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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万丈深渊

寂寥之中,骆艳鸣忽然一顿脚步,昂首朝天际望去。众人都随她驻足观望,透过头顶疏密参差的雨林,一缕缕阳光射入眼眶,氤氲斑斓,并看不清远处的情形。怔神间,却听骆艳鸣发出一阵刺耳的呼哨声,这一声并非出自口中,却是运用了腹语功夫,尖锐的呼哨刺破层林,直冲霄汉,在半空中回荡开来,一波三折。

韩商和李剑鸣不知她意欲何为,可骆羽衫的眉头却微微一皱,心中暗自盘算:“师父叫白鹤来做什么?”

骆艳鸣哨音响绝,迈开脚步继续前行,道:“你不用多虑,这是剑爷山,我若想杀你们易如反掌。我叫白灵传信,叫他们早些开船。”

众人听不懂她腹语传音的含义,只好听之信之,果真她话音才落,便听空中传来两声回应,正是鹤鸣。

韩商蓦然想起昨日在八卦坪中,独孤阳平给了他一瓶白鹤血,还说过“白灵抟翅,鹤飞九霄”八个字,“白灵”者应该就是指这些白鹤了。

众人继续前行,几只恶犬闻听头顶鹤鸣声声,穷凶极恶的模样顿时收敛起来,高高翘起的尾巴也不再趾高气昂,左右摇摆,逡巡怯步。

于婆婆忽然加快脚步,赶到骆艳鸣身旁,躬身说道:“主人,咱们还要赶去山北,恐怕时候不早……”

骆艳鸣摆手说道:“不必多说,我亲自送他们上船,也免得他们惹是生非。”

李剑鸣听二人话中有话,心中不无顾虑,眼看着就要到了渡头分别之处,他再也按捺不住,轻轻咳嗽一声,道:“艳鸣,我还是有话要和你说。”

骆艳鸣冷冷说道:“叫我骆岛主!你有什么话,带回中原吧。”说罢再次加快脚程,行了片刻后,身前的落水声渐渐清晰浑厚起来,偌大的雨林已看到了尽头。

韩商蓦然觉得不安,目光掠过众人肩头,惊见雨林尽头竟出现了一处断崖。断崖间隔深谷,相距数十丈,崖顶虽树木繁茂,但崖壁却寸草不生,凌厉如刀的石崖冷峻森然,摄人心魄。但听落水声沉重悠远,想必瀑布倾泻到崖底,声音传回崖顶颇费一番周折,真不知这深涧深有几许。

陆雪夷轻声说道:“商哥,前面有一座浮桥,过了桥再行几百步,便是渡口。你回千虫岛后,千万别再随意走动,好好养伤,我过几日便去找你。”她伏在韩商耳边,话音湮没在落水声中,旁人断不可闻。

韩商点头答应,脚步随波逐流,不觉间便走出了树林,来到崖边,只听身前金器声铮铮作响,举目一看,果真见到一条数十丈长短、一丈余宽的铁索吊桥横亘在两壁之间,随着涧底谷风回旋,摇摆不定。四根手臂粗细的锁链衔接两岸,锁链用巨大铆钉钉在地面,任风声呼啸,铁索摇摆,铆钉却纹丝不动,看上去异常牢靠。

桥面用十数节木板拼接而成,每段木板都牢牢钉在锁链上,两边并无扶手,也没有其他承重之物,单凭八只巨大铆钉承担整座浮桥的重量,想来这桥规模虽大,却也只能供行人来往。

韩商见浮桥雄奇险峻,不由得向前迈出两步,探头向下俯瞰,视野所及,数十丈下已是雾霭重重,将谷底遮掩得不漏痕迹,着实不知这陡崖究竟有没有尽头。轰隆隆的水声越加震耳,他猛然回想起天洞中的遭遇,那处崖壁才区区十几丈高,至今想起依旧不寒而栗,再看眼下情形,难免心寒胆怯。

骆艳鸣在桥头驻足稍许,手掌忽然探出袖口,一股无形掌气喷薄而出,砰地一声震起一片灰尘,四根深入地面的铆钉又被砸入顽石寸许。整座桥随着这声巨响动荡起来,骆艳鸣却已踏足其上,道:“于婆婆,你领着羽衫和雪夷在此等我。”

桥身动荡摇摆,可骆艳鸣脚下生根,起伏之间纹丝不动,她目不转睛,道:“二位不要再耽误行程,本座送你们出岛后,还有要事去办!”

李剑鸣对她的冷漠司空见惯,摇头不语,径直朝桥面走去。韩商更不敢冒犯,转头看向陆雪夷,心中虽然不舍,却也只好依言行事。他斩断情丝,不敢迟疑,开口不发音地说道:“雪夷,我等你。”匆匆转过身,随李剑鸣走上了桥面。

他自然不敢忘记骆羽衫的嘱托,紧握青铜宝剑,转回身时右手摸了摸怀中诗稿,虽未开口说话,却向骆羽衫微笑点头,显然是在暗示她——定然不负所托。

三个人一字排开,前后相间不足十步,走在这飘摇动荡的浮桥上,闻听脚下水声隆隆,格外震耳。两侧崖壁平铺直叙地延展到远方,不见尽头,仿佛有人巨斧劈山,将大地分为两半,涧底涌上层层雾气,潮汐般翻卷滚动,恍然看去,犹如腾云驾雾,漫步云端;相衬之下,三个身影便显得渺小单薄,微不足道。

骆艳鸣步伐沉稳,悠然信步,李剑鸣则郁郁不乐,垂头不语。韩商跟在二人身后,不由得举目看向天空,忐忑感油然而生,不禁悄悄加快脚步,想要尽快赶到李剑鸣身旁。然而还未动身,却见骆艳鸣忽然顿足,转身说道:“李剑鸣,你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吧。”

此时三人已身处浮桥中段,听骆艳鸣忽然说出此话,面露狞笑,老少二人心头皆是一惊。李剑鸣立足未稳,却听她腹语发功,又传出一声呼哨。这一声比之前更为响亮,却满含戾气,一瞬间冲破云霄,刺向天际。与此同时,便听身后的骆羽衫喊道:“师父不可!”

四个字震破了瞬息宁静,韩商惊余回首,只见数十步外陆雪夷母女神情惊悚,急忙随着众人目光朝天际看去,但见十数只白鹤从云端俯冲下来,巨翅展开,仿佛在半空中织成一张大网,笼罩下来,全然遮住了日光。

“艳鸣!你……”李剑鸣见多识广,眼见鹤群应声俯冲而下,径直朝浮桥扑来,再看骆艳鸣神色狰狞,拂袖向空中一指,又发出一声呼哨,那十数只白鹤纷纷束起翅膀,利喙坚挺,仿佛十几根巨大的床子弩,一头扎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