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虚影最后还是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一直都在看着天花板上的图案，表情阴暗不定，最后还是长叹一声，将目光转回了刘辰身上。他似乎是在低声说着什么，刘辰没能听清，大概对方是在说一些诡异的符文，声音有种莫名的魔力。
那人形虚影低声吟哦的过程中，刘辰很清楚地看到，在周围的墙壁上，天顶上，都有着无数血红色的光点不断飘忽。在刘辰将目光放到其中一个光点上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一片充斥着疯狂暴乱的景象，在不断蠕动。
仔细地将目光全然放到那些血珠上，就见眼前虚空突然塌陷一样，如山崩海裂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倒卷而走，到极致的时候，又潮起一般汹涌而来。在这一片大浪之中，似乎没有谁能真正地站立着，没有谁能超脱物外，没有人能自在逍遥。
在这一片潮起潮落之间，刘辰看到了无数的人影，看到了芸芸众生。
有征战沙场的勇猛上将，有低眉顺眼的大家小妾，有执经念佛的素衣老僧，有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一切众生，无论年龄老少，都面有执着，都一心一念，怀着对某件事情的追求。这些追求，目标或高或低，但都是为了更好的明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刘辰看着这芸芸众生，脑中多出了无数的感悟，多出了无数的想法。他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一句话，叫有求皆苦，无欲则刚，或许不该用在这里，但是刘辰却没有感到有丝毫的不对之处。
一只蚂蚁，生在世上，如果它没有什么欲望索求，那么它生在世上的目的是什么？它生在世上的意义又是什么？也许都没有，但是无，或许就是最强的力量。哪怕一只大一点的动物，都可以对其下手，可那也无法阻拦，对方作为一个没有欲求的生物的存在。
没有欲望的生命，是世界上最不可猜测的事物，是最可怕的东西。因为没有了强烈的目的，那么或许在无求无欲之中，就会诞生出智慧，就会擦亮文明的火光，就会开启传说中潘多拉的魔盒，就会造就无数的可能。
人类在短暂的无欲无求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那便是超然，那便是自在。当一个人没有欲望索求的时候，回首望去，其余一切众生，都在为了一些没有必要的目的而奋斗努力，哪怕完全无法做到，都耗费掉了自己的一生，着实是让人无解。
刘辰似乎看到了，那在众生苦海之上，漠然地看着众生拼搏的神明，祂们似乎在笑，似乎在哭，但是哭和笑，本身是有欲望有所求的众生才会产生的情感，而祂们，是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感情的，一切，都是凡俗众生的误解。
刘辰蓦地产生了一股寒意，因为没有欲望索求，所以祂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就不可预计，就无法以常理度之。如果说对于一只蚂蚁，最可怕的就是无聊地朝着蚁穴里灌水的熊孩子，那么对于人类，最可怕的就是一个看着人类的神明了。
刘辰看着那可名状却不可明相的存在，不自觉地倒退了一两步，却不巧被那些存在看到了，祂们走近两步，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或者说他们干脆就没有面容，全靠着人类的臆想而存在，好似天空中云形成的猫狗形状一样。
“你为什么害怕呢，你为什么恐惧我呢？我不是早就来到这人世之间了吗？我不是早就降临在你的身上了吗？”那个存在不断地靠近着刘辰，而刘辰也在不断地退后，恍然间，他似乎在那个存在的背后，看到了无穷无尽，好似人类第一次观测到宇宙时，心中产生的恐惧感。
太庞然了，一个第四阶段的修行者，寿命也不过八百有余，在面对这无穷无尽的宇宙的时候，他们可曾有过如此的绝望？看，或者是用心去感受那片宇宙虚无，刘辰的心，落水一样不断下坠。
那个存在在问着其自己都知道的答案，但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疑惑，所以才会问刘辰，到底是为什么。刘辰以前也曾在自己身上，看到过类似的场景，就是当初在面对方薰道的时候，他身上莫名降临的神性，那时候的自己，与今日的自己，何其的相像！
刘辰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毕竟还是一个人，还无法达到那一片不可名状的星空，而且，我自己本身，既不愿堕入兽性的深渊，也不愿升入神性的天堂。如果有可能，希望能将我放回去。”
那个存在似乎在笑，也许那个声音也可以被称作是笑，又或者说，用笑这么肤浅的字，去形容那种声音，本身就是一种差到了极点的诠释。或许用尽了人类最美好的词汇，都无法形容那种声音，毕竟人和神，是有区别的。
但是刘辰既不愿在兽性的泥坑之中打滚，也不愿在神性的幻想乡中行走，无论是哪一种行为，只要做了，那么他立刻就可以脱离自身现在的状态。仔细想想，或许十字教的圣经，还有道家的道德经里，都应该说过类似的情景。
圣经说，人类拥有着原罪，一旦卸下原罪，那么人类就可以脱凡入圣；而道德经也说了，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做什么事情，都不是争，因为所有的争，都只是低层次的野兽搏斗，不是做事的根本目的，而脱离了凡俗的桎梏，才是所谓的神。
很久以前，刘辰还是无法理解所谓的神性，他阅读了东西方各种哲学家的诸多著作，其中包含上古先秦，希腊三哲的文章，也还是不懂，到底是什么样的生命，才会舍弃自己的最低生存需求，去做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最初，他以为这些人是放弃了一些低级的利益，去满足更高层的利益，正如同第一任国师对极西之地诸多落后国家的技术物资支援，本来是让极西之地一众政治家捧腹大笑，却没想到换来了极西之地满目江山半壁洪，惹得无数的政治家大跌眼镜。
他以为，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神性了，还为此崇拜上古先秦的哲学家们许久，哪怕是离谱得荒谬的离坚白，都让他崇拜过许久。
可是到后来，他的想法更深一步，想的也更多了。
比如，神性，真的是那么简单的，利益之间的交换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