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策对于夏泽的询问大为意外。
原本医宗收到了稷下学宫的请求，希望太叔策能亲身来一趟京都的时候，太叔策还以为，太夏皇室希望他帮忙的事情，就是治疗皇帝的身体而已。
毕竟，太夏皇帝的身体一直有隐疾，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当年就因为这个，都差点导致皇位由另外的皇子来继承。
这么多年来，太夏皇帝能够一直健健康康的活着，并且还是在每日里繁重的操劳国事的前提之下，不得不说，皇宫的御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御医之中，有不少是医宗出身，平日里在给夏泽调理身体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需要同医宗山门去进行讨教和沟通。
所以医宗对于夏泽的身体情况，知之甚详。
当然，受限于夏泽特殊的身份，医宗内部有资格知晓夏泽身体情况的人，也属于极少数。
即便加上太叔策，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正因为对夏泽的身体状况非常了解，因此太叔策很清楚，夏泽最近的情况不佳。
接到了来自于稷下学宫的请求后，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这个方面。
只不过太夏皇帝的身体问题，根本药石无医。
就算是他这位医宗宗主，在民间甚至被传为生死人、肉白骨的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也没有任何办法，唯有尽量去缓解罢了。
所谓药医不死病，说的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来之前，太叔策就已经想好了。
把具体的问题，都摊开来给夏泽说一遍，然后看夏泽自己的选择。
无论夏泽想要以怎样的方式，来面对其人生中最后的一段日子，他太叔策都在旁照看着就是了。
以医宗宗主的身份，在太夏皇帝行将归天之前，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大的尊重了。
可谁知道……夏泽真正希望了解的事情，竟然并非身体的状况，而是宁王夏哲……有没有可能被人夺舍？
太叔策眉头紧皱，沉思了半响后，开口道：“陛下，以三魂七魄之力进行夺舍，这种事情，确实在左道典籍中有记载，可几百年来，始终只是传闻，从未有实证出现。至于几百年前的事情……太过久远，就更加无法确认了。”
“您若是问我的看法……我们医宗内部确实有过类似的讨论。不仅仅是三魂七魄之力进行夺舍的讨论，同时还有一些直接对身体的某个部位进行更换的讨论。在我们的讨论里，夺舍……只存在极为细微的可能性。”
“因为其实直到现在，我们医宗都还无法确定，究竟魂魄和肉身的互相依存，谁更重要。肉身没了魂魄之后，是否还能活着？魂魄离开了肉身，又是否仍有意识？这些……我们没有答案。所以，陛下，至少在我个人看来，夺舍……应该是无法实现的。”
太叔策给了一个尽量客观的回答。
夏泽缓缓点头，开口道：“如果不是夺舍，为什么老六的变化会这么夸张？之前一直都罹患脑疾，行事孟浪，不学无术。结果脑疾刚刚痊愈，就一下子变成了经天纬地之才？这个转变……大的让朕不得不怀疑……”
“太叔先生可能不清楚，不久前，太夏完成了对各个州府的年终核定，其他所有的州府，基本上相比于前一年，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唯有一个州府例外。太叔先生想来已经猜到了，便是老六所在的宁州。”
“一年前的年终核定，宁州排名太夏所有州府中的倒数第三，而这个排名，是老六在宁州胡作非为了三年之后，硬生生把宁州拉扯下来的。结果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老六仅仅因为脑疾痊愈，就把倒数第三的宁州，拉到了正数第一……太叔先生，您说……朕能不怀疑吗？”
说到这里，夏泽一脸苦笑，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夺舍，那……发生在老六身上的这种变化，太叔先生……觉得正常吗？以往凡是有过脑疾痊愈情况的人，是否也曾和老六这般，在脑疾痊愈后，能有惊人的表现？”
太叔策仔细的想了想，这才慎重的开口道：“脑袋是最为神秘的地方，我们医宗历代都有宗主，为了搞清楚人脑究竟为什么能够承载三魂七魄，从而对死尸进行尸解。结果却发现，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罹患脑疾，并且偶然痊愈的情况，发生的虽然不多，但确实有。据我所知，绝大多数脑疾痊愈的人，在痊愈之后，表现出来的状态，其实都只是和罹患脑疾之前一致。在患了脑疾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似乎对于他们的影响，非常有限。”
“但这并不能排除其他的状况，因为脑袋……没有人能搞清楚。世界上曾经有宿慧之人存在，这种人天生就知晓万物，不用经过任何学习，便懂得无数道理。所以……若是脑疾让宁王产生了类似于宿慧的变化，也并非不可能。”
太叔策这样的说法，着实有点模棱两可。
至少夏泽没有听到真正能让他安心、又或者下定决心的回答。
所以沉吟了片刻后，夏泽再次开口道：“太叔先生，若是朕恳请你去一趟宁州，替朕亲眼看一看老六，你……能不能判断出来，老六究竟是宿慧，还是被人夺舍？”
太叔策怔了下，但旋即又回过味来。
认真的思考起了太夏皇帝的这个提议。
因为他自己其实对于夏哲，也充满了好奇。
尤其是不久前，十方天的十位宗主在佛宗相聚，听了其他宗主所说的一些关于夏哲的情况，更是让太叔策对于夏哲倍感兴趣。
所以若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和夏哲见一见、面对面的聊一聊，太叔策并不反感。
“去一趟倒是不费什么功夫，但……陛下，老夫不保证能判断准确。毕竟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脑袋这个东西……没人能说得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叔策提前打起了预防针。
“太叔先生愿意走这一趟，朕就已经非常感激了。至于老六可能存在的问题，其实也只是朕的怀疑罢了。太叔先生如果看不出来什么问题，那自然意味着没有问题，朕，便不会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夏泽颔首说道。
“好！那这几天，给陛下开一些养身凝气的药，稳定住陛下的身体后，老夫就动身。”
太叔策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如此，有劳太叔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