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只剩下许卿和徐胤然了。
许卿对徐胤然道：“你先起来吧。”
徐胤然抬首，认真打量着许卿道：“你相信我了？”
许卿点头道：“就算你真的有事情瞒着我，但我想散播这样的流言对你没有好处。这个明显就是一石二鸟的计谋，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徐胤然松了一口气，随即才慢慢站起来。
许卿见他身形颤颤巍巍的，一点也不像过去一样挺拔如松，显然还是遭遇了不小的打击。
“许卿，我们定亲之前没有消息说楚王要回京，我也并不是很在意。可自从我们定亲以后，我身边的人都变了。”
“他们无论男女，见我的第一面就问我怕不怕？”
“他们说楚王一定会报复你的，如果我娶了你，那我也会跟着遭殃。可两家已经定下亲事，父亲也不容我悔婚，我心里不堪重负，便找了一个同窗喝酒。”
“那个同窗说我们还没有成亲，说不定会有变故，让我不要太担心了。他还送了一个女人给我……是一个已经签了卖身契的女人，说翻不出什么风浪，让我先安置在外面。”
徐胤然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许卿的神色，见她没有反应，一时间心里凄凄悲然。
枉他一直想瞒着，但其实许卿一点都不在意。
徐胤然自嘲一笑，继续道：“再后来，那个女人怀孕了。我瞒不住家里人，我母亲让人熬了一碗堕胎药，让我端去给她喝。”
“我下不去手，把她安置到了田庄里，对家里说打发她嫁人了。”
“那个时候我存了私心。心想倘若楚王追究，我便说我其实是被迫娶你的，我自己有心爱的人。”
“倘若楚王不追究，那她便可以在庄子里安度余生，孩子我也会照顾好的。”
“可我没有想到的是，楚王的大军虽然还在城外，但他却背着众人率先进城了。”
“他查到了庄子上，让我只能选一个。”
“我当时选了那个女人，也答应了会去侯府退婚。我本以为这样我的生活就会重新归于平静，反正退婚这件事是楚王胁迫我的，我也是害怕楚王的权势，不会有人责怪我的。”
“可我没有想到……”
许卿忍不住笑了，讥讽道：“你没有想到我寻死觅活的，把事情闹大了。”
徐胤然苦笑道：“这只是其一。”
“父亲得知我没有打发那个女人，便说我中计了。我不信，连夜回了田庄，却看见……那个女人和我的同窗，他们就在我的田庄里私会。”
“孩子也不是我的，从我们定亲开始，我那同窗便已经开始算计我了。”
“你那同窗是谁？”许卿问道。
“国子监学子段子航。”
“他是江苏无锡人，现在国子监读书，准备来年春闱。”
“段子航？”许卿蹙眉，她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徐胤然苦笑道：“他不是京城子弟，我也一直不曾防他，不曾想，却偏偏是他从一开始就算计了我。”
许卿道：“他能算计你，是因为你早已动了想退婚的心思。”
徐胤然惭愧，窘迫道：“我以为退婚后一切都会跟原来一样，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不过我已经受到教训了，我们一家来到泰安以后，我便再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这一次流言一起，我便知道必须要当面跟你说清楚，否则再有什么后果，别说是我，就是我父亲也承受不住了。”
“楚王他当时还说了什么没有？”许卿问。
“啊？”徐胤然有点懵。
许卿再一次问道：“我想知道，当时楚王还说了什么没有？”
徐胤然想了想，羞窘道：“他说我不配娶你，如果我选了你，他就杀了我。”
许卿眼里有了些许笑意，如漫漫星光。
徐胤然看呆了，心里觉得不可思议。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许卿问道。
如果没有的话，她便要离开了。
徐胤然心里忐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青云观是泰安的圣地，一般人不敢打搅。你在上面住着挺好的，以后没事不要下山了，山下不太平。”
许卿颔首，出声道：“我知道了。”
徐胤然往后退了退，让出了路。
许卿朝他点头示意，很快便走下楼去。
很快，许卿带着人出了茶楼。
徐胤然看着她的背影，不卑不亢，步伐稳而不乱，明明穿着素净，却依旧让人不敢忽视。
徐胤然抓住窗棂的手紧了紧，忍不住朝着许卿的背影喊道：“许卿，对不起！”
许卿回头，莞尔一笑道：“何来对不起？”
“你我如今再说这些已是多余，往后便陌路平生，各自安好吧！”
许卿说完，微微颔首，带着凝霜等人离去。
徐胤然眼眶微红，忍不住自嘲的勾起了嘴角。
家里人知道他在外有安置别的女人时，让他及时处理，还提出要去永宁侯府商议，将婚期提前。
可是他太懦弱了，生怕遭到楚王的报复，一拖再拖。
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仿佛如死亡般惊恐，惶惶不安。
可当经历过了，才知道不过如此。
而真正的让人惴惴不安的惊惧，来时如洪水狂风，叫人防不胜防。
茶馆的拐角处，一小厮狂奔离去。
只是他不知的是，在那茶馆的房瓦上，有人躺着听了半天话，刚刚坐起身来。
……
许卿回到青云观以后，沐浴换衣，特意去向四无真人请安。
四无真人见她笑靥如花，忍不住问道：“下一趟山就这么高兴？”
许卿怕四无真人误会了，连忙道：“不是，是想玉郎了。”
四无真人诧异的看着许卿，只见她眼眸如星，熠熠生辉。
“好。女儿家想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学他们男人家那一套，口是心非的。”
许卿嘴角的笑容深了几许，主动挽着四无真人的胳膊道：“要不让徒儿伺候伺候师父，给师父捏捏肩？”
四无真人笑道：“那倒不必了，你若真有力没处使，不如静心画画，让我看看你画功有长进没有？”
许卿立即应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