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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暮林塔

德克镇与暮林塔之间横亘着大片有待开发的原始森林,森林中多得是高达六七丈以上的参天大树,它们早在伍芙尔族迁徙至积羽湖之前便在这里生长发芽,宛如哨兵一样注视这片文明未能踏足的土地。巨树的脚下是难以计数的灌木和种类繁多的野花奇草,它们在浓密树冠提供的荫阴下肆意滋生,成为栖息于此地的野兽们的安乐窝。

在遥远的过去,瓦尔特家族在这里驻军开垦,建立暮林塔,作为积羽湖最东北端的前哨,并建立出一道能让马车畅通远阻的砖石驿路,好连通作为前哨据点的暮林塔。可是好景不长,随着卡诺顿地区成为维希帝国版图的一部分,暮林塔的军事作用亦不复存在,驿路也被丢弃,最终被迅速滋生的植物彻底吞噬,后来的伍芙尔族只能在沿着河岸弄出一条简易的泥道,以维持暮林塔与其他城镇的交通联络。至于那些一直没有等来撤退命令的暮林塔士兵们则被留下来,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繁衍生息,形成了暮林塔管辖的领民,祖辈的武艺战技与戍疆守土的使命早已被遗忘。

盖洛普紧了紧身上的背包,瞟了路边那幢猎人小屋一眼,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出于男性的自尊,他没有骑乘踏雪代步,跟大家一起行军,踏雪和队伍中的几头大角羊都成为了驮兽。

从德克镇出发到现在已经走了三天,算了算路程也差不多要到了。可是自离开德克镇开始,刚才的猎人小屋是他这几天唯一见到的人造居所,一路上连行人都见不着。

来之前,他早已做过一番功课,对暮林塔的“田园风光”有一定心理准备,可也没想过居然如此偏僻。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威莉娅耍了,毕竟伍芙尔族的女尊男卑风气极为浓厚,拒绝了威莉娅的招揽后被她穿小鞋也不是不可能的。

丽丝蒂和她的姐妹们看待他的目光也多了些幽怨,按照丽丝蒂的逻辑,既然威莉娅有意垂青,盖洛普应该抓紧机会,好好抱上这条美丽的大长腿,主动地和侯爵滚上一两回床单,再撒个娇讨要点好处,也不至于被打发到这等穷乡僻壤来当领主。不过盖洛普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万一真这样做了,没准芙丝翠儿当场就把他撕了,之后到底是醮辣椒酱还是涂盐末就着下饭就只有马恩列斯毛五圣贤和启明之神才知道了。

“照这个速度,今天下午我们就能到达了暮林塔吃晚饭,大家加把劲吧。”盖洛普回首朝大伙一招手。

“唉……环湖大道要是铺到暮林,我们就不用这么累了。”丽蒂丝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放心,有一天,我会将环湖大道铺到暮林塔。”盖洛普保证道。

环湖大道故名思意,就是环绕着积羽湖修筑的驿道,历史之悠久可以追溯到十几个世纪之前。那个时候积羽湖还没出现千帆来往的盛况,而落成不久的河湾城不过是一座人口勉强达到五千的小城市,天生擅于经商投资的瓦尔特家族很早意识到要将湖岸边上所有的城镇连接在一起,不惜砸下巨资修筑了这条可能是希维帝国境内最长的驿道。

比地面高出三寸的环湖驿路用石砖铺砌,一直延伸至地平线的尽头,足够让两辆马车在这里并排行驶,行人马车来来往往,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比较可惜的是伍芙尔族尚未诞生出陆地交通规则的概念,根本不懂得双向行驶,也不是所有人有意识的靠边行驶以让出其他人通行的空间,因此不时见到两辆迎面相向的马车不得不短暂停下,互相调整一番才得以重新上路。石路两旁则是供战狼或别的没蹄子的座骑使用的草地跑道——比起坚硬的石板地面,战狼更爱在柔软的土地上奔跑。

对于这番豪言壮志,狼女们有的面露疑惑,有的心怀期待,不过无论如何,暮林塔会因为盖洛普的到来而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他对这点深信不怀疑。

可是就像上辈子某位大贤说过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当盖洛普和一众狼女站在那座属于他的“城堡”面前时,已是时近黄昏。夕阳在天边渐渐下沉,给那座高达六丈的石头建筑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轮廓,它巨大的影子则将来访者们淹没其中。尽管盖洛普很想给它找点什么优点来安慰自己,可怎么看始终觉得它就是一座很普通的哨塔,不过是尺寸比一般的永久性哨塔要大半圈,以及砖石砌成的高级版罢了。

这里怪不得叫暮林塔!夕阳,原始森林,哨塔!威莉娅阁下你坑我!

盖洛普将视线从这座“符名其实”的砖石哨塔上收回,看了看在大门口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的人们。这些人是这座哨塔的驻军,一共十五人,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和五个有着美少女容貌的可爱男孩子,其中四个伪娘穿着女仆服的连衣长裙,只有为首的那位长衫马裤猎装打扮,胸前别的代表下级官吏身份的羽毛笔形胸针,黑色的长发在后脑束成长马尾,看上去很是精明干练。

税吏官主动走上前说道:“晚上好!我是驻暮林塔税吏官修芬?贝勒?拜特林格,请问您就是新任的暮林塔男爵盖洛普?奥斯坦?莱斯利大人吗?”

“是的,这是我的证明。”盖洛普取出威莉娅签发给他的证书文件。从对方一上来就没找错人的细节来看,修芬肯定得到通知并了解他的外貌特征,不过例行的程序还是得走一走。

修芬在证书上草草扫过两眼,恭敬地交还给盖洛普后,稍稍侧过身子,抬起右手对哨塔大门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大人,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管家,厨房已经准备就绪,您是要现在用餐吗?”

盖洛普点点头:“有劳你去安排了。”

不料这一句习惯性的道谢令原来的驻守哨塔众人露出惶恐的表情,弄得盖洛普不明所以,幸好插话进来的丽丝蒂打破了这尴尬:“好啊好啊,我感觉现在已经像是一条倒空了的口袋,急需补充一些什么了。”

哨塔第一层的大厅摆有长桌和诸多椅子,显明被驻军们作当饭堂使用。如今那张桌上变了样,一个个陶的和木的盘子端了上来,其中包括用羊油煎至金黄色的玉米面包和大块的塔可饼,贵族餐桌上很常见的香肠、大角羊煎排、整只烤火鸡,而且盖洛普一眼就看出除了香肠以外,那些肉全是新鲜的,可不是被腌制了好几个月可以当石头敲人的咸肉。此外还有野兔、炖鹿肉和山雀等野鸟野味。锡质小碟则填充了大盘子之间的空隙,上面盛放着五颜六色的新鲜水果和蔬菜沙拉,供以用餐者稍解油腻。从分量上来看,这一桌菜肴是给整个哨塔所有人吃的,但现在坐在长桌前的人仅有暮林塔男爵一人。

面对这么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贵族级大餐,饥肠辘辘的盖洛普暂时不想开动。他有些郁闷抬起头,看着像雕像一样树立在大厅两侧的修芬以及哨塔其他驻守人员,迟疑地开口道:“你们……不吃吗?”

“大人,您对菜式不满意吗?”修芬歪了一下脑袋,露出一副“您在说什么呢,我不听懂”的表情。

“不是,我非常满意,真的。”盖洛普连忙摇头否认,因为那个一头栗色长发、叫李维的小主厨正提着菜刀一脸担心地守在旁边,生怕新来的贵族大人对他做的菜不满意,反过来盖洛普也很担心自己对这顿饭的满意与否会不会刺激到那个小家伙,让他做出菜刀乱甩之类的事情。

年轻的男爵换了一个问题:“那个,你们已经吃过晚饭了?

“不,等您用过晚餐,我们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吃。”

修芬的答复令盖洛普更加郁闷了,他这个从天而降的新领导明显扰乱了修芬这些“原居民”的生活。而大厅的门口外,丽丝蒂和她几个姐妹不时往里面探头探脑,眼巴巴地盼着他快点吃完,然后进来扫荡“残羹剩饭”。

被这么多人围观着吃饭,令盖洛普大感压力山大,过去不是没有这样的经验,但那时身边总有海伦和其他骑士妹子陪着,分担了不少的目光,如今自己一个人成为所有人的视线焦点,实在受不了。

盖洛普叹了口气,开口道:“大家一起吃吧,热热闹闹的饭桌才有气氛。”

“可是……”修芬还是说点什么,但马上被盖洛普打断:“没什么可是,我并不是比大家高贵多少,而且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弄得大家都不自在。当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我们就让贵族老爷的那些繁文俗节见鬼去吧。喂,格里夯女士,你们偷看了这么久,就不进来一起吃吗?还是说得让我亲自下命令?”

“哈哈哈……这哪能让您下令那么麻烦,我这就不是进来了。”被抓个现行的丽丝蒂难为情地搔着后脑勺,动作飞快地走进来拉开椅子坐下,撕一只烤火鸡腿就啃起来。有大姐头作表率,其他的前雇佣兵狼女马上站满了长桌的小半边,开始狼吞虎咽,比她们的地位更高一些的卡诺顿母女自然没有客气的理由。

看着桌面上被吃得一干二净的空盘子越来越多,而位于长桌首席的男爵大人又丝毫没有训斥的意思,甚至对克莱斯汀直接从他面前抢走一条只应该由贵族享用的烤鹿腿而视若无睹后,不想真的只吃残羹剩饭的哨塔驻军人员也坐到桌边胡吃海塞起来。唯有修芬见到这么一幕“礼乐崩坏”、“贵贱无分”的场面,脸上露一抹不悦的神色,但很快又被一丝隐隐的期盼所代取,随后他也坐到桌边一起吃饭。

丰盛的食物和玉米酒很快让两群出身不一,却同是兵痞油子的狼女们找到了共同话题,让这场接风宴在宾主尽欢中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