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的话磨了磨，依旧难以出口。
顾青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真的不适合说谎。
“事情或许有隐情，与玉郎同行的人都已经回京去了，最晚明天便会有消息。”
“你先别急，再等一等看。”
许卿正色道：“我明白你的担忧，害怕我会冲动行事。”
“但顾表哥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还不至于会笨到去上别人的当。”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不是什么天花，而是毒，那城外是什么情形应该也可以猜到了。”
顾青云点头：“现在就看青青有没有把握了，城外暂时有徐全，还有他带去医治的老道长。”
许卿看向青青，青青面色一凛，立即跑回去研究药方去了。
顾青云压低声音对许卿道：“一路暗中护送玉郎的人有靖王和齐王的，事发之后他们径直回京。”
“倘若……玉郎是将计就计呢？”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许卿道：“出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顾青云道：“可现在堵城门的人太多了，强行出去未必能回得来。”
许卿道：“找几个人混在其中，若是突然发烧昏厥，你说那些堵城门的人可还会在？”
“说起来大家容易被煽动不过外乎两个字“怕死”，知其软肋，还拿捏不住，岂不是蠢货？”
顾青云：“……”
有被骂到！！！
“那我去办。”
“等等吧！”许卿开口道。
“等青青配的药有着落了，到时候出城的时候也好带些去。另外，有些事情晚上才好办！”
顾青云颔首，对沉着冷静的许卿道：“我突然觉得玉郎对你死心塌地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许卿瞪着顾青云道：“但愿表哥将来不要有对人死心塌地那一天，不然我怕以表哥这份心性，怕是会求而不得。”
顾青云：“……”
……
夜已深，城门处却生了火，许多人围着取暖。
这会雪下得大了，能避雪的地方都坐满了人。
官府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众人渐渐犯困，挨着睡了。
大约亥时，不知是谁惊恐一声。
“啊，这里有个人昏过去了。”
“是冻昏过去了？”
“不是，好像是发烧了。”
“发烧！！！”
有人的声音尖锐刺耳，瞬间睡迷糊的都醒了。
不知又是谁说，他那边又昏了一个，也是发烧的。
有个胆小的瑟瑟发抖道：“那爷孙俩不是已经进城了，听说被困在山上下不来。但他们是从城里走过的啊，会不会是……”
“啊……我不管了，我不守门了，反正着城里已经有了，我回家去了。”
“我也走了，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
“我……我家里还有老娘呢！”
……
陆陆续续，除了昏倒在地上的没有人管，其余的都跑得差不多了。
秦元贵见状，立即派人守着城门，还把原来的火烧得更旺一些。
暗处的人瞅了瞅，见来守城门的不是官府的人，这才彻底放心，各自回家去了。
与此同时，青云观里。
启儿的爷爷病重，已经快不行了。
毒入肺腑，他过度劳累又受了伤，很难医治。
启儿吃了药昏昏沉沉的睡着，眼睛却一直在流泪，青青可怜他，一直在陪着。
屋外面，换了一身劲装的许卿披着厚厚的红色斗篷，斗篷上缝制了软乎乎的兔毛，很暖和。
顾青云低语：“你真的要去？”
许卿轻蔑道：“顾表哥就不要说废话了，那些人废那么心思不就是想让我跟着去送死？”
“人家付出了那么多，不惜谋害人命，既然如此，我怎么能不如他们的意呢？”
“我不管玉郎是不是知道这是一场阴谋，我也不在乎他是不是想将计就计。但你回头看看，现在留在青云观里医治尚且是两条人命呢，此时的丰宁庄里又还有多少无辜等死之人？”
“等会我们的马车一出城门，顾表哥就往京城送信。别藏着掖着，最好闹得人尽皆知。”
顾青云还在犹豫，许卿却已经往前走了。
洪昌替她打灯，傅元恒在前开道。
顾青云的人早就按青青开的药方在山下备好了药，准备好了马车，甚至于都不需要顾青云亲自送下山去。
但顾青云还是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心情复杂，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他们一行人走后，凝霜和竹露站在山上哭，觉得很对不起自家小姐。
青青走出来，拍了拍她们两个的后背，让她们进屋去，外面太冷了。
凝霜道：“青青，你配的那些药会有效吗？”
青青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启儿爷爷的病情没有稳住，只怕是挺不过去了。
启儿的虽然稳住了，但毒还没有解。
她从未想过会有人配出这种毒，其心险恶，简直超出她的想象。
“青青，如果你没有办法解毒，如果王爷真的中毒了，那小姐要怎么办啊？”
“小姐会不会跟着……”
“呸呸呸，我在瞎说什么啊？”竹露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她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然而凝霜和青青皱着眉头，心里都开始担心起来。
……
许卿的车顺利出城了，除了她从京城带来的四个护卫，剩下的便是傅元恒和洪昌。
他们一共赶了两辆车，后面那辆车里都是药材和米面。
马车在暗夜里行驶，雪路上都是辗轧积雪的声音，吱吱向个不停。
许卿轻靠这车窗边，一路上看着雪景，心里头格外平静。
……
顾青云返回青云观等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丑时了。
前院耳房里的灯还亮着的，顾青云想凑过去看看。
结果刚走进便看见青青用匕首在给启儿的爷爷放血，那血太暗沉了，看着比白日里还黑一些。
就在他想出声的时候，只见青青突然端着那放出来的血抿了一口。
“你在干什么？”顾青云震惊的望着青青，一脸不解。
青青指了指一旁放着的药，唇瓣上下启合，无声道：“我想试药。”
“试药？”
“你是想自己也中毒，然后试解毒的药性？”顾青云问道。
青青点了点头，又抿了一口血。
顾青云眼疾手快的夺过去，厉声道：“你不要命了，这要是你没有试出解毒的药，那你会死的！”
青青淡淡的看了一眼顾青云，朝他伸手，神情执拗。
顾青云只觉得心尖一颤，碗都差点端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