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淑妃看完诊以后，万言回了太医院。
今夜是他当值，要留宿太医院的。
夜里，火炉子汩汩的烧着水，火光烧红了锅底。
打盹的小太监歪来斜去的，到是没醒。
万言心事重重的坐在软塌上，披着披风，手里的医书好半天都没有翻开！
今夜风大，外面的树枝被刮得吱吱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万言斜靠在大迎枕上，眯了个盹。
他做梦了！
梦里很黑，隔着荷花糊，眼帘里都是明明灭灭的灯笼！
他听见耳边有人在说：“嗨，你听说了吗？”
他问：“什么？”
“太子和楚王妃啊！”
“他们私通了！”
“怎么会？”
“你别胡说八道了？”他惊慌失措的回道。
结果那人又说：“我胡说八道？”
“现在满宫里都传遍了，你不信可以去问别人啊！”
“在东宫里，楚王妃送太孙以后就没回去，还是太后跟前的王公公来找，这才发现的。”
“这下可不得了，楚王妃要被皇上赐死了，太子也当不成太子了。”
“不过到是便宜了楚王爷，他估计就要当皇帝了！”
“怎么会？”
“这不可能的！”万言喃喃地说，心里满是惊惧！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一定是在做梦！
万言猛然惊醒的时候，额头上满是密汗，可他的身体却冰冷极了！
他是在做梦！
可那小太监说的话，那些奚落的声音，那些说着叹息的话，实则暗藏祸心，恨不得笑出声宫人们！
他们来来回回的跑着！
他眼帘里的灯还明明灭灭的亮着，目光里昏暗极了！
那么真实！
只可惜，只是梦境而已！
万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坐起身来！
外面的天色还未大亮，他只是眯了一会而已！
可小太监已经没有在打盹了，而是打着哈欠给他倒茶！
“万院使，您喝口茶！”
“这软塌挨着窗，风凉得很！”
“要不您去里面眯一会，反正天还没有亮！”
万言接过茶，喝了一口，哑着嗓子道：“不用了。”
小太监也不好勉强，便在一旁候着。
万言一直看着窗户，从暗沉沉的天看到灰麻的天，然后又看到晨初的朝阳升起，太医院当值的太医们都来了。
他们在外寒暄，有说有笑。
宫中最棘手的病人是太后娘娘，可现在太后娘娘因着楚王妃亲点，已经交由孟广平照看了。
其余各宫嫔妃，平时娇养着，再有病不过是些伤风腹泻，算不上什么大病！
皇上这些年注重养身，也没有到心力交瘁，积劳成疾的时候。
所以……即便他当了院使，其实也不过像是药房里管药的，看着珍贵的药材一批又一换的更换！
正在他恍惚之际，孟广平来了！
一众太医蜂拥而去，或打趣或说笑，热闹非凡。
万言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官袍，走出去！
太医们颔首行礼，一个个笑眯眯的，可见日子过得都还不错！
“万院使，您家出的那款美容丸真是不错，我侄女就很喜欢用！”
“万院使家最出名的难道不是补血胶吗？”
“你们这些人哦，一点都不关心我们万院使！”
“那些早就不算什么了，现在万院使家卖得最好的，当属风湿贴！”
“风湿贴？胡扯！是壮阳药才对！“
“哈哈哈哈哈哈……”
众太医大笑，到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万家是医药世家，万言虽然在宫里当值，家族药房却是开遍了京城。
众人学医，对着滋阴壮阳之事本也坦荡，只是今日众人虽笑得开心，却是不见万院使展露笑颜。
而后众人心里有些怵，很快便各自散了。
万言走进药房，只见孟广平在一堆药里挑挑拣拣，不知道是不是要给太后换药方。
不过太医院向来严谨，倘若换药方，几时换的都要记裆，以便日后查证！
“昨夜太后娘娘如何？可还有夜咳之症？”
孟广平见万言来了，先是行了一礼，随后才道：“夜咳加重了。”
“昨夜丑时醒来，咳嗽不停，后于寅时安歇！”
“楚王妃一直陪着，皇上今早听说以后，让张公公传话，务必减轻太后的症状，以免楚王妃忧心！”
孟广平说完，长长一叹！
他现在也感觉有些棘手了，只是太后体弱，用不得重药，否则就会适得其反！
追根究底，这病还得拖着，不能用药后即刻见效！
万言道：“我这里有一方，你不妨先试一试。这方温和，若无效也不会加重太后病情！”
孟广平闻言，喜出望外！
等万言写好了方子，他拿过一看，立即拍掌道：“果真很妙！”
万言拍了拍孟广平的肩膀道：“若有效才是真的好！”
“你虽然刻苦，但凡事还是多问，有些病症看似严重，但大家合计一番，也许就有头绪了！”
孟广平觉得今天万院使太好说话了，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就在他狐疑的时候，万言笑道：“怎么？”
“你觉得我变了？”
孟广平点了点头！
万言叹道：“我不是变了，我是老了！”
说罢，离开了药房！
孟广平看着万言佝偻的背影，心里一怔，突然感受到一丝暮年之悲！
……
这一天，孟广平照着万言给的方子，在入夜前连续给太后用了三次药。
入夜后，太后一夜安寝，总算是没有夜咳了。
松了一口气的孟广平把万言献方的事情上报，没过多久，皇上便命万言同孟广平一起负责给太后看诊。
许卿知道消息的时候，太后也正在夸万言呢。
“这老家伙不愧是太医院的顶梁柱，到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许卿道：“之前是我浅薄了，以后定要好好检讨！”
太后拉着许卿的手道：“你日夜陪着哀家，已经很辛苦了，不想与那些老家伙费心思是常理。”
“你寻常还问孟广平，万言虽说是院使，他们开方总是要一起斟酌的。”
许卿应是，心里却在想，万言终于坐不住了！
她很想知道万言会怎么做？
其实，再熬两年万言就可以告老还乡了。
只可惜，当初在透露青青那件事情上万言就做了选择！
万言虽老，但那颗心却如同七年前一样，丝毫没有半点悔意！
所以，也不值得她施舍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