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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带着怨恨

他们的交谈,林子达能听懂一半,另外一半,就是云里雾里了。当然,他还是能够听出李秘书对他们的不快。他急忙站起身来,过去扯了一下夏雪,说李秘书忙,我们先走吧。说完,他急匆匆出了副省长办公室。

省政府前就是滨江大道,那里柳树飘扬,风光迷人。夏雪陪着林子达,到了滨江大道。

夏雪说,子达,干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唐果的事能尽快平息下来。

林子达说,不是我不想平息,是这件事根本无法平息,你想想,唐果这样惨死,稍有正义感的人都会气愤的。

对于唐果的事,林子达已经从袁白强那里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闵来建曾经放出狠话,说他们投资了好几千万,唐果如果不让他们做生意,他们也不会让她好过的,花40万就可以买她的人头。唐果听了,并不害怕说我一个农民的头能值40万,他们太抬举了。

不久,闵来建和他们秘密商量,决定由他找人制造交通事故教训唐果。闵来建找到给他当过司机的江山杰。随后,江山杰找来铁哥们张华。他们两个曾经合伙做过运输。闵来建招来江山杰、张华,当场给他们0万作为活动经费,还说事成之后再给他们0万,如果干得漂亮,不惹来麻烦,再奖励10万。

拿到钱后,江山杰和张华在外地旧车交易市场,花了7800块钱买了一辆旧北京1型吉普车,在德州市对汽车进行改装。然后,他们两个又将车开到一个废弃的沙场里,拆毁车牌,用钢锉等工具打磨发动机号、车架号。

做好这些准备工作后,闵来建先后三次开车拉着江山杰、张华到芙蓉村指认唐果,又到唐果家及其出入的要道四次踩点。熟悉情况后,闵来建召集江山杰、张华商量,说要想把事情办成,必须把唐果从村里调出来,借口就是通过镇政府来约其谈话。

于是,9月日晚上,唐果接到了镇政府的电话,让她次日上午9点0分去镇政府。当天晚上8点左右,唐母家里的电话响了,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就挂了电话。唐母发现自己女儿接到电话后脸色变了。原来有人在暗中提醒唐果:你可得注意,有人想害你。犹豫再三,唐果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林子达,要他第二天来接大毛二毛。

次日上午,也就是9月日上午9点,镇政府的电话又突然而至,要唐果马上过去,有重要事情商谈。此时,林子达还没有到家,唐果犹豫了一下,和母亲打了声招呼,说我先去镇政府了,人家催得急,要是子达回了,你告诉他我忙事去了。

10点左右,当唐果从镇政府大楼出来,闵来建马上通知江山杰、张华做好准备工作。然后,他开着车前往芙蓉大桥……

夏雪说,子达,如果你换了身份,随便你怎么气愤,都不算过分,可是你的身份不允许你过度气愤。杨东方在看着你失态,甚至盼望着你有过激的行为,好坐收渔翁之利。

杨东方是当事者,他会这样盼望?林子达有些不解。

夏雪说,稳定是压倒一切的问题,事情闹大了,上面的人自然会保他,所以他不担心事情闹大。因为这样做,可以除掉政敌。相比之下,他得到了更大的利益。

唉!林子达深深地叹了口气,停住脚步,看着平静如镜的水面,陷入了深思。

下午三点,夏雪陪着林子达又到了省政府。李磊告诉他们,说首长在办公室,可以进去了。

谢副省长的办公室很简陋,就一张普通的办公桌,两把椅子。林子达估计,这两把椅子也是临时为他和夏雪放的。李磊泡了两杯茶,送到林子达和夏雪的手上,就退了出去。

坐在办公桌后,谢子兆说,子达,你要节哀顺变,理智地处理好唐果的死。已经闹得够大的了,该平息了。

因为有上午李磊的提醒,林子达知道谢子兆对这个事件的态度,忙说,子达也很矛盾,今天来就是聆听您的教诲,看如何处理这件事。

谢子兆说,具体案情,大山同志已经向我作了汇报,认定这是一件普通的交通肇事案,不存在故意谋杀的证据。由于个别别有用心者的炒作,这件事已经变了味道,如果不及时制止事态的发展,将会造成更为恶劣的影响。

怎么唐大山反映的情况和袁白强反映的情况完全相反?林子达说,我怎么做才能制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谢子兆说,以死者丈夫的身份,发表公开声明,认可公安机关的侦查结果。这样一来,可以尽快平息风波,不破坏政府的形象。好啦,子达同志,你是聪明人,无须我点破,你就会做好的,对了,雪姑娘,你要多帮助子达,不要随便犯错误。

就这样,林子达结束了这次省政府之行。

深夜,林子达开着车到了滨江大道。刚刚被暴雨冲洗过的路面泛着一片水光,路上空无一人,远处传来河水的咆哮声。他习惯赤着脚开快车,黑色现代好像一条发疯的鲨鱼向前冲,车轮溅起了一片片水花。他这样开车让夏雪很担心,让他害怕。

子达,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其实不必这样,不必这样。夏雪在一旁低声劝告他。小车猛地拐弯,如同卡通片一匹莽撞的兽,夸张地急煞在别墅门前,发出一声尖叫。刺耳的尖叫声一瞬间盖住了夜潮的声音,阔叶树上积存的雨水哗地倒下来,浇得车水淋淋,好像有人在开玩笑,故意倒水一样。

林子达从车里钻出来,提着皮鞋,用力摔打车门。他的赤脚拍打着水磨石的门前台阶发出的肉腻的声音,似乎带有某种有惑,跟随着进夏雪的香巢。灿烂的水晶吊灯突然放出了金黄的光辉,黄色公文包蛮横地飞了起来,随后衣服裤子横飞,顷刻之间,德州市副市长变成了一个光溜溜的男人,没穿衣服地冲进了浴室。

夏雪跟了进去,拧开了喷头,数十条晶亮的水线便把他的身体罩住了。他在水的密网里那个,大笑。

水热了吗?

不,你不要管我,你让我死了吧。

子达,至于吗?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天无绝人之路。夏雪帮他把水温调低了一些,站在水的帘幕之外开导他。细微的水蒸气在金黄的灯光下渐渐地氤氲开来。迎面的大镜子蒙上了一层雾气,镜子中的这个瘦骨如柴的男人,变成了一团白色的暗影。

伸出手抹了两把镜子,在一片留着水的明亮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似骷髅般的躯体上撑着一个脑袋,正惊惧地看着镜子里的骷髅。夏雪在他的身后笑了,在笑声中,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难听的呼噜声。然后,她看到眼泪从他的双眼里用了出来。

哭吧,哭吧,尽情地哭吧。夏雪过去,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宽慰着他。

得到她的鼓励,林子达放下市长的架子,突然放声痛哭。四壁镶着进口瓷砖的卫生间里共鸣良好,他的哭声就像波浪,在墙壁上来来回回地碰撞着。他一边哭着,一边抓起镜子前的东西往墙上砸着。

哭了好长一段时间,林子达累了,坐到地板上,双手抱着头,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呆滞,望着镜子里模糊的自己。他的神态让夏雪联想起偎在柴房角落的老病猫。

你在想什么?夏雪跪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问。他没有回答,她也不指望着他回答。对于这个瘦骨如柴的男人,夏雪充满了同情和爱慕。他高兴,她开颜;他难过,她伤心。她在他耳旁说着:都是那个姓杨的王八蛋,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不要提他!夏雪的这句话,就像点燃了一个火包,他恼怒地咆哮起来。男人的伟岸与洒脱,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眼圈发红,就像一头被逼到绝地的疯狗;他的黑眼睛晶晶发亮,宛如一块燃烧着的炉中煤。

夏雪已经主动配合着,让他兴奋起来,刺激着他让他的大腿根部膨胀起来。终于,他被她软化,推倒在大铺上,接受她的抚慰和殴打。一番疯狂之后,夏雪说,子达,爱是最后的痛苦的稀释剂,让我用爱来溶解你的痛苦,好好生活吧。

我的痛苦溶解了吗?林子达仰躺着,看着天花板,发出可怕的怪笑声。

夏雪柔声说,子达,你得以积极的姿态出现,按照我干爹说的,举行新闻发布会,以双重的身份表明对这件事的态度,认定唐果是死于普通的车祸,并非谋杀。我相信,不出三天,这件事就会被谣言淡忘,而你,将作为有政治头脑的青年被省里的首长记住……

王乔林也听说了唐果没谋杀的事,所以,他不敢也不好意思就老婆调动的事去找林子达,即时他老婆调动的事还没有多少眉目。送了钱之后,陈院长的态度虽然有了些许变化,不再说医院不要人了,只说只要局里同意,我这里没问题。

医院方没了问题,表明调动的事已经向前迈进了一小步,但困难依然存在。王乔林意识到问题还是很大,便带着这个问题到了市税务局,找到文卫,说明了情况。

文卫说,你发条短信给这个号码,看她怎么回复。

这个号码就是夏雪的,接到王乔林的短信后,她用林子达的手机回复了一条短信,说杨红调动的事卫生局已经同意,你先找陈院长签好字。

文卫说,你去把这事办好,然后把报告放我这里来。

文姑姑,那我先走了。带着不安,王乔林离开了市税务大楼。就这样去找陈院长,他还真有点不敢。可是,如果不去找的话,老婆调动的事就会遥遥无期,三地分居就会成为永远。想到这,他麻着胆子,到了中医院。

一开口,陈院长还是笑眯眯地说,我这里没问题,你得找市局的领导,只要局里同意,像杨红这样的技术人员,我是非常欢迎的。

去是市卫生局的领导,我又能找哪个领导?王乔林一急,说市局已经同意了,陈院长,你看。说完,他掏出手机,翻到那条短信,给陈院长看。

这样的短信,谁都可以发,这不是小孩子把戏吗?陈院长想笑,更像骂眼前这个傻乎乎的男人,要不是看在他已经孝敬了六千块钱的份上,真想把他赶出去。他拿过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突然,他感觉到那个号码熟悉,急忙找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了一个号码,对应的名字是“林副市长”。

怎么可能?陈院长又仔细核对了一番,确认没有误差,两个号码是同一个人。短信的内容配上这个号码,效果就不同了。自己签上字,到时候如果局里不同意,问题也不大,只是签个字而已。陈院长犹豫再三,说既然这样,那我就签字了,能不能成,就看你去局里活动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王乔林拿着签了陈院长名字的报告,喜滋滋地出了市中医院,又到了市税务局。遗憾的是,文姑姑出去办事去了,要他明天再送报告来,或者就放在她的办公桌上也行。想到事情重要,王乔林决定还是明天当面送交为好。

把这个喜讯告诉杨红后,王乔林在手机说,老婆,今晚你得回来犒劳犒劳我。

杨红也很高兴,说亲爱的,要我怎么犒劳你呀?

王乔林说,都一个星期了,该犒劳什么,你还不明白?

杨红当然明白,故意装傻说,一个星期什么啦,这段时间很忙,正在搞防癌工作普查,我得到点上参与检查,没时间回来,好啦,听话,以后我调到城里来了,可以天天陪你呢,你再加把劲。

听杨红的口气,她不准备回城。若不是明天要送报告,王乔林真想自己去芙蓉镇,来个鹊桥相会。唉,又只能望洋兴叹了。王乔林叹了口气,收好手机,漫无目标地在大街上走着。书店里的事反正是有自己不多,没自己不少,早去晚去关系不大。

正郁闷中,王乔林感觉有电话打进来。他以为是老婆想明白了,今晚会回,急忙拿出手机,摁通就说,老婆,想明白了?

什么想明白了?声音虽然是女人的声音,肯定不是老婆杨红的声音。喂,死王乔林,你是不是把我当你老婆,想那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