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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出气(一)(改错)

“才好些,怎地又站在这风口?仔细吹了冷风”

一身绯色厚实锦裘的丽色佳人站在红梅树下,听了这声音慢慢回首,些许愣神,随即温润一笑,刹那人必花娇,“听葛巾讲这红梅开了,便出来看看,也是刚到这里,无碍的”

刘秀看着那娇美笑容自然而然的也弯起了嘴角,接过侍婢呈上的手炉放到玉手中,一起握起来暖着,“你若想看,派人折了看就是,何必自己过来!快起雪了,回去吧”,说罢便小心扶着她腰后不容她考虑带着人往长秋宫方向走,后面的侍婢小黄门们很有眼力的折了刚刚被看过几眼的红梅,稍微隔了一段跟着。

郭圣通也由着他,掩了掩锦裘遮住隆起的肚腹,伴着刘秀一起走在园中的石径上,后面的人看着一红一黑的锦裘背影,男子挺拔、女子窈窕,靠在一起是何等般配,使这建武九年格外冷冽的新岁看着也多出一丝和美之意,而众人落在郭圣通身上的目光多少都带了些艳羡,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绪。

当日刘秀犹豫了,自己一人坐在妻子床前坐了一个时辰,没人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只出来后终是同意了没日三滴血祭天、连续七日的作法。

这也当真让许多大臣反对,不是多少滴血的问题,而是这血是给谁的问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他是为父母便是舍了一身骨血那便是万古流芳的至孝赤子,若为手足那便是悌睦典范可传后世,即便是为了子女那也是慈父仁爱为天下颂扬,可如今确实为了一名妇人,哪怕她是发妻皇后,他们也是觉得不妥当的,何况身为帝王真龙,怎可为一妇人意气用事、损伤身体至此!

若纯粹就是几滴血哪怕便是几碗血,刘秀也不会犹豫,他是那一刻都想到了这些,还有早已由有心人散布、慢慢流传开来说他宠信“奸佞”、好美色的那些流言,知道自己答应后会面临什么劝谏、抵抗、嘲笑和更深更过的传言,还有那帮“兄弟”对他更加的不赞同以及对妻子更加的不认同,可是独坐在妻子床前仿佛时间很长的一个时辰,他都一一想开,他要做的事已经被邓禹察觉到,他曾经以为会支持自己的、会为大汉天下不惜一切的好友,暗中的种种作法却是显示他不会再支持,更何况其他人!

邓禹可以与阴识暗中来往,又可以再与来家互通有无,而表面上他带领的邓氏一支却是死死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不掺和争位后宫之事,甚至帮他调解自己与南阳集团的利益争执,俨然是自己最信得过的心腹,可就是这样一个十几岁便跟随自己的“兄弟”和另一位能替他舍命的知己联手坑了他,他们太了解自己了!

刘秀看到密报上记录的邓禹之妹与来十九之母陈氏的暗中交往,看着他们怎么授意将一个能隐忍、会算计、通晓经史的来十九按着自己心中的要求培养成一个毫无城府、甚是平凡的女子,看着自己以为成功的谋算了那些人、犹自得意的点了来十九进宫,却是真正合了他们的心意,犹如背心被亲近之人狠狠捅了两刀,这可是比被阴识的谋算背叛更痛更狠!觉得那颗不知道在哪里的心也是被虐的可以!

他是由他们一手抬起,可他也给了他们应得的权势富贵,想要再多的,他绝不会再给,更不会更儿孙留下祸患!

看着床上熟睡般的人,耳边都是她气急时说的那句“可我郭圣通图的是什么”,刘秀终是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理到耳后,起身出了内室,也便有了犹豫之后的决定。

……

“不准,好个不准啊”,邓禹奏疏希望离开洛阳去守边郡,得到刘秀的批复便是这两个字,如今他便是想抽身都不能了,跟随刘秀至今都是旁观他猜忌算计别人,甚至出谋划策帮他算计,却不想今日轮到自己了,这滋味……真是吞了苦胆也不过如此。

“文叔啊文叔,置身其中,你让我又当如何不顾一族之人、不顾部下亲友而明哲保身?”邓禹吞下一杯苦酒,喃喃低问,“若真明哲保身,没有那些人支持,我今日又如何做的到这个位置?嗤”,他便是想真心不为权势、名利、富贵,一心为着少时光复汉室、留名青史的梦想也早就办不到了,这样纯粹的人千百年也出不来一个,而他看自己这些千百同僚,那是一个也没有,铫期算少半个,耿弇算半个,邓晨算半个,他,嗤,练少半个也算不得的。

“是弟食言,让次伯兄等不得看到阴氏被昭雪召回洛阳的一天,是低无能,让来兄出征在外尚有后顾之忧”,众人都以为他酒量甚浅,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千杯不醉!邓禹再连饮三杯,目光却是越来越清明透亮,既然不让他离开,那他就只能奉陪到底了!

……

“启禀陛下,阴采女已经在北宫禁宫门内跪了两天求见陛下,如今,眼见是要撑不住了”

“她既然愿意跪着就跪着吧”,刘秀不愿多说,他自认对她、对阴识父子真真正正已经仁至义尽了。

阴氏被贬边地,依然不思悔改,暗藏祸心,不仅是诅咒皇后,如今连他也算上了,更是企图勾结犯边匈奴叛汉,这一次他不会在心慈手软,将其罪责昭告天下,除了本就咳血卧于病榻、并不知情的阴识及其子侄,其他一律处死灭族,他是给了阴识最后的体面,阴识据说是撑着身子静坐一夜,最后大笑几声,说着“世间最傻者非我阴识”,便气绝身亡,刘秀当时听罢,心中莫名慌乱了一会儿也便放开不再想了,留下他的儿子、侄子侄女和本就病弱、现在更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弟弟,他绝对对得起阴识了,而且,阴家发往的边地本就是朱祐在守,朱祐那个老好人既然决定告发阴氏、将他守着阴家这些时日所得的密事统统上报给了自己,那他肯定的觉得对不住阴识,肯定是会好好对待阴家最后的几个人的。

邓禹祈求外调,贾复这个长年生病的告病,李通又再次上书告老还乡,刘秀嘲讽的笑笑,很好啊很好!下令召回于景丹一线防守匈奴和卢芳的朱祐、杜茂,朱祐回洛阳,杜茂却是去了齐地,令派马成、王霸前往,陇西一线,耿弇、盖延、吴汉、岑彭、祭遵共同征讨隗纯余部,冯异留守,接受来歙先行屯粮、以备军资后攻打蜀地建议,却是没有再派来歙监军,但也没有召回来歙。调整朝堂人事,欧芳调任尚书令,朱祐任少府卿,再次下诏举贤纳士,月余,贾复病愈,李通不再上书还乡,邓禹依然如常。而内宫之中,玳瑁已经是冯宫人,因何来美人关系要好,便被皇帝特许一起住在了玉堂殿。

……

长秋宫中,郭圣通靠在榻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听着姚黄禀报阴丽华跪着昏了过去,便道“派最好的御医,用最好的药,她这口气若是断了那就唯你是问”

“喏”

瞥了一眼放在架上插好的红梅,便是扭头不再看。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后捅上几刀滋味如何刘秀该是尝到了,被别人的错带累的苦果,阴识、邓禹这些个人也吞过了,上一世她因着那道诏书受的恶气算是出了一半。

她的算计早就开始,只是当听到那句诗从自己女儿口中念出、看着刘秀那张幸福洋溢的脸,她还是被忍不住陷入上一世绝望吐血的心境之中,难以自拔,然她等了八百年,那股复仇的意识早已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每一个角落,是以在第一天夜晚便是醒来,趁着刘秀不在的时候,秘密吩咐计划改动和提前,欠她的她一刻也不曾忘记,上一世抛却她的,踩着她们母子、郭家爬上去的,一起狼狈为奸的,她是一个不会放过,他们活得不好,自己掐的越厉害,那她就高兴了!

还有她舅舅的命,虽然这一世她知道的更多,换了是她也不会留下那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心腹大患,可是立场决定一切,她不可能做到不在乎的。这一世二舅舅终是被谋算死了,北地三股最大的势力,彭宠族灭,耿况被逼到了送子为质才的缓身的地步,真定王府舅舅如同“废人”,二舅舅已死,再无军权,而郭家见着刘秀在长安祭拜先汉列位帝后之时,公然把吕后挪出,说她行为不配供奉在那里,也就明白了自己绝不能学诸吕,郭圣通自己更不能学吕后罢权,还是老老实实为妙,对于北地刘秀实际上该是比南地放心多了。

郭圣通把玩着手指,她要做的可不仅仅如此,她那口恶气可是只才出了一半,上一世他们自己惹得乱民民变,刘秀之前没有彻底平乱,之后有没有及时出兵,也没有答应他们那些条件,才惹得盗匪疯狂杀戮,最终却是要她默默承受苦果,那时的她除了皇后位和坐不稳太子位的儿子还有什么,不是任由他们践踏拿捏?这一世,哼,这颗苦果既然还是得结出来,那她便让他们自己去吞,噎死几个,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葛巾,下去办吧”

“喏,主人,来美人、冯宫人求见”

郭圣通垂眸低笑,这么快就沉不出气了,来十九你可是辜负了邓大人、来大人的期望呢。

“邱宫人呢,今日怎么没一起来?”

葛巾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