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公子和小姐做丫鬟的这些天是小九“近几年”过的最舒服的一段日子。再也不用早起伺候人，也不会再因为做不好营生被嬷嬷打，每天都可以吃的饱饱的。最开心的是可以和姐姐们在一起，自己都不用干活了，每天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有人洗。就连公子也很照顾自己，除了宫里和府里特意赏赐给小姐的，其余的东西不论是漂亮的花衣裳还是好吃的零食。只要是公子出门给小姐买的，都会顺便给自己一份，三姐都没有呢。
“小九，你看那边有灰机！”
小家伙指着远处的天空一脸诧异的说道。
“嗯？灰鸡是什么鸡？”
小九顺着小姐的手指往远处看去，夏天的傍晚，太阳刚刚落山，还带着几片落日的余晖。真的是好漂亮，可是问题是除了几片云彩什么都没有啊。
单纯的小九又被骗了，小家伙等小九转头的那一刻，小脚一垫。小手利落的从小九的头上抽走一样东西。
小九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赶紧摸摸头发。果然，有东西不见了。
小家伙趁着这个机会，小短腿迈的飞快。转眼间就跑到回廊的拐角处了。落后片刻的小九提起裙子就追。边追还边喊。
“小姐，把钗子还给我。”
“追上就给你呀。”
你追我赶，两个小姑娘这一通跑。把在荷叶下避暑的游鱼都吓跑了，一条条的全都往往池塘中间游去。
别看小家伙腿短，可是跑的却跑的飞快。小九想抓住小姐，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哎呀！”
“扑通…”
还在回廊另一角的小九听见有人说话，但不是小姐的声音。害怕冲撞了贵人，情急之下，跑的刚梳好的丫鬟髻都散了。等转过回廊出现在小九眼前的就是现在的场景。
小姐整个人趴在石板地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下，先前攥在手里的银钗子都摔出去好几步远。这还了得，小九顾不上银钗子，慌忙跑上前去搂着腰把小姐抱起来。左右检查，看看摔哪儿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给我看看，摔哪儿了？疼不疼！”
小家伙这一下可是摔的不轻，光是裙子就破了好几处。手也蹭破了，膝盖也磕出血了，疼的生眼泪，可就这样都强忍着没哭。
小九倒是急哭了，一方面是真心疼，另一方面是责怪自己没照顾好小姐。这一会儿让三姐知道，自己肯定落不着好，尤其是都流血了，肯定疼死了。
“哪儿来的贱婢？这么没教养？谁允许你们在王府里肆意奔跑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府里平常是怎么教你们的？”
李香儿用手帕上下擦自己的新裙子。这才穿了一天，就弄脏了，刚才要不是一把推开这个冒失的小贱婢。怕是自己就要被推到了，仔细看看这裙子下摆还留有一个明显的油渍，顿时火冒三丈。
李香儿最近火气很大，以前父亲身居高位。自己身边时刻围拢着一群狂蜂浪蝶，出门也是车马潇潇。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前来阿谀奉承。要说这晋阳城最出名的女子是谁，不是青楼里的花魁名妓，而是大名鼎鼎的“李公子”
说起这“李公子”也是有说道的，这并州刺史李蜇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闺女，所以就免不了娇生惯养，疏于管教。而且奇葩的是这李香儿也是一副女公子的做派，别看穿的花枝招展，却是生就一颗男人心，平日里也是欺男霸女，纨绔不已。自诩晋阳“第一公子”。常言平生最恨生来女儿身。其实就是一个自我身份认知的问题，不过这样的人性格上多多少少有些变态，而“李公子”就比较严重了，她的表现就是对同性的虐待，以此来获得内心的满足。所以对家中的婢子女奴向来是非打即骂，心情不好，拿鞭子抽死几个也是寻常事。作为一个女子，对待同性的手段之残忍也是骇人听闻。
可惜的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自打李世民即位之后，李香儿的“幸福生活”就一去不复返了。这次来长安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帮助父亲疏通一些关节。看能不能再谋一个官。
可惜的是，根本没人搭理她。这些天李香儿算是受够了冷眼。包括这河间郡王，这个名义上的堂叔，也只是在头一天来的时候，和自己见了个面，吩咐左右好生安排了个住处。其余时间根本就见不着，幻想着李孝恭能在朝堂上给父亲说句话，看来也是白想了。
心情郁闷的李香儿在傍晚的时候，打算来这池塘回廊散散心。舒展一下受伤的郁闷的心情。谁成想，好不容易有一点儿好心情。却被这两个贱婢给毁了，还搭上了一条蜀锦的裙子，杀人的心都有了。
要说这李香儿是有些小聪明的，在来长安的路上对就河间郡王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名分的人都查了个遍。连稍有权势的管事都没放过，为的就是好送礼。以期能够在暗中给郡王吹些邪风。为此不惜重金采购了一座白玉观音，用来送给一心礼佛的王妃。别说，还真对了路子，得了王妃的一些感激话。所以据她所知王府里也没有年岁这么大的小姐，况且在这个尊崇礼法的年代，堂堂的郡王府也没有哪个小姐会梳个丫鬟髻出来见人。所以她也不虞眼前的这两个小奴婢有什么能耐，
在自己府里横行惯了的李香儿对教训几个“不知礼”的奴婢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甚至还美名其曰，同是李家宗族，要替王妃管教一下下人。
不得不说，这人就是这样，不作死就不会死。
下面请看“王府主人李香儿”的表演。
……
一口一个贱婢的李香儿足足骂了一盏茶的功夫，最后骂的不解气还伸腿去踢小家伙这个罪魁祸首，不过被小九用后背挡了下来。
“你个贱婢，竟然还敢躲？”
李香儿往常教训奴婢哪个不是逆来顺受，哪怕是被打死了也不敢挪动分毫，还从来没见过敢躲的，踢打的更起劲了。
一个六七岁孩子怎么可能是大人的对手。三两下小九就被踢倒在地。即便是倒地，小九依然死死的抱住小家伙，不让小姐再受一点儿伤害。李香儿也根本不顾脚下的是两个孩子的事实，也不理会小九一声声的道歉，反而是一脚比一脚重。
被小九死死抱住的小家伙。在一开始的时候完全是懵的。主要是因为疼的说不出话。等反应过来，想问问对面的大姐姐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到的时候，迎来的就是一波披头盖脸的咒骂，紧接着就是一顿毒打。
从来都是被小心呵护的小家伙“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愤怒。这世上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推到自己不说，还要打人。
对于这样的人，在陈琉璃的教育实践里，只有一个做法。
那就是一定要打到她妈妈都不认识。
小家伙有心反击，奈何小九的力气让自己挣脱不得。而小九被大力踢打过后发出的低声惨呼，更是进一步激发了小家伙的“戾气”
“八公！咬她！”
埋在小九身下的小家伙用稚嫩的童音给堪堪赶到的八公下了命令。
八公的钢牙利爪已经饥渴难耐。
“嗷呜……”
只听得一声狼啸，就见一道白色闪电射向李香儿踢出的脚踝。还没等李香儿和她的几个贴身丫鬟反应过来，八公就已经得手了。
要不是李香儿平时练过一些拳脚，关键时刻的闪躲。怕是这一下就把她的脚骨咬断。
被甩开的“八公”，也没有继续进攻。而是低吼呲牙，守在两个小姑娘的身前，目露凶光看着眼前的“猎物”。八公还抽空回头看了看地上的小家伙。再回头，凶光更甚。要不是刚才追那只花狸猫，小主人就不会受伤。
八公还在长身体，到目前为止也就比同龄的狗稍微大那么一点。所以看起来并不具有什么威胁性。王府里不少人对这条小白犬的最初印象都是可爱二字。
可八公终归是狼不是狗，狗吃屎而狼是要吃人的。
八公现在就是这样，身上的毛全部炸开，身子低伏，后腿蓄力，露出的獠牙还残留着血迹，杀气腾腾的双眼死盯着李香儿的咽喉部位，伺机下口。
除了小九和小家伙，所有人都吓傻了。
同样倒在地上的李香儿头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是如此的接近。她丝毫不怀疑眼前的这个生物有将自己撕成碎片的能力。即便是脚上的伤口痛入骨髓，她都不敢动，一动都不敢动，此刻李香儿觉得自己特别无助。
“谁来救救我？”
八公一步一步的靠近宛若“僵尸”的李香儿，直至李香儿能清楚的看到八公齿间的残涎。
“小姐要被吃掉了。”这是李香儿贴身丫鬟最后的意识，下一刻她就被即将发生的“惨剧”生生的吓晕过去了。
李香儿也想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晕过去，可是越想晕却就是晕不掉。就在李香儿濒临崩溃的时候，有人救了她。
“八公不可！”
也正是这句话让八公停下了进击的进步。
匆忙赶来的是锦瑟，这还多亏了小五。在远远看见小九冲撞了“贵人”的时候。没有莽撞的上前，而是回身去搬了三姐过来。
锦瑟连围裙都没来得及摘下来。可算是赶到了，再晚一步怕是这场面就难收拾了。顾不上别的，锦瑟上前慢慢抱住八公的脖子，见八公没有反抗的动作，然后死命的往后拖。一直拖到两个小家伙的位置才停下来。
小家伙和小九这时也已经站了起来。小家伙起身朝李香儿走过来，这时李香儿也刚刚回魂。四五岁人见人爱的小琉璃在李香儿的眼中和洪水猛兽没什么区别。都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可是小家伙压根就没理她，人家是去捡钗子去了。
这钗子是小九的命根子，是她娘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可不能让自己给玩儿丢了。
等小家伙笨手笨脚的把银钗子给小九挂在头上的时候。八公也安静下来了。
锦瑟长出一口气，回头给两个小姑娘检查身体。小家伙虽然看着狼狈，可也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相比之下，小九怕是伤的要更重一些。浑身上下都是脚印，撩起衣裳小身子满是挫伤。头也磕破了，抱着两个孩子锦瑟心中除了心痛就是满满的愤怒。
这得多狠的心，才能下的去这么重的手？这还都是孩子呀。挺漂亮的一个女子，心肠这么歹毒。有那么一瞬间，锦瑟觉得还真就不如让八公把她咬死算了。
锦瑟很生气，所以除了一开始把八公拖回来，就再没管过她。只是在蹲一旁给两个孩子清理伤口。
一直到李香儿觉得再等一会儿怕是自己的血就要流干了。王府的人们这才赶了过来。王爷和王妃都来了。
其实也不算太慢了，主要是这个地方太偏僻，加上临近傍晚。除了巡逻的侍卫，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
要不是王府内突然传出的一阵凄厉狼嚎，把所有人都吓着了，李香儿的“救援”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看见“恭王叔”的李香儿这才觉得终于不用死了，不待李孝恭问话。自己在那儿就开始颠倒是非。
“王叔您可要给香儿做主啊，香儿差一点儿就见不得您了。”
得见救星的李香儿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到底怎么一回事？”李孝恭怒问。
“侄女本来好好的在这回廊里避暑，谁知这两个贱婢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了。把我和我的丫鬟都撞到在地，我不过起身说了几句要禀告王妃的话。她们便不依不饶的在地上撒泼打滚。见我不为所动，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恶犬，把香儿的脚都咬断了，王叔，您可要为香儿做主呀，还有那个大丫鬟，她早就来了，可是什么都没做……”
李香儿的一番控告连关键时刻救他一命的锦瑟也不放过，可见这人是何等的没有底线。
不过，李孝恭明显信不过她。
“小琉璃，是这样吗？”
小家伙早就忍不住了，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说。就算“恭伯伯”不问自己也是要说的。
“她撒谎，明明是她先把我推倒的……八公是为了保护我才咬她的。”小家伙隐去了是她下令八公攻击的事实，不过就算是说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她做的不对。
李香儿还待争辩，被李孝恭挥手制止了。
“好了，先抬下去疗伤，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李香儿虽然存心要让小家伙几个好看。但是也不敢违逆李孝恭的意思。只好就这么被抬走了，只是隐隐觉得王爷和王妃好像有些不太正常。
……
“王爷，我觉得小琉璃说的话比较可信。孩子怎么会撒谎？”王妃说着话给李孝恭端了杯热茶。
“这还用的着你说？一会儿你去前院儿看看小琉璃怎么样了。”
“跟妾身置什么气，要我说这李香儿就不是什么好人。小琉璃那么可爱的一个娃娃她也下的去手，明天就把那白玉观音还给她，才不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王妃也是一肚子气。
李孝恭沉思片刻。
“给她治治伤，要是没什么大碍，让福伯尽快把她送回太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