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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爹”

那边说这, 该听还是听。因为不听或是当场反驳肯定是要挨打的。

所以每次有人过来自己受到的那些“冤屈”, 百姓们一个个都跟鹌鹑似的看上去听得很仔细。

瞧着好像很有用。可没多久叛军就发现不对劲了。旁的县听说了这么多的“冤屈”事情一个个都被带动起情绪大骂朝廷了,怎么这群百姓就这么安生?连最基本的怜悯和愤怒都没有。

派人乔庄下去打听,很快就有了答案。本地县官在百姓中人望太高, 加上这些囚犯是真的出了名的作恶之人。是真正该罚的人。所以不论瞎话编的多么完美, 也没办法调动他们情绪, 让他们厌恶朝廷转投叛军。

僵着情况上报给了正在攻打京城的主公,那主公听了这事只觉得稀奇。这大夏王朝几百年的光阴, 早已从驱赶上腐化。至少这一路上,没有百姓不骂贪官的。就算真的有清官肯为百姓们做事,百姓们一旦听到一点流言蜚语,也会大骂对待。怎么道这里就不管用了?

其实功劳还是放在县太爷提前进一个月都在给全县宣传即将打仗的消息,让他们有所准备, 或是逃走,或是留下,或是上山。留下的也有功夫挖个地窖藏起来部分食物,即便是被叛军抢走了表面上一大半的粮食, 其实还因为提前知道情况,藏了许多救命粮。

因此,县太爷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更加是更上一层楼。这种情况下, 怎么可能准许被人污蔑?

知道不管用以后, 也就不再白费心思了。没事的时候挨家挨户送电东西,仨瓜俩枣的不多,见面说话都是笑着的。

之前的嘴脸还历历在目, 现在却开始装好人了。百姓们都不傻,知道这是没安好心,却也不能真的不给好脸色看。越是这样开始讨好百姓,越是证明他们大业将成。

大夏王朝,怕是真的完了。

县太爷一次次听到探子送上来的情报,就算没有得到京都那边的情况,也能大致猜出来。开始给未来黄袍加身做准备,这就代表他们已经兵临城下,开始攻打京都这个大目标。一旦京都失手。那么大半个江山都会落入大吴的手中。

大吴,吴国。照比从前的叛军,现如今他们已经有了真正的名字。

一旦京都失守,哪怕他们被死士护着逃离京都另立帝王家,翻盘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了。

而县太爷的这个位置,也就随着夏国,化作乌有。

数百年的基业,在短短的几年内溃散成沙。

开荒的土地当然是越来越多。但开荒的过程却是费时费力。

先要将矮树丛、杂草割干净,再伐树。然后还要将土地翻好了,将根茎都刨出来。听上去不算麻烦,但平均一个成年男人,每天能开荒出来的土地也不足十尺。

就这么一直坚持到接近六月份,山下已经是三伏天了,这营地里头的地才真算达到了预期。开始播种的作物已长得很高了。

随后需要忙碌的,就是给牲口们割草烘干了。山上阳光少,开荒砍伐出来的空地还要种作物,不能用于晾晒。

所以就只能搭建一个巨大的烘干太,用泥土做主料,到时候将草料放上去,将割回来的草晒干,再储存起来。

这边忙着,也将李季那边来年需要用的一起准备出来了。拿县太爷的话来说。基地里头鸡兔几乎都是从李季这边得来的,也多亏了他们,才能让基地里头的人三天两头能吃上一顿鸡蛋。如此功劳,怎还不能用一些容易得来的草料?

李季这边每天都要收拾狼送来的猎物,还要将肉做好了喂给狼。

这里都快成狼窝了,每天都能瞧见狼群在巨型帐篷周边转悠。

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因为狼的味道在这里,旁的野兽嗅到了基本都是离开。就算有单挑能打得过狼的,也不愿意面对让人头疼的狼群。能避开是最好的。

如此,人受到了狼群的保护,不用怕旁的猛兽入侵。狼习惯了吃熟食每天抓到猎物都迫不及待的拖过来换肉吃。

这天李季给狼们喂饭的时候,就瞧见狼群里头多了些小家伙。瞧着两三斤的样子,走路已经很利索利索了,时不时缠着母狼,母狼吃肉的时候,也跟着吃两口。

啥时候下崽子了?李季竟然不知道。而且这都长这么大了。

小狼瞧着跟狗崽子似的,一点都不凶,还软萌软萌的。李季喜欢这个,没忍住走过去好好瞧一瞧。好在狼早就熟悉了李季,对他也没有戒心。李季蹲下身子去看狼崽子,母狼也让他看。

李季跟别的狼长得不一样,大的狼又没有攻击他。小狼看爹妈们的态度,将李季归类到了安全生物的范围。加上对这种长相奇怪的生物好奇,还主动凑过来嗅一嗅李季身上的味道。

李季伸手摸一摸,狼毛软的不像话。狼崽子还伸舌头舔一舔李季的手。李季小心的看着母狼,尝试着将狼崽子抱起来。

时隔一年,李季终于又抱到狼崽子了。上一会还是去年,跟他最熟的那头狼当爹了偷着叼崽子来给他看,结果还被母狼收拾了一顿。

现在有母狼的同意,二狗子可以正大光明的抱狼了。

小奶狼正是最好奇的时候。忽然被抱高了,满脸好奇的看着四周。随后开始对李季的手感兴趣。可能实在好奇为什么自己的爪子不能这么大这么零活,小奶狼直用刚长牙的牙齿咬李季的手指玩。

别看狼小,这咬人的力气可不小。李季忙将手抽出来,不停的揉着小狼软软的毛发,可把他满足坏了。

之后李季忙碌的一天又要增加一个消耗时间的项目,跟小狼崽子玩。

喂牲口、铲地这些留个人分开干就没什么要做的了。天气好了,二狗子就在山上,也不用压抑洗好,没事了穿上盔甲拿着长矛就进山了。

每次进山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收获。家里吃不了的,就简单的腌一下送去给县太爷,一点也不糟践。

母猪下崽子了,小猪崽子瞧着也挺好看的。一开始喂奶需要人帮忙,李季摸着软软的崽子,还捧在手里稀罕了好一会儿。

年前母牛下了一只崽子,现在挺大了。不过要等能吃还至少要半年的时间。母牛倒是又带上崽子了。整齐些,要不了两年家里吃牛肉就不用紧着来了。

羊现在足足十只了,什么时候馋了,杀了一两只也不影响。

日子圆满了,空闲的时候也多了。李季和二狗子没意思的时候往返于营地和巨型帐篷之间。有心去山下看看家里怎么样,又怕被吴国的士兵瞧见引来麻烦。也就只能多给自己找些事儿来转移时间。

基地里头迎来了两个孩子,都是男孩。让孩子们的爹娘看着有高兴又愁得慌。一边觉得生了男孩家里能传宗接代是喜事,另一方面基地里头男孩多女孩少。若是再少了女孩,生了男孩有什么用?打了光棍,不还是断子绝孙了?

那些生过男孩又怀孕的人家,就开始想着盼着生个姑娘。因为这时候若是生了姑娘,以后肯定是香饽饽被人求取。那时候战乱肯定结束了,有自己家产了,这彩礼钱肯定是比不小的数字。

有的孩子还小的人家已经去找那些怀着孕的人家说,若是个闺女,就给自己儿子定个亲,或是干脆抱去他家做童养媳,也省着婆家帮忙养闺女了。

李季在营地里听到了这样的话,都觉得可笑,什么时候孩子成做生意了?生了儿子以后讨老婆就是赚了,生了姑娘就是给旁人家养活的就是赔了?

孩子难道不应该是夫妻俩共同孕育的承载二人未来的吗?何必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做货物对待呢?

李季不理解,却也补?呢跟他们说什么。因为这种事情也就是李季会这么想,换过人听了李季的话,怕是都会觉得他是个傻子。

也就是这时候,李季想起来。此时此刻,李巧儿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这聚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住的有亲近。难免会有舌头长的四处说到。这李巧儿今年十九了,还没出嫁。

本来营地试婚的男多女少的还嫁不出去,不知道要被说到成什么样。

李季想要给李巧儿解围,也不是不能。可从来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要李巧儿还在家里头当闺女,那就免不了背后被人说到。

跟县太爷吃饭的时候,李季随口提了这事儿。之前李季也说过李巧儿,县太爷也为李巧儿的事感叹过。现在又听李季提起来一次,县太爷想一想:

“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为了给她解围,蹭让她跟长安认了亲,是长安的干妹妹?”

李季点头:“其实这事儿就是为了堵村里人的嘴的。您也知道这村里头的闲话厉害,一个不小心姑娘就毁了。”

当初的事情只是做做样子,县太爷不承认这个也是应当的。

“既然如此,就不用那么麻烦了。改明儿托个时间让她叫我一声义父就是了。”这种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县太爷也不会觉得是被占了什么便宜。

李季松口气,县太爷愿意管这事儿,这李巧儿以后就不怕了。别说是不会被说闲话。这以后就是李水生想要拿捏李巧儿的婚事,都要仔细想想县太爷这一边。

山中山花开的正好。有的聪明些的小伙子为了追求姑娘,越过围栏偷着去外头采花给喜欢的姑娘。因为这个还有几个中了陷阱受伤的。好在这些陷阱是当初一起布置的,知道陷阱机关都在哪里。所以即便是中了陷阱,只要别继续胡乱闯等人来救,那顶多是受些皮肉伤。

围墙里头都被开荒了,一朵野花也没有。山里头各色花乱人眼,也最适合给姑娘带。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闲着没事谈情说爱的。这朝廷都快没了,能活着就是清醒的事儿,现在吃饱喝足了,自然是要趁着安生的时候娶妻生子。

县太爷一再说了不准去围墙外头,也拦不住那些想要增加姑娘好感的半大小子!这一个偷跑出去摘花赢得了姑娘的好感,这别的小伙子看着眼馋,就纷纷效仿了。

眼瞧着受伤的一个个,县太爷想了个馊主意。

严抓翻围墙出去摘花的。在遇到了,就那两盒胭脂出来,给翻墙的描眉画鬓做姑娘大半绕着营地走一圈,说到做到。

在有两个小伙子不信邪以身试法以后,整个基地再也没有感越雷池一步的了。

有几对成亲的,县太爷也懂送了点心意。在他看来不过是随手送的东西,对于老百姓来说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收到礼物的也备受羡慕,闹得原本没打算早结婚的,也有些心里痒痒了。

庄稼长得有些慢,不过涨势还不错,瞧着收成也不会太少。去年过冬,大半的人穿的都是旧棉衣。营地里头皮子攒了不少。县太爷有心,集合了些针线活好的女人,一起将皮子做成皮衣,用作冬天御寒。

最先要给出去打猎的人做一套合身的,随后是定期巡逻的,再往后是厨房,厨房的人用水最多,而水缸为了节省地方放在了外头用棉被盖着。着出门进去的,冷热交替最容易风寒。

再然后是来自。老人的话基地内只有一两个,跟孩子的算在一起做出来。

如果那个时候皮子还够用,或是以后皮子再多了,再一个个做过去,争取人手一套。

这在山上的时候可以御寒。以后天下太平了若是下山也带走。是自家留着御寒一代代传下去,还是典当了换银两重新安身立命,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这也算县太爷送他们的一份礼物。

每个人都是量身做的。到谁了过去好好给量一下尺寸。

营地里头除了冬天,基本上是闲不住的。鸡毛蒜皮的矛盾也逐渐躲起来。这县太爷连朝廷都快没了,他还在做百姓的父母官,这一天也够忙碌的。

也就是这时候,探子带过来一封信。说是前些日子又一支队伍进山,直奔之前做的假营地,不过道那里留一封信就下山了。探子将信交给县太爷。

县太爷打开一看,只看看了开头,就退了所有人。

一共三张纸,总结一下意思,与其说是招安,不如说是想要让县太爷入吴朝为官。

吴国主公很看好县太爷,又了解了县太爷从前乃国之栋梁,只因被奸人所害,才会道一个,末流小地方做个小小县令。吴国主公是个惜才之人,加上之前也算有些交际。所以才有了收揽之心。

县太爷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自然明白这更深一层的意思。若说是入境围观扶摇直上。若是倒退十年,无论是有什么目的,县太爷都愿意去闯一闯。可的现如今县太爷犹豫了。

从前他孤身一人。怎么闯荡都不怕。现如今他有了儿子,有了孙子。未来有所牵挂。其实这官场上的是非。反倒不重要了。

只是当了这许多年的官。要说一下子全部放下了,也不太现实。

而且若是当真入境到了新主跟前。或许有法子帮着原本那些问心无愧却备受排挤的同僚开辟一条出路。榆次同时,也有机会知晓战乱后百姓们的生活。多少出些力。

可家里又怎么办?

两边都是牵挂,都是放不下。县太爷心里头思绪万千,一时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官场如何他比谁都清楚。更何况他这个前朝的官,在本朝是什么样的情景,他不是不清楚。

这左右思考的功夫,又逢李季带着跟二狗子一起摘得的野果过来看他。

县太爷整理下心思,开始纠结要不要跟李季商量一下。

“还忙呢?来的倒是不敢巧了。只是这野果还是要新鲜吃的好。”李季过来将篮子放好。瞧着屋里头没人。除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县太爷随时留人伺候的。

“要不我跟二狗子出去待一会儿?”李季道。

“没事,你们是不放着的。做吧。”心态也捏着这三张信纸,只觉得无比沉重。

李季跟二狗子做下,瞧着县太爷手里的纸。他不识字,却清楚那是风信。这种时候了,会有谁寄信给县太爷呢?又是怎么寄到县太爷的手里的?

“出什么事了?”李季低声问道。

听李季问了,县太爷也不瞒着了,将事情都说给了李季听。

李季不太懂的官场的这档子事,奇怪道:“就算是真的知道了您的冤屈,也应该知道您对夏朝的忠诚。而且哪怕您受够了夏朝,讨厌夏朝,他们既然想要推翻夏朝,为什么还要用夏朝的官员?”

“新的王朝建立起来,未必要把前朝的官员全部杀了。因为官员体系的建立,是需要时间的。刚刚建立起的王朝,最缺的就是安排各部的时间。所以适当留下一些前朝的官是正常的。只是这些官除了掌握实权的世家大族外,剩下的很少能被授以重用。不过他们需要开一个最好的头。让前朝所有的官员看见,他们用惯公道,不会有结党营私的腐败现象。只要有本事的,就绝对能做高做大。向来,我就是他们需要的开头。”县太爷解释道。

李季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是您?”

县太爷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县令,在京都,一般转下去能砸到三个五品官,实在不是个显眼的。

县太爷道:“你还记的山下的士兵是怎么做的吗?让一些原本的囚犯过来诉苦,声称自己怎么冤枉,夏朝怎么草菅人命。吴国怎么如青天在世换他清白。我所处的,就是类似囚犯的位置。前朝外戚干政,我便是受此迫害被贬到这里的。我从前的位置站的过高,现在能带来的好效果就越大。我若是入了吴国为官,想来那些在夏国备受排挤且有贤能的人,都会考虑到吴国来。”

这么已解释,李季就听懂了。

“您意思是,他们想要用对您的好,来让更多人相信他们真的会对前朝遗留的官员好。以此收拢人心?”

县太爷点头:“抛砖引玉,大致如此吧。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不会亏待我。但究竟是给我实权,还是软禁于我做个傀儡还是两说。”

“既然这样,您又有什么可想的呢?您从前也说了,您想跟我还有二狗子一起享受好日子,官场上不太平,您为什么还想回去呢?”李季不傻,县太爷能长篇大论的说了这些话,主要还是因为他还在犹豫。若是真的想好了,就不会跟李季说的这么仔细了。

县太爷又将对百姓的不放心说了,叹口气道:“说些私心的话。若是新主当真是个为国为民的,或许对天下百姓,以及朝中贤臣来讲,都能算作一件好事。而我,也有心见证这一切。只是不知道这个,究竟是我的天真幻想。还是真的有幸能目睹,还是未知。更何况,我还有你们。”

李季没当过官,不是太懂县太爷纠结。思虑再三,开口道:

“从前在山下靠买皮子过日子的时候,已经养起兔子了,二狗子还是坚持想上山。因为那是二狗子的天性。你们是父子。二狗子对喜好那么执着。您也一定一样。官场对于您来说,就像是二狗子的山里。明知道危险,但总觉得哪里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

李季说完顿了顿,继续道:“爹。我尊重您的决定。您要是去京城,我跟二狗子就在这边守着家等您回来。您若是不想去。以后咱们一家人在一块。我跟二狗子能孝敬您一辈子。二狗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您不用像我们。只要您乐意,我们怎么都成。”

突入起来的一声爹,让县太爷一愣。随即眼睛都湿了。虽说这个字不是从二狗子的最里头说出来的。但是此时此刻,对于县太爷来说,心中的天平偏向了家人。

还能有什么,能比父慈子孝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