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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水中雀鸣

这琴声,他似曾相识。

琴声悠扬,起伏有迹。让人听了不觉置身水中,耳边却又是鸟雀鸣音,端的是玄妙无比。

他想起来,这似曾相识的琴声,他曾在河东安邑侯府邸听过。不过,不是听安邑侯府邸的琴师演奏,而是那一夜前往西厢房之时,听见的隔壁琴声。

安邑侯府邸的隔壁,乃是河东太守府邸。

夏阳悌见聂嗣怔仲的看着夏弋,以为聂嗣已被夏弋的琴声深深吸引,笑着说道:“伯继,此琴曲,乃是夏弋姑娘亲手编篡,享誉雒阳。这天下只她一人能得其精要,弹奏出如此妙乐。”

“只有她一人?”

“没错,只有她一人。”夏阳悌道:“此曲名为《水中雀鸣》,得其神而奏之,极为出彩。”

“水中雀鸣......”聂嗣喃喃一语,压下心中猜疑,面带笑容道:“确实不俗。”

夏阳悌哈哈一笑,言道:“此等妙人,只恨吾等不能夺其芳心,拥之,享之。可惜,可叹。”

闻言,聂嗣直翻白眼,这夏阳悌明明已有家室,却在外面玩的这么开心。

便听得一曲罢了,夏弋起身朝着四周福礼。紧跟着,先是山呼海啸般的喝彩,而后是龟公热情卖力吟赠礼之名。

“伯继,你初来此地,何不试试看?”阴休凑在他耳边鼓动。

聂嗣推脱笑道:“还是算了,一来,在下囊中羞涩,二来夏弋姑娘志趣高雅,我还是不献丑了。”

夏阳悌道:“那可不成,我们都丢脸了,伯继,你断断不能置身事外啊。”

闻言,周围一众恣意少年纷纷起哄。

见此情形,聂嗣也是颇为无奈,若是他不答应,这些人怕是以为他端着架子不肯放下,当即道:“也罢,那我便献丑了。”

“好!”众人纷纷抚掌。

对于能不能拿下夏弋,聂嗣并不抱希望。这个女人油盐不进,估计不会看上金银玉器一类。当然,他其实也希望能拿下夏弋,因为有些疑惑,他需要亲自和夏弋交流才能解开。

聂嗣唤来栾冗,在其耳边低语几句。旋即,栾冗带着聂嗣的话前往吟赠礼龟公之所在。

少顷,便听得龟公高声喊道:“聂少君,赠蓝田玉指环一对。”

“伯继,这一对蓝田玉指环,可是价值百金呐,你也舍得?”阴休好奇问道。

蓝田玉乃是雍州特产,本就价值不俗,打造成指环以后,更是价值不菲,且在天下少有流通,是故极为珍贵。

“博美人一笑,值得。”聂嗣淡淡一言。

实际上,他心里对于能不能拿下夏弋,并没有多大信心。蓝田玉指环这东西虽然贵重,但是对于夏弋而言,只怕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方才所报赠礼之中,不乏更加贵重之物,然夏弋一概拒绝。

夏阳悌笑着道:“伯继也是性情中人啊!”

空阁之上,夏弋一双美眸落在聂嗣所在方向。人虽众,然那一袭白衣却是格外引人瞩目。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却仿佛皓月一般,叫人难以挪移视线。

她展颜一笑,俯下身子,抱琴,翩翩而去。

见此,周围人纷纷哑然失声,不可思议的看着夏弋,更不可思议的看着聂嗣。

夏阳悌拍拍聂嗣肩膀,“恭喜伯继,美人入怀矣!”

谁也不曾想到,从来对人不假辞色的夏弋,竟会因为一对蓝田玉指环委身作伴。

雅间。

这间雅室布置得十分考究,地上铺着西域红毯,上好的金丝楠木坐榻,白玉屏风,矮几上是玉碗银箸。窗户上挂着艳丽的蜀锦丝帛,墙角放着一只香炉,青烟袅袅,檀香弥漫,靠窗边放着一张长方形案几,上面摆放着一张古琴,墙上挂着一副帛画。画中是一女子采桑图,那女子面露由衷笑容。

聂嗣负手而立,静静欣赏着帛画。

在他不远处,夏弋跪坐着,俯身煮酒。她一袭粉色衣裙,裙上环绕绿色绸带,三千青丝用一支小巧的紫色簪子盘上,一条粉带披落细肩,带上梅花点点,颇具别致意味。

一双纤手,灵巧的摆弄酒器。时不时的,看向那道白色背影,眼眸中露出好奇之色。

她原以为,聂嗣见她,应当是礼必躬亲,尊若贵女。亦或者,见之露以急色。不过,在见到聂嗣以后,一切想法都化作乌有。这位聂少君一不品酒,二不听琴,只是一味看着帛画。

好像,那画中采桑女比她还要美。

她曾怀疑聂嗣乃是故意如此,以此引她出声相问。然则一晃而逝半个时辰,聂嗣始终未出一言。

“少君?”她轻唤一声。

闻言,聂嗣转身,看着她。

“何事?”

“少君为何久久不言,可是奴家照顾不周?”她说着谦虚的场面话。

“并非如此。”聂嗣走上前,在她面前坐下,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夏弋,“我在想,你为何独独选我。”

“这有什么奇怪吗?”夏弋忍住笑意,难道他仅仅是为了这个问题,长立无言?

“姑娘若不说实话,那可就太无趣了。”聂嗣笑道:“蓝田玉指环虽然少见,但却并非罕见。价值固然不菲,然则以姑娘的名声,想要一两件,应当不是困难。”

夏弋掩嘴咯咯娇笑,露出一截雪白皓腕,上戴一只翠玉手镯,十分精致小巧。

以她在雒阳显贵之中的名声,倘若放出消息,想要一对蓝田玉指环,自然是不在话下。

待她止住笑声,方才低声道:“不瞒少君,奴家自是不缺珍奇异宝,然则世间男子虽多,如聂少君这般却是甚少。”

聂嗣动动眼皮,看向窗外。无视夏弋恭维之言,他的帅,不要别人提醒。

“夏姑娘,不如演奏一曲,我要听《水中雀鸣》。”

“唯。”她低眉浅笑。

“对了。”聂嗣忽然出声,提醒道:“请你在帷幔之后抚琴。”

“帷幔之后?”夏弋愣在原地,不解的看着聂嗣,不过聂嗣没有解释的打算,就是要她在帷幔之后,而且让服侍的奴婢点上蜡烛,关上门窗。

如此种种,让夏弋十分费解。

随着她步入帷幔以后,蜡烛将她的身影映衬在屏风之上,窈窕倩影,引人遐想。

“如何?”聂嗣看着身影,询问身边的栾冗。

栾冗瞳孔微缩,迎着聂嗣的目光,缓缓点头。

“有些熟悉。”

见此,聂嗣深吸口气,负手立在窗前,阖目沉思。便在此时,琴声悠扬婉转而来。

少顷,琴声听罢。

然则聂嗣却提出一个让夏弋更匪夷所思的要求,即让她在帷幔之后褪去外裳披帛。

这让夏弋百思不得其解,倘若聂嗣想要借此欲行房事,她是断断不会答应。可是聂嗣一直在外面纹丝不动,永远和她隔着帷幔屏风说话。

甚至,她觉得聂嗣是在和她的影子说话。

“少君,奴家只以琴舞悦人。”她低声提醒。

“你且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话落,聂嗣再次提醒她,脱掉披帛。

闻言,夏弋再三踌躇,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她心中笃定,这个聂少君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否则断不会让她做这些。

不过,褪下披帛已是她的极限,倘若他敢得寸进尺,她绝不会答应。

随着夏弋褪下披帛,映衬在帷幔屏风上的身影变得苗条紧致。

“少君,很像!”栾冗对着他重重点头。

见状,聂嗣点点头。

一个时辰后。

八角楼、高阁之上。

“夫人,他走了。”夏弋躺在坐榻上,两只白嫩的小脚叠在一起,晃晃悠悠,十分精致。

“你们都做了什么?”帷幔后的夫人笑着问。

说起这个,夏弋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诉苦道:“夫人,那聂嗣倒是长得一副好面孔,足可称得上俊俏郎君。只是,此人却是有一些怪癖,让人不寒而栗。”

“是何怪癖?”夫人问道。

夏弋回忆道:“我与他独处一室,他先是观帛画半个时辰,而后又让我褪下披帛抚琴,甚至,他还让人关闭门窗,点亮蜡烛,始终与我隔着帷幔屏风说话。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对着影子说话。此人若是没有怪癖,那便是面皮薄,不敢和女人说话。”

说到最后,夏弋似乎被自己的话逗笑了。

“他与你可说过什么?”夫人询问。

夏弋想想,而后道:“无外乎琴,他似乎对我那一首《水中雀鸣》十分喜爱,让我足足弹了半个时辰,手指都出血了。除却让我弹琴,而后便是与我探讨琴艺。不过很奇怪,他似乎对琴之一道并不擅长。”

话音落下,帷幔后的夫人久久无言。

须臾,夏弋问道:“夫人,我不明白,为何要让我接近那个聂嗣?廷尉府邸,不是有我们的人么。”

闻言,夫人缓缓道:“眼下朝局渐朗,大司马和聂抗组成的同盟,会成为一支新势力。如若不出意外,将来朝堂上会是三足鼎立。所以,我们要加强对廷尉府邸的渗透。聂抗那边不好下手,而聂嗣是我们最好的突破口。”

闻言,夏弋顿时瘪着小嘴儿,委屈道:“夫人是要将奴家送给聂嗣吗?”

“呵呵。”夫人意味深长道:“倘若他真的迷恋你,又有何不可呢。如此郎君,家世、样貌、才干,皆乃上上之选。若能跟他,你并不吃亏。”

夏弋一想,觉得没毛病。

她们这种女子,总有一天是要送人的。

跟着聂嗣,总比跟着糟老头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