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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付文杰看见麦琪的双眼,吓了一跳,“没睡好?”

她把早餐递到他面前,摇了摇头。

果真是老了,怎么也遮不住的眼袋,黑眼圈,还有布满红丝的双眼。那一场恸哭,真是大伤元气。

“我不等你了,先走了,今天有早会。”

一切都好,一切都没有变。她还是那个冷清性子的女子,有个比她小四岁对她死心塌地的男友,没有什么比这一切更好的了。

“哭过?”早会过后,麦子还是追了过来。

“没睡好。”她不想解释,突然不想见任何人,听任何话,就只有她一个人。寂寞是一个人的,喧闹是一个人的,冬天是一个人的,夏天是一个人的,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是一个人的,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

麦子看见她匆匆走过的背影,若有所思。

麦琪一个人走出了办公室,依旧是春寒料峭的天气。她瑟缩了一下,忍不住想,“他走了吧?”

随即又摇了摇头。不,不能想。可手却习惯性地摸了摸嘴唇,脸上有种灼热感,仿佛回到了几个小时前的凌晨。

她哭得累了,终于止住了。这么多年,原来痛快地哭一场竟是那么难,哭过了才吐出一口长气,终于不怕在他面前觉得难堪。

她以为就这么算了,刚要起身,他的吻就这么覆了上来,先是那些未干的泪痕,一点一点的,像是要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吻尽,他也不说话,只是这么吻她,麦琪突然不能动了,就这么呆在那里,任由他的吻这么细细密密地散下来。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刻,麦琪有些恍惚,原来,两个人之间,虽然跋涉了这么久,连亲密的记忆都那么寥寥,她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就当是离别前的纪念吧。

是什么时候,他的吻覆上了她的唇,齿贝轻启,像一条灵动的蛇穿进了她的心田,不是那种充满了情欲的挑逗,更不是灵巧嚣张的炫技,不是什么你赢我输的战争,他只是在吻她,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与生命,一开始他只是鹅毛轻点,像是在呵护一件世间的珍宝,后来他将她抱在怀里,渐渐深入,缱绻的犹如一曲清平乐,原来亲吻竟是这样的,不是情欲的前戏,不是挑逗的证明,他只是在诉说,更像是一段摒弃言辞的剖白。他的舌尖微微有些苦涩,像是对她说,我明白,我明白,他在她的舌尖打转盘旋低回宛转,她的泪又默默地流了下来,是的,他的不能诉说,他的情非得已,他的隐忍,他的放弃,她忍不住回抱了他,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或许一秒已是一生,或许十分钟,年华老去。

他终于放开她,彼此的气息都有些紊乱。他从不曾如此,尽心地去亲吻一个女子,像是把心剖开来,递到彼此的面前,他轻轻拨她额前的一丝乱发,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擦干残留的泪痕,他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是一种以往极力想要去抗拒想要去阻止但依旧发生了的那种悸动,无法抑制,不可抗拒。

很久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麦琪终究还是站起了身,离开了他的怀抱。她突然觉得有些冷,仿佛窗外的寒风正破窗而入,瞬间就能让刚刚炙热的温度降到冰点。

是的,温暖只是一时,他们之间那么深的鸿沟,是天堑,是深渠,她再也没有勇气只靠这零星半点的温暖继续自欺欺人,继续苟活。

“道年,他对我很好。”她还是要走,说着这话的时候她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见她的神情,看不见她的战抖,看不见她的天人交战,看不见她的犹豫与决绝。

付文杰很好,真的很好,麦琪这么对自己说。终于摇了摇头,决定遗忘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再也没有联系,只是偶尔,他会寄回礼物。她只能从这些礼物里去判断他到底在做什么,又去了哪里。他好像很忙,可却再也没有继续过那一夜的追问。湖面又回复了平静,波涛暗涌,又波澜不惊。

就是这样的日子,她跟付文杰在一起,如今算算竟有了八个月。

他很好,真的很好。她这样对自己说。

她带他去见自己的父母,仿佛当年为了所谓的真爱离家出走的女儿早已涅槃,那是昨日旧梦,从麦嘉到麦琪,是重生,是来世,却再也回不去。

她跟他说,“文杰,我们结婚吧。”

她终于下了决心。

只是还是有些不甘,所以她对着远方完成诉说,她恨,所以把一些星星点点的愤懑都倾斜而出,她怨,用他的辜负来抵御内心蠢蠢欲动的声音。

付文杰,很好,真的很好。

结婚,很好,真的很好。

她一直都这样对自己说。

只是会在某一个瞬间,脑海里突然划过一道声音,那个人,在一个风雪的雨夜,在她决绝的背影之后,留下了一句话,“等着我。”

等着我,嘉嘉,等着我。

……谢道年幡然醒悟篇……

谢道年坐在回长安的飞机上,这几日的奔波,让他的眼底浮上了青丝,有一条清晰的黑影从眼脸处一直蔓延到眼角。但神情却大不一样,如今的他看起来神情竟有些轻松,仿佛一个跋涉许久的旅人终于卸下了身上沉重的背囊,又或许发现了前方不远处的绿洲。

他会想,报纸上那些新闻,谁谁罹患了绝症,在病床前的那一场婚礼;谁谁重病不治,可却演绎了一场千里求医不离不弃的故事。爱情,总是要在这样的时刻被证明,被渲染,然后呼唤出伟大。以往的他,总是不屑。这样的人,未免太过自私。他总是觉得,辜负就是这样的,明知自己不能给与承诺,那这些海誓山盟也会随着死亡而行将就木。他太骄傲,骄傲到不屑爱情成为一种施舍,一种慈悲,一种怜悯,他太自负,自负到以为所有的爱情都是如此,他给不起,自然就不要。可如今,他终于明白所谓的骄傲不过只是画地为牢。

医生对他说,可能十年,可能五年,也可能是几个月。他就真的给自己判了死刑,在缓期执行的日子里,他就是这么自我囚禁,以为爱情就是锦上添花,怎么会是雪中送炭。

其实,不是这样的。

即使到了现在,依然会有这些传说。爱,也可以命悬一线,互托性命。它可以卑微到任意践踏,也可以强大到足以照耀残缺的生命。他终于懂了,这所谓的爱。我爱你,我便可以为你自毁双目,只为记住你最美的样子。我爱你,即使只看过一眼,便可以历经十八载无怨无悔。我爱你,所以一秒就是一生,一辈子。往常的他不懂,所以他才会说她傻,这些一往情深,这些辗转反复,他不懂,所以才妄自以为自己的伟大。放弃不是选择,隐忍不是出路,只是他自求自困,不知道爱就是胸口上的那枚勇字。一往无前,粉碎碎骨,心甘情愿,稍有一点迟疑,都不算,稍有一点犹豫,都不算,稍有一点惶恐,都不算。他太自信,所以笃定。他太自卑,所以抗拒。

他呼出一口长气,心里轻轻地呢喃,嘉嘉,等着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