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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回 老父亲无意悖友情

白展说:“好事不在忙。东娃,先说,我为什么不允许你把我喊爸,为什么不愿意给你找太多的麻烦,为什么不多吃多用你的东西?我跟你你们说,这些与你死了的老子有关!这些又都与凤凰岭有关。这凤凰岭,是我们五沟几个沟的后背山,山上林多树多,树林中悬崖上有数不清的人工打出来的山洞,我们这里称为‘蛮子洞’,有人说是几百几千年前羌族人从北方初到我们这里时打凿的;有人说是其他少数民族整的,没有人搞清楚。蛮子洞深的有一两里,宽阔的地方,可以搭二三十张桌子吃饭。山洞洞与洞有的相连,有的又是孤洞,洞口都在悬崖上,洞里人出洞,放下软梯,人一走,收起软梯,非常适合在山沟沟里钻习惯了的人活动。解放前那些年,战争多,百姓日子不好过,在洞里住的人多得很,为了生存,他们经常到沟里弄点吃的穿的,肯定的说也不排除有强夺抢劫的事情发生,有人把他们叫‘土匪’,有人把他们叫‘洞儿客’、‘棒客’。武东坡你曾祖、爷爷家里弟兄多,修不起房子,娶不了老婆,都当过土匪都在蛮子洞住过。红军来的时候,红军对山上的人特别优厚,红军成立苏维埃,有专门人员做‘洞儿客’工作。听了红军宣传,你的曾祖爷爷叔爷下了山,后来就参加了红军,他们说这样免了置田地找女人修房子的麻烦。”

武东坡白秋他们简直是闻所未闻。

白展继续说:“‘洞儿客’基本上是五条沟就是五伙人,他们叫‘兄弟伙’。这些人中啥子人都有。有贪图轻松自由自在不受女人老人管的耍二哥;有喜欢天天跑趟子静不下来种庄稼的跑跑神。也有喜欢打三个斗五个的争强好胜的傻子蟒张飞。有一条,他们每伙人一般不到本沟里去做‘生意’,除非与你有家仇旧恨。他们翻山越岭跑远处去发财是常有的事,杀人越货也往往是得了别人好处受人之托。沟里人和‘洞儿客’沾亲带故的多,天寒地冻时,沟里人还有意放一些吃穿东西在门外面,让他们来拿,过年过节放点米面油肉是常事,或者请人捎信叫他们某日某时下山来取点东西。家里富裕的人家每年都要给他们送些银两或米面油肉或布料去打点打点,你富裕而不打点,他们就可能打你的主意,我十一二岁时,就有两路土匪在你姑姑出嫁那天同时出动,一路抢了全部陪奁,另一路抢了我们白家大院,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拿走了,还把你五十多岁的曾祖打伤。沟里帮过‘洞儿客’大忙的人家里如果有三灾八难,‘洞儿客’也会把从外地抢来的钱物送点到别人家门口。他们还会因为兄弟伙抢了与本伙沾亲带故的人家或者抢了给过东西的人家,土匪与土匪之间,也就是‘洞儿客’与‘洞儿客’之间打起来,整的死死伤伤。”

白展喝了水:“解放后,通过清匪剿匪和土地改革,土匪、‘洞儿客’少了很多,但就是整不断根。你们出生那一年,凤凰岭山那边一个县受不了土匪经常骚扰,还迁了县城,一直到公社化时期才很少看见土匪影子。现在,山上有没有土匪,我是说不清楚的。现在说你老子。解放后你老子武永彪和我都是沟里的武装队长,武装队长就是后来的民兵连长。一个沟一个武装队,一个武装队只有一条三八式,其余就是火药枪、武装棍。哪个沟有匪情,几个沟的武装队就要集中统一行动抓捕土匪。我和你爸经常夜里撵土匪,经常一起往县城送抓获的土匪,送上报的材料,我们居无定所,有时在牌坊沟住,有时在其它沟住,有好多夜晚在凤凰岭山上守‘夜窝子’。事情就出在我和你爸两个关系好。你老子给地主武明斋当长年时跟武明斋的大女儿相好,刚解放的一段时间还没有减租退压清匪反霸那一两年,武明斋也不敢像解放前那么凶神恶煞了,你爸和地主千金就明明暗暗在一起,后来清匪反霸枪毙了武明斋,你爸和你妈就公开吃在一起睡在一床。年轻人嘴巴不稳当,我经常在你老子面前夸你妈人才好,身材好,比牌坊沟张营沟李二沟五郎沟的所有女人都受看。你老子只是笑。四月二十八,乡工作队要往平县送匪情材料,按事先约定顺序,那天该我和乡上工作队赵同志去送。土匪探子打听的是我到平县,就提前埋伏在黄桷树垭,要报正月初二我带队打死他们‘兄弟伙’头目的仇。谁知道二十七晚上,白秋的大孃白芳家出了事,我要去处理。你爸和工作队赵同志刚爬上黄桷树垭口,十几个土匪一阵乱射,你爸和赵同志两个人都负重伤,山下的人听到枪响,撵上坡,土匪跑了。人们把两个伤员送往窑坪场,半路上工作队的赵同志就死了,把你爸抬到窑坪场‘天王庵’药房,药房先生说‘很多铁砂子打进胸口了,我无能为力,马上送县城才有可能有救。’我们各个沟的武装队的人都来了,抬着滑竿往县上跑,到县城北门猪市坝,你爸要我到他面前,我看得清楚,他一身是血,你爸是笑着说的话,牙齿都是红的,整个口里是红红的一团,他说:‘大鹏,帮我照看家里大小,不许挨我那女人,不许占我武家半点的便宜。’说完,口里咕咚咕咚冒血泡泡,人就没气了。”

白秋和武东坡都哭了,武东坡哭的特别伤心。他们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的“爸爸”或者“白爸”,还有一点点隐秘没有说。

白展顿了顿又说:“你是冬天里生的,你原名叫‘武冬’,你妈生你时难产死了,我就把你抱到牌坊沟。这么多年,我没有忘记你爸的话。三句话我句句照办,连你妈入棺,都是我请人抱进棺材,我身体没有挨她一点点。东娃,你说,我能够让你把我喊‘爸爸’吗?我能够在你那里拿钱用吗?我能够到街上住你武东坡的房子吗?我如果那样做了,我白展白大鹏占了你武家的便宜,我白展白大鹏哪有脸见人?这是你爸,我的生死弟兄的落气前托付的话呀!——今天我想,等你给你武家老人建了纪念碑,我亲自烧香求卜,我用我和你爸都熟悉的方式,问你的爸,如果你爸武永彪在天之灵同意,我就到窑坪场住你的房子。他不同意,我还是住我的牌坊沟。”

三人都无话再说了。武东坡也闭目沉思了好一阵。

吃了饭,兄弟二人骑上摩托,白银跑的飞快,把他们送到窑坪场学校旁边的李达茶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