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换完衣服就去找继母刘氏了。
许卿在房里等消息，还打发王嬷嬷跟去看看，倘若刘氏有什么过分之举，也好维护一二。
眼看晚膳是要一个人吃了，许卿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窗边发呆。
突然间，竹露从外面跑进来。
“小姐，有那位的信！”
“哪位？”许卿一时没有往赵玉郎身上想。
竹露急得跺了跺脚，说了一声：“狼来的信。”
“噗。”许卿喷笑，笑完以后才惊觉不对。
“快给我看看。”
竹露连忙递过去，许卿拆了信封，粗略地扫了一眼。
是赵玉郎的笔迹不错，话也简短得很。
他说因为郭氏对她下手，得知她要来范家便提前过来打探。
现在他已经知道范家的打算了，问她想不想知道？
许卿想，她已经知道了。
看着赵玉郎留下的地址，许卿陷入深思。
赵玉郎为什么不在信里说清楚范家的打算？他是另外有事情要告诉她，还是范家的事情只是一个借口，目的是他想见她？
自从在嘉兴见到赵玉郎，她以往对赵玉郎的认知全部推翻。
现在的赵玉郎是一个会管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会随时担心她安危的赵玉郎。
不管是不是因为心里愧疚，赵玉郎这样的态度让许卿受宠若惊。
她不能太端着了，赵玉郎软和的同时，她也应该报以相应的态度。
想到这里，许卿把信收起来便道：“你去通知三表小姐一声，就说我带她出去吃晚膳，散散心。”
竹露惊讶道：“这个时候出去，范家准吗？”
许卿轻嗤道：“放心，我出去的时候带上护卫，另外等到了酒楼再派人来说一声。”
竹露立即去找宋瑾瑶了。
凝霜道：“是因为那位？”
许卿点了点头道：“我也想带瑾瑶出去走一走，她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
凝霜颔首，出声道：“是啊，出去走走也好。舅三老爷留了四个护卫给我们，又是去酒楼，范家应该不会干涉的。”
果不其然，范家的人得知许卿要出去用晚膳，想着她应该是图个乐便没有阻拦。
从宋家带来的护卫护送她们出去，一路上还有丫鬟伺候着，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宋瑾瑶的贴身丫鬟叫可晴，才十三岁，一路上都紧挨着凝霜和竹露。
许卿挽着宋瑾瑶的手，寻了一处靠着河面的酒楼才让人去给赵玉郎传信。
这家名为香溢阁的酒楼在一座狮子桥的下面，酒楼里有大堂，雅间，还有随波而动的画舫。
酒楼的后门亮了许多灯，暮色沉沉的天空下，暖黄色的灯笼十分显眼。
许卿前脚刚踏进画舫，后脚赵玉郎就赶来了。
“怎么挑了这么一个地？”赵玉郎的语气有些兴奋。
只是前头回眸的人不止许卿，还有一个他教过的学生，宋瑾瑶。
宋瑾瑶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赵玉郎瞬间收敛笑容，背过身去道：“你们先用晚膳，我一会再过来。”
他刚说完，顿了顿，又转过身对许卿道：“算了，我还是不过来了。等会我让洪昌跟你细说。”
许卿知他是想避嫌，而她也有意让宋瑾瑶懂君子规避之礼，便道：“我们又不是没在一个桌上吃过饭，怕什么？”
“你若是担心瑾瑶，那更不必了，说起来她是你的学生。”
这回不是宋瑾瑶的眼珠子快出来了，是赵玉郎的眼珠子要掉了。
他惊愕地长大嘴巴，整个人傻傻地问道：“你说什么？”
许卿忍不住笑了一下，出声道：“我的意思是，赵先生不介意的话，跟我们一起吃吧。”
赵玉郎立即摆手，脸颊在灯影中泛着微微的红。
只听他拒绝道：“那不行，对你们姐妹俩的名誉不好。”
“这样吧，我让店家抬屏风隔着，我另外置一桌。”
许卿调侃：“赵先生可真是知礼，小女子自愧不如。”
赵玉郎目光闪烁，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些。
只听他轻咳一声，端着一本正经的口气道：“我是做先生的人，自然要为你们多考虑一二。”
许卿的笑容更深了些，指着一旁的圆木桌道：“这会还不曾用膳，赵先生可要坐一会？”
赵玉郎站直身体，摇了摇头。
“我还是站在这里好了，一会抬了屏风来我再进去。”
许卿都想给赵玉郎鼓掌了，这礼数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她偷着看宋瑾瑶一眼，发现宋瑾瑶轻咬着唇瓣，看起来有些羞愧。
洪昌给的打赏银子多，几个跑堂争着跑腿。
不一会，画舫里撤了大圆木桌，分别置了两张八仙桌，中间再用屏风隔起来。
两桌的菜都是一样的，洪昌安排点的，侯在岸上传菜。
而画舫里只有凝霜、竹露、可晴三人伺候着。
许卿心情挺好的，吃了两碗米饭。
宋瑾瑶只吃了半碗，随后喝了点菌菇汤。
赵玉郎不知许卿带宋瑾瑶来的用意，一直悬着心，只吃了一碗米饭。
饭后，许卿打发凝霜和竹露她们下去用晚膳，隔着屏风与赵玉郎闲聊起来。
悠悠画舫，清清河风。
光影入水，灿如星河。
许卿品着香茗，出声道：“赵先生怎么突然不辞而别？”
赵玉郎不自在地研磨着茶杯，淡淡道：“当夜走得匆忙，后面差人告知你三舅舅，不算不辞而别。”
许卿微微颔首，又问道：“赵先生熟知我朝科举，不知李麟与范家表舅，谁有望登科？”
赵玉郎感觉看他的视线多了一道，立即品出许卿的用意。
只听他道：“李麟或有可能。范梓书的文章华而不实，哄人可以，要想蒙混考官绝无可能。”
“这样啊！”许卿有些遗憾的样子。
赵玉郎第一次觉得许卿是个狭促鬼，他这会明白了，为什么许卿明知出来是见他却还是带着宋瑾瑶来。
一则她可能点过宋瑾瑶了。
二则光她一个人点不行。
他身为宋瑾瑶的先生，说的话在宋瑾瑶心里有些分量，这才是许卿真正的打算。
“范梓书读书不行，但他姐姐嫁在宋府，以后可以走宋府的门路。”
“就像是曾家一样，在衙门挂一份闲差还是可以的。”
许卿淡淡道：“如果一定要靠着宋府才能安身立命的话，那范家表舅的前程也太堪忧了。”
宋瑾瑶皱着眉头，手里的帕子绞了又绞，欲言又止。
赵玉郎忍着笑，看许卿的眼里盛满星光。
他就喜欢许卿这坏得不露痕迹的小模样，像吃东西的小松鼠，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可那吃东西的声音却咯吱咯吱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让他的心也跟着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