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行为上来说，的确是我主动杀死另外那五人吧，不过反正我也不认识他们，除了有些歉意以外，我也只好这么做了。”E无奈的回道。
“都是陌生人们，虽然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你的心态，不过过于果断也有可能是反社会的先兆——对了，那五人的身份是什么，测试情景中有设定过细节么。”
“有吧，似乎说他们都是顶尖的学者，掌握了足以颠覆人类社会文化，与科学水平的知识与技术。”E说道，“当时我也觉得挺可惜的。”
“你说什么……？！”艾萨克听到这个回答，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愤怒的问道：
“你是说，你为了一个人的生命，牺牲了那些能够改变和造福整个人类社会的人才吗？”
“是啊，毕竟剩下的那一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无论那一个人是谁，是你的挚友也好，亲人也好，就算是亲生父母，虽说为救他们拉下摇杆也是人之常情，但作为圣托马斯修道院的人，你怎么能如此不重视被校训视为瑰宝的人才，怎么也应该会觉得艰难犹豫吧……”
忽然，一阵“哐啷”的声音响起，艾萨克的后半句话，被E突然站起身而撞倒的椅子的声音掩盖。
之前一直腔调有些吊儿郎当的E，现在看起来却异常愤怒，他背着手铐和椅子，艰难的往前走了两步，紧紧盯着隔着一块玻璃的艾萨克的瞳孔，质问道：
“你是认真这么觉得？即使那一个人是你最值得信赖，最重要的人也一样吗？！”
艾萨克稍微被E突然爆发的气势掩盖，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像是不愿示弱般的回击道：
“……如果是我的话，尽管会十分心痛，尽管可能会留下一生都无法治愈的阴影，但为了全人类的福祉，个人的牺牲有时也是有必要的。这不正是修道院一直以来向我们所宣扬的理论么？”
还没等E回答，艾萨克像是生怕自己会被反驳似的，再次追加道：
“况且，也不是一定要你完全选择牺牲自己的亲友，但至少也要权衡一下双方的利弊和自己的情感承受能力再进行选择。对于正常人来说，绝对不可能是毫不犹豫——因为太过果断的行为，本身就证明了你对另外一方是抱有完全舍弃否定的态度，这样的思维模式，必然会是不能被学院所认同的！”
听完艾萨克的话，E脸上的表情似乎显得更加愤怒了，而且还带着一丝深深的失望，只是他却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加激动，反而用冷的彻骨的声音说道：
“如果这个社会，仅仅因为我想要保护的人活着，就会走向退步和崩溃的话，如此脆弱的世界，就让它止步不前吧。” E有些疲惫的说道：
“更何况，就算我与你们的选择不同，又有什么罪过么？人与人之间所谓的正确理念，本来就存在不可调解的矛盾，因此个体之间才会有争斗，而人类也得以在这过程中被逼着不断进步，而不是这所神神叨叨修道院，宣传的什么‘上帝之爱与友人之爱’。”
“这个理念从你认识我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有认同过，即使到现在，我也依旧觉得所谓的‘正确’，是可以调和共存的观念，因为我们不是野兽，而是社会集体的动物……”艾萨克顿了顿，站起身子往玻璃门的方向走去：
“可你呢，却却始终认为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正确，也就是，真理不过是个形同虚设的伪命题，这样的观点，已经几乎是对上帝教诲的亵渎了。”
而E也和艾萨克一样，同样慢慢走向了玻璃门的前方，这一次，他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从E的表情来看，他显然并不打算接受对方的论点，只是已经意兴阑珊，不愿再争论下去。
“看来这一点上，我们真的没办法互相理解啊。”艾萨克叹了一口气，想到了自己接到修道院理事长要求自己审问E的指示时，所给予的最后一条命令。
他不愿意走出最后的那一步，所以他决定再给E一个机会。
艾萨克将手放在玻璃门的门锁上，慢慢的问道：“说起来，你能告诉我，你当时不惜牺牲五位人才，也想要救出来的人，到底是谁吗？”
一边说着，艾萨克就已经将玻璃门的门锁打开，只要他轻轻一推，E就可以大摇大摆的从里面出来。
只是，艾萨克的另一只手，却伸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摸到一把闪着黑檀石光泽般的手枪——那是用来肃清异端的杀器，是理事长给予自己的权限。
——若是人格严重偏差者，始终不愿接受纠正和改造，那么，至少让他不要成为这个社会的危害。
“啊，当然可以。”
忽然，E那看似被紧紧绑着的双手，却猛然伸到了身前来——似乎手铐早被他动过手脚，一下子就挣脱了开来。
他单手拉开玻璃门，另一只手上，也拿着一柄如同象牙一般纯白的袖珍手枪，对准对方的眉心，轻声说道，“那个被我不假思索选择救下的人，其实就是你啊，艾萨克。”
…………
“这就是，这幅画上的场景了么？”南希听得有些入迷，直到发现伊诺克已经停止了讲解，才恍然回过神来，问道，“难怪靠近玻璃外的人，口袋中藏着黑色的手枪，而内侧的人，却端着白色的袖珍枪。”
“嗯，就是这样，虽然很不可思议，不过那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伊诺克的话语中，隐约之中竟带着一些怀念的口气。
“可是，这个故事的结局是怎样的？为什么突然在这里停下了？”南希有些不死心的问道，“最后他们俩有人开枪了么，他们有互相认同了吗？”
“你的问题可真多呢，有些事，我一时之间也没法回答，不过，他们的确都还活着。”伊诺克说道，“艾萨克从修道院毕业后，加入了天主教会设立的觉醒者防卫机构——圣堂骑士团，至于E么……”
他的眼神有些悠远、空洞，最终却叹了叹气，转身将那副画，包在了油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