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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天下勤王(九)

酆朝嘉德八年五月上旬,各路勤王大军陆续逼近河南郡。

司州、荥阳郡。

征东将军夏阳悌,起兵两万,七日内连破三阵,击溃朝廷布置在荥阳郡的各路兵马,逼近成皋关。

“主公,目前朝廷在成皋关屯兵三万,主将是柳濞。”范猷看着夏阳悌,缓缓说道:“成皋关易守难攻,乃是河南郡东方屏障,不久前柳濞撤军的时候,已将敖仓和荥阳郡库仓之中的粮草全部搜刮的干干净净,看样子是准备固守成皋关,阻挡我军进入雒阳。”

大营内,夏阳悌甲胄在身,肃立案前。在其下方左右两侧,长子夏阳盎、次子夏阳义、三子夏阳泞,武将有曲周邯、郭瑕、樊渠、宁嘏,谋士范猷、蔡樾、滕邱等悉数在侧。

“三万兵马,看样子柳濞认为三万兵马足以抵挡我军。”夏阳悌不屑道:“此前他连败三阵,不过是丧家之犬。”

“主公不可大意。”蔡樾道:“成皋关乃重关,强行攻打,我军必定损伤惨重。依属下来看,还是等琅琊太守马先、北海太守韩泸抵达荥阳之后,再行攻打。”

夏阳悌嘿嘿一笑,他当然明白蔡樾的意思。这种消耗战,当然不能让自己人上去送死,让别人摘桃子。

“此次各地太守勤王,诸州都有响应,但扬州、秦州、凉州等地却始终没有反应,让人有些看不懂。”

范猷道:“扬州的太守们都在忙着反抗沛贼,怕是暂时无法前来勤王。至于秦州、凉州、幽州、平州等地,距离雒阳太远,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宁、交、广三州,始终渺无音信,只怕已是自立。”

“嘿!”夏阳悌握着佩剑,走下帅案,言道:“这数十路勤王大军,大多为鸡犬之辈,真正算得上精锐的,莫过于渤海阴文烈,华阳聂伯继。除此二人,其他人皆不足为赵无伤所虑。”

滕邱感慨道:“主公所思深远,属下佩服。冀州为巨鹿王所乱已久,然则阴休一朝起兵,渤海诸地云集响应,不可小觑。至于华阳聂伯继,仅据潼关力抗酆军一事便能看出,此人谋划已久。”

夏阳悌颔首,感慨道:“我就知道,文烈和伯继绝不是甘心易与之辈。”

长子夏阳盎低声道:“还不是被逼困守。”

闻言,夏阳悌撇他一眼,教诲道:“那聂嗣非是常人,他只比你大一些,然心性手段,你拍马不及,休要小觑天下英雄。”

“孩儿失言。”

两日后,琅琊太守马先和北海太守韩泸二人,率领大军赶至荥阳和夏阳悌会合。

成皋关。

双方战争已然爆发,三日内连战五场,酆军不敌,只能固守成皋关。

城关上,柳濞看着逐渐退去的敌军,没有松口气,脸色反而是越发凝重。成皋关虽然难攻,但并非不可攻下。随着马先和韩泸率军抵达成皋关,双方的兵力之比已然悬殊。

再这么打下去,他一定会输。

原因无二,因为现在河南郡四面八方全都是敌人,大司马那边根本没办法给他支援兵力。

换句话说,他耗不起!

“先生,我该怎么办?”柳濞苦涩的询问刘玢。

现在的情况,大家都很清楚,如果他守不住成皋关,让夏阳悌等人攻入河南郡,那么其他地方的守军大概率要回防雒阳。到时候,就是真正的困守一城。

那还能有胜算吗?

他真的好难。

刘玢微微沉吟,问道:“将军是问自己,还是问酆军?”

“有区别吗?”

“有,还很大!”

柳濞微微诧异,不解的看着他。

刘玢驱散周围卫兵,走近柳濞,低声道:“将军若是问酆军该怎么办,属下只能告诉将军四个字。”

“哪四个字?”

“穷途末路。”

柳濞一惊:“先生不可乱我军心!”

刘玢道:“将军,现在的情况,你比属下还要清楚。天下各地的勤王大军,已经从四面八方进攻河南郡,朝廷已到最危难之时,自迁都雍州失败,便再无活路。只要有一路勤王军攻入河南郡,其他地方必定要抽调兵力回援,此消彼长,终究难逃被逐个击破。”

柳濞脸色难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刘玢说的是事实。

“没有解决的办法么?”他不死心的问。

“有。”刘玢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除非天降神雷,劈死七成的勤王大军。”

“先生!”柳濞微微动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

刘玢收起玩笑,郑重道:“将军,各地太守早有异心,天子密诏只不过是他们造反的借口,他们不杀死大司马,绝不会罢休。因为大司马活着,他们自立的野心便不能达成。”

柳濞失神的倒退两步,喃喃自语:“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非也。”刘玢摇头,“将军,我说的是酆军穷途末路,不是将军。”

“怎么说?”柳濞眯眼。

刘玢道:“各地太守是要大司马的命,因为大司马不死,朝廷的正统始终在雒阳。虽然眼下民心不在酆朝,但朝廷的正统地位不可置疑。只要朝廷在,他们随时能宣布各地太守是反贼,从而阻挠这些太守自立的野心。只要杀死大司马,甚至推翻朝廷,那么天下就会彻底陷入混乱,到时候称王称帝,谁能管得到?”

“推翻朝廷?”柳濞瞪大眼珠子,感觉这话有点恐怖。

刘玢颔首,“不错,朝廷已经彻底败坏,不仅是各地百姓弃之如敝履,甚至各地的太守也不愿意再出现一个邓亥。那么,推翻它,才是所有人的目的。”

“各路勤王军要的是大司马的命,不是将军,所以,将军可以选择活下去,或者是给大司马陪葬。”

闻言,柳濞深深吸口气,抱拳道:“还请先生教我。”

“将军言重。”刘玢微微一笑。

汲郡,铜关。阴休率军三万,驻扎在此。

铜关北是清水河,南边二十里是大河,关隘就在正中间。其实除却铜关这一条道路,从北边的凡城也可以渡河进攻河内。不过那边的桥梁已被酆军摧毁,现在只能选择走铜关。

铜关守军五千,主将展无骇。

日前,酆军和阴休的兵马已经交手十余次,各有胜负。

“主公,属下以为,我们不妨佯攻铜关,暗渡延津,前往荥阳和夏阳悌、马先、韩泸等人会合,共同攻打成皋关。”吴郸建言道。

大营内,站满文臣武将,仅是阴氏一族,便有大半。

阴休蹙眉道:“先生,吾等自起兵以来,尚未大胜,如今刚遇蟊敌便要撤军,有伤士气。”

伏仝劝道:“主公,这不是撤军,这是在转战。强攻铜关,虽无不妥,但河内尚有田观大军坐镇,我们何必与其缠斗,不如直接渡过大河,与夏阳悌等人会合,如此也能保存我军实力。”

此时,阴休二弟,阴雄走出来,抱拳道:“主公,末将愿领兵马为主公破关,好叫两位先生知道,我渤海健儿非常人!”

“父亲,孩儿愿为先锋,为父亲拿下敌将头颅!”阴休四子阴旷站出来。只见此子生的高大威猛,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见状,吴郸和伏仝瞬间皱眉,俩人对视一眼,还欲再劝,不想阴休却是挥手不让他们开口。

“两位先生所言,我已知晓。但三军士卒向战之心坚定,我又岂能违背将士们的意愿。再者,倘若此时我率军渡河去找夏阳悌,岂不是叫天下英雄小觑么。”

“主公......”吴郸还欲劝说,不想阴休直接打断,“先生不必再说,我意已决,明日全力攻打铜关!”

“唯!”

一众武将兴奋无比,吴郸和伏仝却是面色发黑。在他们看来,完全可以渡河走捷径,为什么要去硬拼呢?

军师郝淄低声道:“两位,主公心高气傲,岂会愿意在这个时候退缩。”

次日,阴休强攻铜关,历经一日一夜终破铜关。敌将展无骇逃遁不知踪迹,五千兵马全军覆没。

河内、野王。

“将军,属下无能。”展无骇满脸羞愧,单膝跪在地上。

田观伸手扶起他,安慰道:“反贼拥兵三万,势强难敌,无骇不必挂怀。”

行军司马灵姑胥开口道:“将军,铜关失守,反贼便能长驱直入河内诸地,还是要早做打算。”

“决战如何?”田观看着自己的老搭档,说道:“大司马调拨一万兵马于我,如今河内守军已不下两万,若是与阴休决战,我们可有胜算?”

灵姑胥微微沉吟,言道:“胜算约莫在五五之分,不过属下要提醒将军,西河反贼,已经进入轵关陉,若是我们不能速破阴休,到时候就要面对两面夹击。”

“西河,阎轨?”

“正是。”

闻言,田观深深叹息,有种无力的感觉。

“那你有什么看法吗?”

灵姑胥道:“眼下无非是两条路,其一是破阴休,不过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其二是烧毁大河沿边的所有舟船,回防河南郡,于孟津关屯兵自守。”

“不妥。”田观摇头,“大将军有命,让我固守河内,若是退回河南......哎!”

见状,灵姑胥劝道:“将军,孟津关北濒大河,南依邙岭,以关制河,以河卫关,反贼轻易拿不下孟津关。”

“可你别忘记,除却孟津渡,还有平阴津和五社津能够渡河。”

“将军何必担心,只要我们烧毁舟船,反贼想要渡河,没那么简单。”

“可行吗?”田观迟疑。

见他态度松动,灵姑胥道:“将军,就算反贼能通过那两个渡口进入河南郡,我们也能迅速支援。”

这么一想,田观觉得倒是没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