挺好,我们也对她不错!都很喜欢她,把她当成活泼可爱小妹妹……他夸我,也夸别的同学……”

“可是她对你别有……”

盛烈心里多干净坦诚,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也许她对我的画很欣赏……她是个小姑娘,很感性!我看仅此而已!”

“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川端急了,想一语道破,但是觉得还不是时候,便改换了口气“你看我们家的龙子是不是太天真无邪了?”

“嗯,是的,大大咧咧,什么也不在乎!这也难怪,她还是小姑娘呀!”

“小姑娘,小姑娘,她不小了,也就跟你差四,五岁!”

‘是啊!看样子不像,她在我面前就是个活蹦乱跳小姑娘!”

不管川端老师怎么说,盛烈就是不往那方面想……这让川端无计可施又无可奈何。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心想:

“这个王盛烈!怎么像个傻麅子,我都把话说到这个分上,他还执迷不悟!是不是学画太投入学傻了?真是老实的可爱又可气!……我女儿挺精挺怪的怎么看上……可是又一想,这一点也许是像我?我不是也很喜欢盛烈憨厚有点呆气的样子吗?难道这就是所说的缘分?”

做为王盛烈的老师,又是龙子姑娘父亲的川端,觉得话也只能说到这个程度,再深点说,他也说不出口。

“噢,噢,……”川端只得点点头,没在说下去。

他想谈点别的,可是控制不住心里还在想:“这个王盛烈,功课不错,怎么男女之间的事,这么迟顿麻木不开窍!我这么引导他提醒他都不……”

川端教授又喝了口茶,他还在思忖:“盛烈正处青春年华,应解男女风情之事啊,这方面应该很敏感,可是……我这老头子都看出来了龙子的心事,他却……他是不是在我面前装傻?不像呀!那……是不是他心中早有了别人?所以……”

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什么都能想到。

若果真是那样,我得劝女儿龙子赶快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免得越陷越深,最后不能自拔。感情这个东西是很伤人的!

川端想到这些,便想向盛烈问个究竟,于是他放下茶杯说道:

“盛烈,你也不小了,据我所知,你们中国男孩子到你这年龄,就有媒婆上门提亲了,你父母没给你张弄张弄?”

盛烈一听这话,又吃惊又奇怪,吃惊的是老师怎么会知道家里给他提亲的事?奇怪的是今天老师怎么关心他的婚姻大事来了?再一想也是,天地君亲师,除了父母就是老师,父母不在身旁,老师形同父母,关心关心也不足为奇。

“老师,不瞒您说,家里来信,说是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可是我们没见过面,我也不想见面……我回信拒绝了!……这事我跟谁也没说,老师您怎么知道的?”

“我?我不知道啊!我就是随便问问,还真问出一个大秘密来!那……亲事退了?”川端紧接子追问。

“没有!父母死顽固!我也奈何不了他们!如今僵持不下,先放之呢!”

“什么叫先放之呢?这婚姻大事岂有放之道理!放之哪年是头?……难道他们是想等你回心转意?功成名就?”

“也许吧!那只是他们一厢情愿!是幻想!我是王八吞秤砣——鉄了心了!不会回心转意的!宁死不从!抗争到底!”

“你也是够倔的,姑娘还没见面就回绝,这也……你是受你们国家五四以来新思想新思潮影响的吧!是对事不对人?”

“也许吧,我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我主张婚姻自主!”

“我说的果然不差!这么说你是包办婚姻的叛逆者!你希望自由恋爱……那我问你,在同学当中有没有你心上的人?”

“老师……您今天这是……您听到什么了么?”

盛烈对老师竟问这样的事非常奇怪。

“不,咱们师生今天是没事闲聊,你别多心,我是随便问问。”

“哦,这一期同学没有,倒是念小学中学时有一个姐姐……她比我高两级,我们常在一起画画,她让我感动……铭刻在心!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她?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们只是姐弟,另外已经失掉联系!”

“姐弟?什么样姐弟?失掉联系?怎么会失掉联系呢?”

“就是因为国仇家恨!”

川端不明白盛烈这话的含意。“什么国仇家恨?”

“都是日本军国主义侵略造成的!他爷爷是老将军,九一八事变,东北军不抵抗,眼见国土沦丧,老百姓流离失所,老将军无回天之力,愤然解甲归田,可是就这样也没逃出你们日本侵略者和汉奸的魔掌,还是把他杀害了!随后各种灾难都降临在她头上,她家有一个菜园子,那是我们童年的乐园,发生不少有趣的故事,也因为家庭变故险些被霸占成为杀人的化学武器库!后来群众起来反对……如今园子已不复存在了!”

“太残忍了!赶尽杀绝!这帮人都是日本的败类,他们干不出什么好事!……不过,这和你们失掉联系有什么关系呢?”

“她也喜欢画画,而且画的不在我之下,她和我一起报考了这个学校,她也考上了,但是她没念。”

“那是为什么?”川端有些不解。

“国仇家恨呗!爷爷的死,家庭的变故,令她早无心坐在课堂里画画了,她之所以报名考试全是为了我!”

“为了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那时,我受她影响,我也不想考了,我要和她一起参加抗日打鬼子!他见我有这个思想,觉得我不应该,她希望我在绘画方面有所成就,所以才假意报考……”

“噢,是这样!……那你们怎么会失掉联系了呢?”

“我也奇怪,我想有两种可能,一是她为了让我一心一意好好学习,痛下决心与我斩断一切来往……我们在分别时候……不,不是分别,如今想起来像是诀别……我们心痛的,情不自禁抱在一起哭了……像是生离死别!……”

‘噢,……那二呢?”

“二是怕她……牺牲在战场上,她是带着满腔仇恨参加东北抗日联军,听说转战在白山黑水之间,环境很恶劣,战斗很残酷!你可听说八女投江的故事……”

“听说过,八个女战士,宁死不投降,毅然投了江,很悲壮!”

川端听了用力点了一下头。接着他分析道:

“我想前一种可能比较大!当然也不排除第二种可能!等你学业期满后,或是抗日战争胜利后,他也许会主动找你,这都说不定!再有……联系不上,你可以画画和她联系吗!你的作品一发表,那影响力有多大!”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谢谢老师的提醒……可是我画什么呢?画伤别……”

“我看就画抗日题材的就行!涉及面广!”

“是,是,老师您说的不错!就画抗日题材的!”

盛烈此时已不再愁眉不展,脸上露出兴奋。

“盛烈,如果你们日后相逢,你们还能重续旧缘吗?”

川端老师于其说关心盛烈,不如说关心自己的女儿。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