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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情商偏离

回到警队,推开办公室门,何振东看到桌上摆着一沓文件,转到正面,不等拿起来细看,文件的标题便赫然在目:关于对犯罪嫌疑人李三根处理意见的会议纪要。

看来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本以为只是暂时把李三根羁押一下,也好在社会上造一下舆论,以正视听,为唐警长挽回声誉。

然后等风声一过,弄个查无实证也就放人了。

可现在竟然步入了正规的司法程序,并且还召开了专门的局党委办公会议,成立了专案小组,而身为刑警队队长的何振东竟连个小组成员都不是。

这说明什么?

看来他姓唐的是要动真格的了,是要把李三根一棒子打晕过去,即使不打死,也得打他个痴呆失聪,这可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是把无辜的鱼捞出来,然后丢在笼子里烤焦它……

百思不得其解的何振东走进了唐警长的办公室,脸上少了往日的谦逊和从容,他站在阔大的办公桌前,低沉着声音问道:“唐警长,你不觉得李三根是被诬陷的吗?”

唐警长仍然低头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敷衍道:“这还要问我吗?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

“你说过的那些,只是主观臆想,也不排除是别有用心、刻意诬陷,在没有取得实证的情况下,怎么好就做出严肃的处理意见呢?”何振东的话听上去有些强硬。

“何振东,你可要注意自己说话的语气,你还拿我当你们的警长看吗?”唐警长抬起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之补充道,“你以为我愿意啊,愿意自己的队伍里有异类吗?我犯贱了还是怎么了?至少我也跟着赚一个管理不善吧,这光彩吗?”

何振东稍稍克制一下,说:“李三根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你就是拿枪蹭着他的头皮,他都不会做出那种下流事的,这点我敢拿人格保证!”

唐警长站了起来,直视着何振东说:“也难怪有些人在背后指责我用人不利,看来说得一点不错,你一个堂堂的刑警队长,看上去根本就没长脑子,整个儿一个莽汉。你怎么就知道感情用事呢?我给你讲了那么多,你就不能好好品思斟酌一番吗?再说了,处理意见又不是我一个人定的,班子成员都参加了,并且有人还提供了更有利的证据。”

“可我是刑警队长,为什么把我列在小组之外呢?”

“这你还问我?”

“是不信任我?”

“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而是担心你的情商。”

“我情商怎么了?”

“情商偏离,严重偏离!”说到这儿,唐警长从抽屉里取出一盘小型录像带,放在了录像机里面,手指轻轻按上了开机键。

何振东屏声敛气,睁大眼睛看着,画面上出现了医院急救室停车场的背景,一辆警车开过来,停在了那儿,从驾驶位上跳下一个人,光着膀子,慌忙打开后门,从里面抱出了一个赤luo着下体的女人,迈开大步朝着急救室跑去。

虽然画面显示时间已是深夜,但由于此处的照明条件比较好,所以图像非常清晰,毫无疑问,那个光膀子的男人就是李三根,抱在怀里的女人虽然面部被乱发遮掩着,但总体看上去应该就是我。

录像停了下来,唐警长暗暗观察着何振东的面部表情,却并不见上面有太多的变化起伏。于是便问:“何振东,你能解释一下李三根为什么会赤luo着上身吗?”

“夏天嘛,黑夜里偶尔光一回膀子也是正常的吧?”

“可他所处的环境不一样啊,他是从案发现场赶过来的,并且是开着警车,怀里还抱着那个被凌辱的女人,这就不正常了吧?”

“可我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后,他身上是穿着上衣的,或许只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暂时脱掉了而已。再说了,案发现场的衣服是被撕扯碎了的,根本就不完整,又怎么能重新穿着身上呢?”

“又不开窍了不是,他就不会早在车里备一件上衣吗?”

何振东沉默了一阵,然后轻轻摇着头,嘀咕道:“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唐警长这时候显得异常平静,回到办公桌前,从一侧立着的文件柜中取出了一个文件夹,耐心十足地送到了何振东跟前,然后亲手给他打开,说:“你再看看这个吧。”

文件夹内是一份刑侦技术鉴定单,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受害者所用腰带疑为被犯罪嫌疑人扯下,经多项技术鉴定,其指纹印痕正与李三根的指纹相吻合。

不等何振东开口,唐警长抢先说道:“你完全可以说,肯定是李三根用手拿到车里面去的吧?”看看何振东抿紧双唇,没有接话,他接着说,“这点基本可以排除,因为腰带是串在腰带扣里的,一般情况下手指是伸到内侧的,除非是用劲解开时。你觉得这合理吗?”

虽然看上去都是实证,但何振东仍然觉得有些牵强,不排除意外造成或者人为设置,并不足以说明什么。

但站在一脸沉着的顶头上司面前,他又觉得无力辩驳,更无需辩驳。因为看得出来唐警长是铁了心想把李三根送进深渊中去的,即使杜撰,即使是谎言,他也会有无数的措辞候在唇边,随时都能蹦将出来,然后再严严实实挡住别人的嘴巴。

何振东慢慢合上了文件夹,送回到了文件柜内,然后又转回来,故作镇静地踱了几步。

“何振东,我问你一个问题?”

“哦,警长您随便问。”

唐警长脸上突然严肃起来,提高声音问道:“我问你,是谁让你把李三根送到老看守所那边的?”

何振东蓦然一怔,心想,这消息传得也够快的了,简直神速,估计那边值守的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这边就反馈到警长耳朵里面来了。看来自己真的是高估自己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把人物看得太纯洁。

可这个小人又是谁呢?

他为什么要躲在幕后做些猥琐行径呢?

难道是……

唐警长继续说:“你在跟我玩游戏吧?明明知道哪个看守所已经废弃不用,只是作为咱们内部的临时交待所用,充其量也就个别同志思想出点问题,违反点小纪律、小错误啥的,过去清净一下子,反思反思。你倒好,这么大的案子,不按正当程序走,偏偏偷偷摸摸把人送到了那里。是啊,那个地方也叫看守所,可那是曾经的看守所,你这不是在跟我耍心眼、玩文字游戏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话说到这般田地,何振东真的有些犯傻了,看来他唐警长是当真了,他已经把李三根彻彻底底的当成是可恶的罪犯了。

这本来貌似平淡的匿名举报,到头来已经演变成了实案真凶,绕来绕去,李三根可能真的就走不出来了。

此时,他担心的并非自己所面临的险境,而是对李三根命运前程的忧虑和畏惧。

见何振东一言不发,满脸呆滞杵在那儿,唐警长的脸却突然转晴,放松了下来。

他放缓声音,动情地说:“何振东,不要怪我批评你,挖苦你,你也该为我想一想,正是在组织考察,关系我仕途前程的关键时期,却偏偏出了这么多大的乱子,我心里能不急吗?我为自己也只是一个方面,其实也是在关心你的政治前途啊,我跟你说过,我一旦有了升迁的机会,必定会顺手拉你一把的,你说是吧?我这也是恨铁不成钢呀!你该理解我啊!”

“可这些与李三根有什么关系呢?你提拔的事与他一个小小警察有什么关系?何必非要把他给扯进去呢?”何振东有些气恼,甚至还鄙夷地朝唐警长扫了一眼。

“何振东,我再跟你强调一遍,李三根的事与的确我无关,他是被举报的,被指控犯了罪,并且还有充足的实证,你说我们能不按照程序去操作吗?那岂不是连我这个警警长也成了包庇犯了?”

“一封破举报信能说明什么呢?十有八九是恶狗咬人,是别有用心。其实这也并不可怕,怕的是我们自己不去打狗,而是稀里糊涂地把棍子打在自家弟兄身上,这也有些残忍了吧。”何振东显得痛心疾首起来。

唐警长走过来,拍一拍他的后背说:“何振东啊,我觉得这一阵你真的像是乱了心智,处事云里雾里的。你大概没感觉出来吧,这就是我不让你参与侦破小组的根本原因。我反复想过了,你还是暂且放松一下吧,工作上的事情让黄宇翔多承担一些。

“有一件事,我斟酌了好多日子了,今天顺便跟你商榷一下,你看合适不合适。但这些事仅限于你知我知,不要透露给别人。我是看在私人交情的份上,如果对你心存芥蒂,我肯定不会依仗你的。是这样,你就利用这几天闲下来的时间,多去跟你的同学吴秘书长接触接触,上班下班都无所谓,你们那层关系好处,话也可以顺便说,直白一些也无妨,帮我多多美言几句,一起谋划谋划,让他在领导面前多吹吹风,我想早些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你也好扔了那个烂摊子。免得夜长梦多,拖来拖去的,非拖馊不可。”

何振东一愣神,没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