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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朝议功与罪

又是一个清晨。太极殿外,灰暗的天空中,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初冬小雨。

一位位大臣坐着轿子,冒雨来到了皇宫里上早朝,心情可想而知。

那位异国的贵族男子也在人群中,他钻出皇帝萧衍为他精心准备的软呢轿,用衣袖遮盖着头顶,飞快地拾阶而上,跑到了太极殿外的檐廊下。

他抬头望向天空。天空中,丝丝缕缕的乌云压得格外低,仿佛触手可及。他整了整略微有些淋湿的朝服,开始抱怨这南方的气候:“眼看着都到冬天了,怎么还会突然下起这样的雨呢?”

旁边一位大臣看了看他,笑道:“南方都是这样的,整个冬天里,不知道会下多少场雨呢!”

那贵族男子叹道:“在我们北方,一般这时候都不会下雨的,只会下雪。”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初冬小雨,一下子竟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他是多么渴望再次踏上故土啊。可要如何才能回去呢?

这时,老太监站在大殿外,大声宣告早朝开始,各位大臣进殿。于是,廊下的众大臣都稍稍整理一下衣冠,大步跨过门坎,走进了大殿。

贵族男子收拾了下心中的愁绪,也随着众人一起走了进去。廊下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大殿里,众大臣分成两行排列,站在大殿两边。这时,萧衍也是一身龙袍,走了出来。众大臣立即就地跪倒,三呼万岁。

“平身吧。”萧衍抬了下手,然后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今日可有要事参奏?”

一位将作大匠走出行列,手持玉笏,低头奏道:“启禀陛下,同泰寺修建日程过半,无奈近期建康城中,物价飞涨,国库所拨给的资金,其耗费量大大超出了预期,根本撑不到工程完成的那天。恳请陛下准允,再增拨资金,令工程顺利完成。”

旁边一位大臣跳出来道:“同泰寺的建造已经耗费巨资,国库不堪重负,如何还能再增加投入?”

将作大匠一听,撇了撇嘴,接道:“若如此,请陛下颁下御旨,准许微臣立金衣泥身之佛。这样每尊佛上可以节省出不少钱,算下来也能勉强维持。”

萧衍怒道:“胡扯!堂堂大梁京都,佛身岂能用金衣泥身?你们这些人,平日里只知道欺瞒百姓,这朕都没有计较。怎么,现在又欺瞒到神佛头上来了?不行,绝对不行,佛身必须用纯金打造,尺寸也须毫分不差。不达要求,朕拿你是问!”

将作大臣头一缩,道:“那这资金......”

萧衍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朕改日自有计较。会给你的,不必担心!”

两位大臣都退回了行列。另外一位大臣马上走了出来,禀道:“陛下。北方来消息称,魏国契胡大将尔朱荣自从率兵进驻洛阳,杀死魏国无数重臣后,近日又出兵灭掉了葛荣,权势日盛,将傀儡皇帝元子攸玩弄在股掌之间。那尔朱荣专横残暴,亲信小人,专害忠良,不得人心,民怨沸腾,多处地方都生出了民变,青州刑杲揭竿而起,声势浩大,对尔朱荣的专权形成了极大的威胁。微臣以为,我大梁理应趁其大乱,于此时出兵,尽收淮北河南之地。”

行列中,那贵族男子一听此奏,顿时抬起了头来,看着高高在上的萧衍,心中既激动又不安,连忙也出列,站在大殿中央:“陛下,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此时北方的形势,乃是上天赐予陛下的大好良机呀!望陛下成全微臣,分拨微臣数万人马,去收复我大魏旧日河山。若真能取得社稷江山,微臣愿意终生只称魏王,世世代代尊奉大梁为宗主国!”

原来他就是魏国逃亡而来的北海王元颢,到了大梁后,萧衍又封他做了魏王。

萧衍摆摆手,示意元颢不要再说了。他斜倚着龙椅,淡淡地笑道:“刚才是谁说的,尽取淮北河南之地?说得轻巧,做起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光为了攻占这涡阳城,朕就没少花心思。何况,如今各路兵马都在边关一线,与北方各军展开战斗,根本不可能另外抽调出一支军队来,去完成收复淮北河南的任务。”

“陛下。”元颢低下头来,语气中隐含着酸楚。

萧衍转过来,对元颢道:“魏王。朕知道,朱尔荣杀害了你的亲人们这些日子里,你一心想着复仇,过得很煎熬。但朕这里也有不少难处。这种事情,急不得,尚需从长计议,你明白吗?”

“微臣明白了。”元颢失望地后退两步,然后退回了众臣行列中。

萧衍见没其他事情,便将那份军报拿了出来,交给旁边的老太监,用手指了指军报道,“念给大家听听。”

于是,老太监转过身来,面对着下面的众臣,朗声读了起来。等老太监将军报念完,众人听出是涡阳大捷,顿时拜倒一片,山呼万岁。

萧衍挥挥手制止了他们,道:“涡阳告捷,纵然是可喜可贺。可众卿是否听清了?这军报可是这么说的:陈庆之自称握有圣上密诏,监禁主帅曹仲宗和将军韦放,并率众军出战云云。说明什么?说明这仗不是曹将军打的。另外,朕也不曾给过什么密诏,叫他陈庆之将自己的上司给抓起来啊!”

众臣听老皇帝这么说,都在下面纷纷议论开了。

“在此,朕要听听诸位的意见,此事到底该如何处置?”萧衍道。

朱异从队列中出来,昂首挺胸,朗声道:“陛下,此事再明显不过,何须再议。陈庆之矫诏囚帅,有犯上作乱之嫌,理当交付刑部,接受审讯。待查明事实真相及各种细节后,则应当拖出朱雀桥外,斩首示众!”说完,便向萧衍一拜,直接归入队列了。一帮子平日里和朱异混得很好的大臣们听他这么一说,连忙都随声附和着:“对,对,此人当斩。”“矫诏之罪,罪不可赦!”“囚禁自己的主帅,简直目无法度。”

萧衍听他们吵闹,很不耐烦,喝道:“一个个说!”

这帮人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再不敢说了。

萧衍奇怪地道:“怎么?一说就吵吵得让人头疼,叫你们一个一个地说,你们如何又不说了?”

众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时,队列中一位三十岁出头的亲王站了出来,原来是太子萧统。他看看朱异,然后转身向萧衍行礼,道:“父皇,儿臣想问,这涡阳城到底是在哪位将军的指挥下才攻下来的?”

萧衍笑道:“这还用问?军报上都说了,当然是陈庆之率军击破元昭所部援兵,涡阳城孤立无援,这才投降的么。”

萧统道:“这就对了。既然陈将军破城有功,首先就应该分赏他,不然还有谁愿意为我大梁投身疆场,抛头颅洒热血?”

萧衍听了,微微点了点头。

朱异出列,插话道:“陛下,臣以为陈庆之不过是窃取了曹将军的功劳罢了,其战功根本不值一提。”

萧统道:“朱大人可知道此前涡阳送来的军报?”

朱异默然无语。

萧统继续道:“先前,在曹将军统率下,我军在元昭军和涡阳守军那里,可是没能讨得半分便宜啊!除了陈将军的那次深夜劫营。所以,陈将军的战功不能一笔抹煞,有功必赏。”

萧衍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大臣中也有几人轻声说话,表示支持太子。

萧统继续道:“其次,儿臣以为,有必要弄清楚,陈将军为何会兵变?儿臣听闻,元昭军刚到时,陈将军率领手下部队,夜半劫营,突袭元昭先锋骑兵得手,曹将军非但没有给予奖赏,反而将其囚禁起来,这才使得陈将军与曹将军心生嫌隙,有了后来的兵变囚帅之事。儿臣认为,这是曹将军赏罚不明,治军无方所造成的,并非陈将军单方过错。”

朱异出来插嘴道:“那是他陈庆之不服从将令,擅自出兵。囚禁他也是应该的。”

萧统看了他一眼,又道:“曹将军与敌军疆持数月之久,迟迟不能攻下,甚至考虑要先行退军,撤出战场。这是曹将军征战无能。曹将军理应负起他的主要责任,理应受得处罚。而陈将军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发动兵变,因为没有调遣全军的兵权,才又不得已假称持有密诏,一战而元昭退兵,围城而涡阳投降。他的所做所为,全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做的。虽有过错,也应当从轻发落。”

朱异又反驳道:“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矫诏就是矫诏,囚帅就是囚帅,犯下的罪恶,他又岂能抵赖得掉!若不从重处罚,日后谁还愿意听从上司的指挥?”

一帮大臣们连连称是,力挺朱异。萧统凑到朱异面前,道:“朱大人,你认为应该是跟着窝囊的领导一起窝囊一起战死好呢,还是应该跳出来,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好?”

朱异冷笑道:“谁不想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让主子高兴?但国家自有法度,若一人只为自己痛快,而废了公义,朱某不敢苟同。”

两边都说得有些道理。萧衍坐在上面,也决定不了该如何处理了。

这时王规从队列中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陈将军有功也好,有过也罢。当前最关键的应该是怎么将陈将军的兵权收掉,并将陈将军、曹将军等人从前线调回来。否则的话,我等在此治了他的罪,他那边知晓,索性投了敌军,岂不投鼠忌器?”

众臣们又点头称是。

萧衍不禁又纳闷了:庆之会投靠魏军吗?

还没等萧衍对王规的话作出回答,殿下传上话来,一直传到大殿上:涡阳守将姜桃已将曹仲宗、韦放、陈庆之三人押解到京,正于宫外听候发落。

萧衍吃了一惊:这、难道军中又兵变了?他连忙对殿下太监命令道:“宣涡阳守将姜桃带三位将军进殿。”

“宣涡阳守将姜桃带三位将军进殿!”老太监高声重复着萧衍的话。声音在大殿上久久回荡。殿外的侍卫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殿外台阶下的侍卫也重复了一遍。萧衍的命令被不断重复着,传出了宫外。

众臣们私底下又议论开了,不确定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