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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的文案大师:小布什】

30年代有个山东军阀韩复榘,有许多经典的童稚妙语传世。没承想,时隔70年,这一袭语言革命的衣钵传到了大洋彼岸,由总统世家出身的乔治·沃·布什继续发扬光大。

这个小布什,履新以来闹过不少笑话,当中最令人叫绝的当属这句:

“给翅膀插上梦想!”

说这话时,小布什的总统屁股还没坐热,此言一出,美国朝野面面相觑:天了噜,这就是我们马拉松大选选出来的美国宝贝?整一个失语症患者嘛。

美国媒体向来不懂遮掩家丑,消息一传开,被美帝国/主义窝了一肚子气的全世界人民乐坏了:美国你牛什么B,你一国之君还是个大舌头呐!

据说打那以后,小布什嘴紧了许多,深沉了许多,活像笑话中的中国村姑:“姑娘贵姓?——姓伍;贵庚?——十五;爱玩什么?——打鼓……”可毕竟本色还在,失语的笑话怎么捂也捂不住。

可怜的小布什。被无脑庸众误伤的小布什,被世俗偏见埋掉半截的小布什。其实,“给翅膀插上梦想”,是多么美妙的绝句啊。

且听我细细道来。

大凡长翅膀的东西,无非两类:

一种是鸟或飞虫。小布什的意思,是告诫这些小东西们,别光顾着飞来飞去觅食了,做畜生也要有梦想,多些空灵的想法吧,多为飞翔而飞翔吧,否则就愧对造化了。星仔亦都有话:做人如果冇梦想,咁同条咸鱼有乜分别?咸鱼一听不乐意了,翻生了,反唇相讥:做咸鱼没有梦想,那跟人有什么分别?说明梦想是所有生灵的标配,不可妄下断语,一言不合会开罪了哪方神明。孔子就很懂这道理,是故子不语鸟兽虫鱼。小布什不懂东方智慧,怪不得他,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

另一种是飞行器,比如飞机。这话就更有味道了:飞机啊飞机,你把人类从一个地方腾挪到另一个地方,闷头闷脑做搬运工好过瘾吗?给翅膀插上梦想吧,给工作赋予意义,让人类的飞翔更轻灵,更有形而上的意义!——多么深邃,多么哲理,多棒的广告语。卖给东西南北航空公司吧,或者返销给小布什的老乡,让泛美航空或NSA给小布什出个好价钱。

所以说,小布什是个语言天才,是有划时代意义的文案大师。麦迪逊大道的疯子们,收起你们无知的狂妄吧,全世界幸免于总统枷锁的广告人,你们有福了,咱们的小布什总统为世界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语言天地,革命性的文案范式从此诞生——

给糖加点咖啡。

给鞋穿上速度。

给粮食喂饱饥饿。

给力度加大打击。

给闷棍一记贪污腐败……

最后,让我们给句号加上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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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宁把这旧帖挂上墙时,阶梯课室先是鸦雀无声,尔后哄堂大笑:“哈哈,这甲骨文够扯,谁写的?”“还能有谁,一看就是咱蒲大帅画风。”“艾玛这瞎掰功,直的能掰弯,弯的能掰直了。”

中排缓缓升起一座黑塔,正是“大奔”戴风驰,一本正经道:“看了这雄文,真心感受到创意写作的神奇,就是怎么说比说什么重要,比如说,我要和你困觉,这是阿Q,我想和你一起起床,就是徐志摩了。”台下又一阵哄笑。

蒲宁敲黑板:“安静,严肃点,上课呐。好了,童鞋们,你们的学时也不短了,总结一下,创意写作的范式有哪些,谁来说说?”

台下又是七嘴八舌,大致归纳无外从观念、视角、想象、体裁、架构、语言、节奏各路入手,言说方式无外语言翻新、修辞和反修辞、通感融合、出奇制胜云云。

蒲宁颔首道:“嗯,今天说的是创意写作另一招,雄辩,某种意义上也是诡辩,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逻辑反逻辑,把谬误沿光源放大,投射出对方的荒谬。刚才那问题,其实又是一个圈套,创意写作的精髓,就是反常规,反套路,一个模式一旦成为套路,就变成创意的敌人,任何东西一旦落入窠臼,就离死不远。创意写作是个不断重启、不断更新、升级打怪的过程,所谓领异标新二月花。”

蒲宁顿了顿,续道:“风格是一个从艺者的标识。当然,真正的大师是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大巧若拙,无招胜有招,像藏经阁扫地僧。不过,你们现在先得学会各种套路,各种招式,各种兵器练趁手了,暗器盈袖,然后再学笨,删繁就简三秋树。”

又指指中排的大奔:“刚才小戴童鞋说,怎么说比说什么重要,对,也不对。怎么说是你们现阶段的要务,像你们祖师爷王亦奚说的,形乃万有,造型手段出神入化,神韵自生。说什么是很艰巨的任务,需要穷一生的体验和感悟,回归表达的根本。昨天给你们上了第一节视觉创意表达课,结合今天的课程,给大家布置一个作业,要综合你们过往所学,说什么,对谁说,怎么说。课后大家到这里来领资料。”

蒲宁这里夹带了私货。年初,黄大雄上门拜年,央蒲宁帮他朋友的新品做个广告,速溶椰粉,说蒲大师随便写写画画,总胜过那个Word整出来的牌子吧。蒲宁婉拒,笑称别小看人家了,绝对后现代,蒙德里安大师级别,满满的赛博朋克风。这回,拿出来给这帮娃儿练手,倒蛮应景,就把产品说明书一沓资料全复印了。

大奔换画了,身边挨着一娇小姑娘,过来领了两份。蒲宁问李青桐咋不见,刚开学就翘了两门课。大奔嘟囔:“呃呃,暑假实习后半段就没怎么联系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可能,回家补假吧,新学期还是入了册的。”言毕,揽着小姑娘赶紧开溜。

天河名门园,蒲宁挎着包抱着纸箱,吭吭哧哧出了小区侧门,看到丁铎的车子泊在逼仄的道旁,人和车一起喷烟,焦躁得紧。蒲宁在后座放好物什,上了副驾。

“老人家久等了。久没回来,翻箱倒柜折腾半天,水也没喝一口。”蒲宁大喘气。

一瓶矿泉水塞到蒲宁手上,蒲宁拧开,咕噜噜干掉大半,扬手猛扇飘过来的烟雾,再把冷气开大。丁铎目不斜视开他的车,皱眉道:“够磨蹭的,还以为你家遭贼了呢。”蒲宁讶然道:“呀,你咋知道的,贼人莫不就是你吧?”丁铎嗤之以鼻:“就你家那点字画,可不对俺这粗人脾胃。怎么,还真有贼?”

蒲宁于是说了,年初发现有人入屋的迹象,后来换了锁,这次回来,感觉又有什么不对劲,几堆画似乎是有人动过,跟他原来的摆放有点出入,老婆孩子都没回来过,他们也不会动这些东东。

丁铎便道:“那就报警呗。”蒲宁:“啥都没丢,怎么报嘛。”丁铎:“那就别说了呗。真不放心,通通抱走,大老远回来一趟,你倒是把这些广告书当宝了。”蒲宁瞪了瞪丁铎:“咋的啦,夹枪带棒的,不跟你说了。”也点上一根烟,对喷。

过江过了半截,一个右拐下桥,去了二沙。白沙洲的放大版,不过人家身处闹市,四面繁华锦绣,身价贼贵。当年都市画报所在的大沙头,跟这沙洲仅一河之隔,绕过珠岛宾馆过了一座小桥,进了体育训练基地,然后整个小岛任你溜达。蒲宁跟倪裳吃完塘鲺煲,就常来这里散步消食,荒凉得很,沿岸都是蒿草,偶见疍民的棚屋。及至后来地价坐地起飞,小岛成城中新贵,蒲宁才懊丧不已,说当年随便勾搭一个鱼蛋妹,如今早成亿万富翁了。倪裳更懊丧:嗯嗯,当年本姑娘一个电眼,就能电翻一河的鱼郎,早成包租婆了,悔不该还怕贼似的,死拽着你不放。

花田餐厅,他们的另一老窝,花园游廊有露天餐位,园中稀稀落落栽着几丛月季,比花团锦簇的鸟巢寒伧多了。蒲宁扭身去拿包包,丁铎唤住他:“放车里得了,裸身下车吧。”蒲宁:“手机钱包都在呢。”丁铎:“那么多眼盯着,怕个球,又轮不到你买单。”

江闻音早已在座,桌上剩着半碗艇仔粥半碟盐水菜心,一身落寞坐着吹烟,眯眼道:“晚上我基本不吃的,等得无聊才开斋,你们要点什么自己来。”

蒲宁落座应道:“不客气,跟着您老辟谷,我们凡身肉胎就完球了。”打开菜谱,勾了二人份的粉肠粥、排骨陈村粉,几笼凤爪、牛柏叶,一份蚝仔烙、荔枝木烧鹅,再一盆上汤枸杞叶。

江闻音看得呆了:“这饿鬼投胎,还不把我吃穷了。”欠身给他俩斟茶,“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来,请喝茶。”蒲宁愣了愣:“咦,老人家跟我心有灵犀嘛,前阵子备课,翻出当年的作业本,里头就有这句。”

江闻音微微一笑:“蒲宁,慢慢你会发现,很多人跟你有灵犀的,莫愁前路无知己啊。怎么样,开学感觉还好吧?可惜你家少爷回校早了,还想给你介绍一门亲事来着。”蒲宁傲然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操那份心,不留神棒打鸳鸯,吃力不讨好。我还寻思着把天河旧屋卖了,省得心挂挂,还白白占用城市资源。”江闻音:“好主意,这下你就成流氓无产者了,一身干净。马克思说,凡无产者都是流氓,他们留给世界的遗产,无他,唯有锁链。”

这边厢,丁铎盛了一碗粉肠粥,搁蒲宁面前:“人固有一死,或重如泰山,或轻如鸿毛。来,请用饭。”

蒲宁左右看看,起身摸摸二人额头,嗯,体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