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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法庭上的宣传(上)

盖洛普极少向启明之神恳求什么恩赐,这出于无神论者的矜持以及作为男性的一点可能无聊的自尊,尽管那位女神对他相当慷慨。但是他罕见地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祈祷启明之神可以显灵,实现他一个愿望,就是——马上、立刻、现在就让卡诺顿母女停止购物,返回美狼之巢睡觉休息。

在盖洛普和海伦跟随奥莉亚丝前往畜牧岛深处考察各个牧场,采购家畜耕羊的时候,卡诺顿母女也没闲着。她们在港市区奔走,置办重开铁匠铺所需要的工具,联系相关能够提供生铁、皮革、炭火等原料的商行。直到盖洛普返回美狼之巢汇合后,才一起上街闲逛。

本以为伍芙尔族是母系社会,加上伍芙尔女性身上普遍存在的女汉子形象,令盖洛普一直觉得她们有别于其他种族的女性,不过今天他终于明白到自己实在太天真了——无论什么年代,什么种族,女人总是天生就喜欢逛街购物的,唯一的区别是到底有多喜欢罢了。

拉了拉勒着肩膀发疼的挎带,好让压在背上那个沉甸甸的大背包不至继续往下滑去,正兼职搬运工的莱斯利男爵有气无力地喊道:“等等我啦,我快跟不上啦。”

“啊,抱歉抱歉,小盖普。”克莱斯汀一边满面歉意的说着,一边却把一个塞得满满的布袋挂到他的肩膀上,“先帮我拿一下,赫萝还在那边的摊位上等我。”说完转身挤入一个被顾客围到水泄不通的布匹店里。

对此,盖洛普耷拉着脑袋发出一声叹息,他已经认命了,于是把更多的精力集中到街区的景色上。繁华的大街靠着湖边的一侧架设了一丈多高的灯柱,每当夜幕降临,城镇守卫就会为柱顶上的盏壶灌满鱼油,让橙红色的街炮照亮街区。这是积羽湖每一个城镇都有的光景,丰富的渔业资源在提供充足的蛋白质来源的同时,亦贡献了许多额外的资源,鱼油便是其中之一。尽管鱼油燃烧产生的臭味有些讨厌,但总比入夜后就迎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要好,伍芙尔有微光视觉,不过他们还是比较喜欢用普通视觉来看东西。要知道,换作其他地区,没有足够经济基础的城镇,连在街道插上火把照明都做不到。

卡诺顿母女拿着他的钱在血拼,盖洛普亦有目标的实地考察着这座繁荣的港口城市。

塔克镇有数千常住人口,每天产生的垃圾数量都十分惊人,主要街道的地上上经常可以看到烂掉的水果、发馊的食物和别的生活垃圾,更不用说招来苍蝇的粪便,空气中充斥各种各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伍芙尔人不会直接把包括尿液等生活脏水直接从窗户往外泼洒,把倒霉的路人淋个落汤鸡。

但积羽湖地区所有经过长久经营的大小城镇都不一样,无论是作为首府的河湾城,还是连接边陲村落的德克镇,以及当下的畜牧岛,都有经过严格规划的排水沟在每一层街区纵横交错,上面覆盖着凿出许多排水孔洞的石板,地面上也不见得多少垃圾,更别提惹眼的粪便,除了伍芙尔族的卫生意识很强,另外也有一些穿着黑色短背心、背着藤篓的小地精在城区各处穿梭,一旦发现街道出现垃圾便将其清理。比起蓝星相同时代的某些奇葩民族,伍芙尔族的“素质”简直高到爆表,不仅没有用粪便填河造陆,没有用粪便铺路打地基,更没有用粪山建筑城墙拱卫城市。除了城市的建设规外,他也抓紧时间了解当地和周边地区的商贸情况。

积羽湖得天独厚的肥沃土地使它成为了维希帝国西部最重要的产粮区,玉米、大角羊、熏鱼、木材和毛皮是倾销到外地的主力商品,盐和铁则要从外地购入,主要来源是铁岩城的丛山峻岭,这些信息可无法在图书馆中得到。从外族进口的东西也不少,科克族的羊驼毛毯和水果酒,哈比族的天鹅绒布匹和各类骨制工艺品,梅丽洛族的铜制工艺品,这些特产均在《国家地理概况》一书中逐一得到印证。人族世界出产的东西最昂贵,丝绸、茶砖、瓷器和水银镜子,像他这种小领主随便买上一点都感到肉疼,谁叫兽族世界位于萨尔拉夫大陆的中部偏西的位置,而伍芙尔族的维希帝国在兽族世界的最西面,往东起码要经过三个兽族的地盘才达到人族世界边缘,而且丝绸、茶砖、瓷器只有人族当中的炎夏帝国出产,而这个国家又位于大陆最东面的沿海,其路程之遥远连丝绸之路都比不上。

但纵使是如此繁荣的城市,仍有一些不太和谐的画面。一些连接着上下两层街区的石阶斜坡边上,有些身材和伍芙尔族同样娇小,但四肢更加纤细,脑袋上竖着两只兔子耳朵的异族人跪在地上向行人乞讨。盖洛普在《大陆智慧生物图鉴》上见过他们,一支叫作拉比特的兽族,定居在加尔平原一带,在六千年前被莱茵族征服后,变成了莱茵族的仆从种族。从加尔平原来到千里之外的积羽湖,不难想像他们一路上所经历的惨景,如果他们不是生活不下去,也不会离开自己的故乡远走他方。不过畜牧岛是威莉娅侯爵的领地,既然她不管这些兔耳朵的死活,那么盖洛普也不方便操什么心。

又逛了一条街区,盖洛普的左手上多了两匹麻布,那是来自莱茵族的特产,比起伍芙尔族自产的棉布,保暖效果多有不及,但舒服感却要好得多。卡诺顿母女手上的东西也不少,精致的小点心、五彩斑斓的贝壳手链,熟黄铜打制的头饰,反正让他感到很无语。

他们踏入一个空旷的平台,这个地方因地势而筑建成一个广场,中间搭起一座高台。高台左边矗立着一具长绞架,上面的绳子足够吊上二十个人。此刻,绞架上挂着一具伍芙尔少女的尸体,看起来比较新鲜,估计是挂上去没多久的。高台右边则是三排吊笼,半数吊笼塞进了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犯人,这年头没有“文明执法”的概念。而犯人有伍芙尔人,有小地精奴隶,也有包括拉比特人在内的一些异种兽族,某种意义上来说体现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精神。

一些手执长矛的士兵守在高台四周维持秩序,许多民众正围着在高台前,望着高台上的法官审判案件,他们正期望看到有人被吊死。好几个小贩推着手推车在旁边售卖酒水、干果、腊肠等小吃。负责审理案件的组合也很有意思,一位主审的法官,代理领主行使法治权,两位应该是本地德高望重的长者,代表民众的监督,以防法官殉私,以及一位雏狼祭司在旁听,象征启明之神在注视着。

一个伍芙尔女性正站在被告席上,只穿着丁字裤和胸兜,双手被反捆在背后,看上去十分虚弱。她低着头,如泣如诉地说着:“是我杀了她,她抢走了我的丈夫。”

“那么事后你为什么要切了你丈夫的命根子?”法官对被告席上的女人问道。

“我发现他背着我不止与一个女人出轨私通!他在外面有三十几个情妇!”少女的脸涨得通红,说出令所有人哗然的答案。

“也许那男人长得很帅很可爱吧,不过呢,背着妻子在外面跟别的女人鬼混太不像话了,换了我是那女人,至少把那负心的家伙敲断手脚,丢进炉子里慢慢炼成焦碳才解气。”克莱斯汀眼神深敛,笑容灿烂,然后拍了拍盖洛普的脑袋,“呐,小盖普,以后千万不要学那种坏男人喔。”

“阿姨……请不要笑容满面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我很害怕啊。”有那么一瞬间,盖洛普觉得自己活像被一头战狼盯住的小白兔,他总觉得克莱斯汀那番话是认真的!

“安静!安静!”一个士兵大声重复地吆喝着,让围观的民众安静下来。

“按照帝国的法律,谋杀将判处绞刑。”法官顿了顿,盯着女人的眼睛,语气严肃起来:“承蒙侯爵阁下的恩典,所有涉及人命的大案都允许当事人拥有一次上诉重审的权利,请问你是否要上诉?”

女人摇摇头,“这是我应得的惩罚。大人,在我死后,能把我的两个女儿交给我妹妹梅莉抚养吗?”

“可以,我会派人处理好的。”法官点点头,朝旁听的祭司和两位长者询问,得到她们的认同后。法官宣布:“蕾妮?泰温?埃隆纳克,因谋杀伊莎萝兰?托马德?伐修并致其死亡以及重度伤害布尔?库尔甘?埃隆纳克的身体,处于绞刑,现在执行。”

两名士兵用一把奇怪的铁钳将少女脖子上的铁项圈摘下,然后架着她走向绞架。伍芙尔族执行绞刑的方式跟一般人上吊自杀类似,把绳索套在受刑者的脖子上,然后踢掉受刑者脚下的垫高物,这样的行刑方式不会一下子弄断颈骨,只会让受刑者慢慢窒息。

就在士兵摆弄着绞索的时候,高台下面有人开始起哄:“开赌啦开赌啦,半分钟内死掉一赔一,撑过一分钟一赔二,两分钟咽气一赔三,五分钟才死一赔十,买好离手,不得反悔。”仅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闻者如潮,一个个人脑袋挨着脑袋,肩并肩地往赌桌上下注。另一边,卖小吃的小贩也被人了围起来,许多人拿着木杯喝着玉米酒吃着腊肠,以谈笑风生的口吻向其他人讲述着以前见过的死刑,等待着女人上吊。

绞刑的准备工作没一会就完成了,士兵踢开女人脚下垫高用的木桩。女人清秀的脸庞憋得通红,长耳猛抖,尾巴乱甩,两片樱唇张开又合上,活像离了水的鱼,双手反绑在背后动弹不得,修长的双腿发疯似的乱蹬乱踢。然而台下的人则为女人能否死在自己下注的时间而呐喊。

或许那位中二度爆表的大文豪在这里的话,他没准能写篇《麻木的伍芙尔人》。盖洛普心中带着腹诽,看着这出不置可否的闹剧。毕竟公开执行死刑并让民众围观,不仅可以维护秩序,体现领主的权威,震慑潜在犯罪分子,同时是中世纪丰富劳动人民精神生活的重要手段,还能促进附近的酒馆营业额和博彩业。要知道这里不比蓝星的龙裔帝国,这年头老百姓的娱乐手段太有限,扳着手指头数往往不超过两掌之数,压根不需要用上脚趾。记得龙裔帝国明代一位巨贪的儿子被处以凌迟,当时老百姓扶老携幼,带着酒水饮料和零食干粮,呼朋唤友地去围观,导致出现连续三天万人空巷的盛况,什么世界杯、奥运会、明影演唱会都弱爆了。

“那女人好可怜喔。”赫萝望着少女在绞架上平静下来,语带幽伤地说着,也没有了刚才忙着购物的热情。

“我也这样觉得,不过被她捅死的那女孩也挺可怜的,正如阿姨说的,最该死的是她的丈夫。”盖洛普附议道。男性好色不是错,有条件的优质男性凭本事开后宫也不算有罪,但始乱终弃、伸丁丁有情,拔丁丁无义的渣男就该活被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