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都市小说 > 一捧玫瑰灰 > 第四十章全文阅读

只隔了一个星期,麦嘉的邮箱里便收到了一份邮件。

本地一家新杂志正创刊,正在招兵买马,橄榄枝竟伸向了她。

麦嘉打电话给谢道年,才发现他已经回到了长安。

“去看看也无妨。”他只字未提自己从中费了多少功夫,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给她意见。

“但这一行我完全陌生。”

“旁人不也是从无到有地学起?”

“真的可好?”

“假若跟想象的不一样亦可转身。”

她在电话这端笑,内心安稳。

真奇怪,只字片语也能获得力量。

第二天,她便神清气爽地去面试。

新杂志社的地址位于闹市区一栋写字楼里,整整租了一层,也算豪气。

办公区空荡荡的,看来人手还没到位。应聘的职位是编辑,可面试她的人却是总经理,旁边才坐着总编。

“以前在酒店工作?”

“可有接触过这一行?”

“有没有相关文字作品?”

都是意料之中的问题,并无太多刁难,但凡总编皱了皱眉头,那位总经理总能找到话帮她解围。

“编辑并非只是单纯的文字工作者,靠的还是敏锐的触觉和思维,就杂志定位而言,城市生活包罗万象,时尚是大家竞相追逐的热点,既定位于时尚消费类杂志,必然要跟这座城市联系在一起,时尚品牌,大型卖场,高端场所,相信我以往的经验能为本刊效力。”

三分关系,三分实力,三分自信,或许还有一分,算印象吧。鲜少有人拒绝像麦嘉这样周身都能散发光芒的女子。

这是与以往完全迥异的行业,人或事都显得新鲜。

麦嘉渐渐做出乐趣,这一行多是文人或是写手,心思单纯,没太多利益倾轧的事,尤其是新创刊的杂志,人人都憋着一口气想要打出一片天地。她身历其境,竟也沾染了些许热情。

当然,还有若干好处。工作时间自由,大把的闲暇都由自己支配,工作无非是拉着一帮模特摄影去时尚卖场拍照,联系品牌商,在以往酒店的*店里早有联系,如今做来更是不费功夫。得闲了回想,这工作薪水尚可,内容轻松,竟还是自己喜欢的那一口,真该满足了。她这才渐渐明白谢道年的良苦用心。他终究是舍不得让她继续在那一行里摸爬滚打,相对而言,这杂志社的工作简直跟养老院差不多。她甚至不需多消勤力便能赢得掌声,过往阅人无数的经验放在这里,用到十分之一便已足够自保。何须像往常那般,蝼蚁竞血似的生活。

“道年,谢谢你。”这一次是真心实意。他看出了她的疲惫,看出了她的厌倦,进而才想着提醒她换一种方式享受人生,是的,享受,而不是以往那般憋着一口气往前走,那是抗,是挨,是熬,而不是如正常人一般。他不动声色地改变了她的生活,只是稍一点拨,她已明白,他不想见到她累,可也不愿意见着她就这么惫懒下去,就这么消沉下去。是他提醒了她,路还有很多条,不是到南墙,亦可通罗马。假若不是他,她能否很快从那场风波的阴影里走出?她不知道。

谢道年的日子并不平顺。待在滨城的日子比他计划的要久,回到长安后,一连串的变故打得他猝不及防。

袁三见着他的时候,虽然依旧热情,但神色却显得有些吞吐。谢道年一开始没做声,只是处理完手上琐碎的事情,他还是打电话约了袁三到家里。

谢道年自从生病后,爱上了茶道,慢条斯理地洗着茶,温着茶杯,倒弄了半天,递给袁三一杯,“尝尝,15年的陈年普洱。”

袁三一进来,闷着头在那看了他半天,喝了一口茶后,终于开口说话了,“上次在电话里没说清楚,我只是担心你误会。”

谢道年也没说话,甚至也没抬头看他,手上的动作一丝也没闲下来。

“这是公司的账目,你看看。”袁三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显然是有备而来,“道年,不是我想要怎么样,外人说起来,感觉我们好像要搞分家一样。要不这样,这公司咱们继续做着,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但业务还是目前这样的方向。至于房地产开发这一块,我觉得风险太大了,而且积压的资金太多,我光看这贷款的数字都觉得心惊肉跳,觉都没睡好。你说这上亿的钱砸进去,万一房子卖不出去砸在自己手上了怎么办?别说还贷了,单就每个月的贷款利息都够呛,这边公司的利润都不够填那个洞。”

“总的来说我们现在做的这一块,都属于良性资产,现在把所有的资产都抵押给了银行,手上的流动资金都拿去搞开发了,那我们这边还怎么过?你想过没有?”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也没什么大志,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我也懂。我要是现在还是孤身一个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咱们兄弟俩绑在一起生绑在一起死,你就是叫我跳火坑,我都没二话。可……你看我现在拖家带口的,有老婆,有父母的,我可不能不顾及他们,你说对吧?”

谢道年接过袁三的杯子,给他又沏了杯茶,示意他喝。

袁三吃了一记闷棍,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喂,我说谢老二,我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心底怎么想的,也要透个底不是?要不你把在滨城的计划跟我说说,别每次打电话就要我打钱过来,开资产证明啥的,我这心里悬得七上八下的,你要是有什么必胜的招儿,那哥们还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做啥?”

谢道年伸了一伸腰,一脸的疲惫,“哪里有什么必胜的招儿?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吗?”

“那你……”袁三的脸色已经有了些挂不住。

谢道年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了,给我三天时间,到时候一定给你个答复好吧?”

袁三出去的时候,欲言又止,很多话梗在喉咙哪里,明明是不吐不快,可看着谢道年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回去的时候,一路寻思,发现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匕首刀刀都往谢道年的心上扎,说的天花乱坠又有何用?明明是自己不甘心冒险,不愿意跟着兄弟一起担风险罢了。

他想到两年前,真真是物是人非。

才不到两年,什么时候自己的心境就变了呢?

那个时候的他喜欢上了梁荷书,就这么一门心思栽了进去,老爷子也真是狠,说断粮就断粮,免了他的职务不说,连车子房子都一起收了回去。那时的他才多多少少体会到当年谢道年得病以后的心境,周围的狐朋狗友全没了,他还好,至少身体健康,身边还有一荷书,但谢道年呢?两个人就在温泉疗养院策划着未来,谢道年说,他听,真是热血澎湃的时候啊!那个时候的谢道年何曾不是跟现在这样,作风冒进,说一不二?明明资金只够开一个店,他却有办法拿这个店做抵押,开第二个,第三个,否则两年的时间他们能有这么大的版图?那时的他为什么不反对?

袁鸣秋才发现,根本的原因在自己。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走投无路,被家里逼到绝路孤注一掷的袁鸣秋了,现在的他事业顺遂,婚姻美满,家庭和睦。他,还有什么必要跟着谢道年这个孤家寡人,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呢?

想到这里,袁鸣秋突然一个急刹车,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鬼迷心窍了我,真他妈不是东西。”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转身回去跟谢道年说清楚,就算是刀山火海又怎样?他袁三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主儿,但开到一半,他又转了一个头,硬生生地停在了路中央。

“你这人就是江湖义气重,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什么事摊到面上说,谢道年到底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总经理连人家肚子里的蛔虫都不如。”

“鸣秋啊,爸爸知道你有今天不容易,也知道谢道年那小子是个人物,但一码归一码,问你个什么事,你都一问三不知。世道好的时候,大家都没话说,要是有个风吹草动的,你说你怎么办?你要爸爸怎么办?你别以为你在外面帮他跑贷款的事情,我就不知情,要是出个什么事情,谁来担?”

他的脑海里交替出现着梁荷书和他父亲的话语,一个冷眼嘲讽,一个苦口婆心,戳到的都是袁鸣秋的死穴,是他一直忽视或者说是故意忽视的死穴。他,作为谢道年的兄弟,他选择毫无保留地信任,但他的妻子呢?他的父母呢?

感情归感情,现实归现实。袁鸣秋就这么突兀地把车停在路中央,车厢里早已经是烟雾弥散,他狠狠地掐灭了烟头,阻止了内心两股力量的不断角力。

好吧,既然谢道年要给他一个说法,他就等等看吧。

倒转了个头,一辆白色的切诺基在黑夜的街道上呼啸而过,传来一阵刺耳的汽笛声。或许,他的内心还有一股真正的声音却没有宣泄出口:没有哪一个有血性的男人甘愿跟在别人的身后,一辈子笼罩在旁人的阴影之下,或许他的内心想的正是:看看离了谢道年的袁三究竟能干出番什么事业来?

那天晚上,谢道年躺在床上,明明倦极却发现辗转难眠。

其实袁三的事情,他早在预料之中,并不意外。两个人虽是多年好友,可性格却迥异。他当然可以解释,但解释又有何用?正如袁三所说,是否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这生意场上的事情,哪有百战百胜的?他靠的不过是一股孤勇,既然当日的伙伴已生怯意,他又何必硬拖着对方下水?可何况,他不用用兄弟之情去挟持,虽然他知道只要说出口,袁三断然不会再多说什么,但又有什么意义?如此狷介的事情,他谢道年,还使不出手。

可即使心里亮如明镜,依旧觉得心绪繁杂,说不出的郁卒。他从未像今晚这般,想听听麦嘉的声音,真的,只是听听就好。至少,为了证明,他的身后,并非空无一人。

他拿着手机,却迟迟不敢按下拨出键,算什么呢?左手的拇指一直摩挲着手机的按键,却一直狠不下心。突然铃声响起,仿佛心有灵犀般,竟是那串自己熟稔于心的号码。

“还没睡?”她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可背景却一片空旷。

“有事?”

麦嘉也不再追究为何他如此迅捷地就拿起了电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措辞。

“恩,没什么。这么晚打扰你,真不好意思。”

谢道年只觉之前馄饨的情绪一扫而清,原来真是单单听到她的声音足矣。

“你没在家?”他听出了背景里传来喇叭声。

“恩,我正在路上。”麦嘉从未像此刻这般发觉原来自己也需要安慰需要肩膀,可那个人却在遥远的他方,可望不可及。

“道年,我想问问你在滨城可有认识的人,就是公安部门之类的。”

“出了什么事?”谢道年的语气紧张起来。

“不,没什么。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叫我去派出所领人。我现在还在路上,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有些慌。”

“什么人?”谢道年听到原来不是她,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我妹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