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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故人歧路(3)

就在陆衍迷惑之时,碧落突然道:“你不必后悔没来救我,天地法阵绝杀之势无人能挡,你来了,也救不了我,更救不了青简长史。”

陆衍一惊,知是读出碧落内心同时,对方也读到了自己的心思。其实这种疗伤法术虽然效果明显,但通常多用于自身,而为他人治疗皆是尽量避免此法。若不是看到天雷造成的伤势实在太重,陆衍也未想到用。

他收了手,站起来转过身道:“你的伤口暂时止住了血,但痊愈尚需静养一段时日,你先把衣服换上,我再和你说话。”

碧落默默穿上陆衍拿来的置换衣物,虽是朴素的平民女子装扮,但总算不似先前白衣染血那般骇人。

陆衍待她穿戴妥当,回身道:“南乡路遥,你重伤未愈,行动不便,还是我代为传信罢。”又见碧落神色犹豫,便解释道:“在下毕竟与流霞姑娘有镜花姻缘,于情于理,去一趟南乡都是更合礼数。”

碧落想起在祭灵殿见到陆衍的镜花,那时便知其与流霞的因缘,确实对方说的有道理,虽然想开口道谢,却因伤重没有做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认同了陆衍的提议。陆衍道:“七日为期,我必如约归来,在此之前姑娘务必安心静养,不可妄动。”又俯下身来,拉住碧落的手道:“请答应我,不要再与旁人争执,更不可动用神剑之力,以防失手伤人。”

碧落虚弱的笑笑:“是御守启动法阵,与旁人无干,我不会无端迁怒。”陆衍点点头,暗想就算恨意满胸,毕竟碧落也是近御师等级的修为,不会控御不住乱了心智,方才自己的担心确是多余了。

他将洒在地上的药粉收拾好,关了窗子,又确认了一下柜橱中确留有干粮,便离开屋子,轻轻掩上房门。

陆衍出了村子,本来想到自己刚刚离开东都,但青简长史之事应告知他在东都的家人。并且此去南乡,还是应带些他的遗物回去为好,便又转回东都城内。

他来到靖南街,找到何谦的宅邸,正欲敲门,发现门虚掩着,并未上锁,便推开走了进去,外院空无一人。

陆衍走到内院门前,还未等进去,院内突然跑出一人,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哭道:“你终于回来了。。。。。。”陆衍一怔,低头看着怀中少女,那人也擦了擦眼泪抬头看自己,她一双眼睛尚有红肿,却不掩容颜娇俏。

陆衍摇了摇头,轻拍她的肩头,道:“姑娘,我并不认得你。。。。。。”那少女看到陆衍,吓了一跳,一手将他推开,急道:“你是谁,怎么随意进别人家门?”

“这是你家?”陆衍看着她,恍惚想起云台比武时似乎见过此人,便试探问道,“莫非你是青简长史的妻子,文部尚书千金阿意姑娘?”

阿意此刻也从失魂落魄中恢复过来,迟疑问道:“你认得他?”

陆衍颔首道:“私交不浅。”阿意听到此言,又是泫然欲泣:“他不在这里。。。。。。我怕他不会回来了。。。。。。”陆衍叹了口气:“我们可以进去说话么?”

阿意默不作声,转身走到院中花坛旁,坛中两株镜花已经萎谢,散落于尘埃。她怔怔的看着,轻声问道:“你来找他有什么事?”

陆衍看到镜花,知道阿意已经猜出何谦出事了,便斟酌措辞道:“我是何谦的朋友陆衍,亦是其妹流霞姑娘的未婚夫君,他们兄妹二人皆为救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我欲去南乡看望他们的家人,又恐岳父大人伤心过度,是以来此取些遗物一并带回。”

阿意神色哀戚,流霞的事情,她已经从何谦留在房中给殷平的书信处得知,而何谦的死讯,尽管心中已有预感,亲耳听到还是觉得痛不可挡。

她喃喃自语:“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早上没有和他说话,他却再也不给我机会了。。。。。。”又抬起头来对陆衍问道:“你知道他怎么想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要这样狠心无情。。。。。。”

陆衍暗想碧落的真相毕竟不宜公开,事情又涉及到云华殿御守,无法对阿意一一说出,只得隐晦答道:“青简长史一向自谦律己,恪守天道,此番抉择,自是不愧苍天,我知你心中难过,言语不足安慰,只望保重身体,勿要伤心过度。”

阿意呆呆的点了点头,指着东侧房间道:“他一向住在那里,需要什么东西你自己去取。”陆衍道:“那么冒昧打扰了。”便进了屋子。

陆衍环顾四周,房中摆设甚为朴素,皆是居家必备的寻常物品,桌上放着何谦写给南乡家中的书信,还未来得及封缄。陆衍匆匆看过,折好收入怀中。又转到一旁书柜前,何谦藏书不少,又涉猎颇广,陆衍大致扫过,抽出一本边角泛黄的书册,看得出被主人翻阅了无数遍。

他本是想带回一本何谦爱读之书,以慰殷平丧子之痛,翻开一看,却又暗暗感慨,原来这是一册南乡方志,本也没什么出奇,只是书中空白处,已被批注填满,晴海神殿,伏波古镇,在史官记载之外,何谦亦补上了自己于南乡多年的亲历所见,尤其晴海神殿一节,何谦对此旧世遗迹的探究,不在自己之下。

原来他的志向,不止于二十年前的真相,陆衍苦笑,虽然初识便看出此人外表谨慎守礼,内在心气凌云,却未想到会前行至此,东都最后一别,各自歧路,也是先前就埋下的因果。

陆衍想了想,将书放入怀中,又发现地上掉下一本书,是方才不小心抽带出来的,捡起来正欲放回原处,看到封面上的《博伦日志》四字,愣了一下,心道何谦还收有这样未曾听说的偏门杂书,不禁随手翻了开来。

谁知书中故事深有奇趣,陆衍也算读书万卷,看了仍觉得新鲜,不忍释手。只是毕竟是他人之物,顺手牵羊的事情,还是做不来。他合上书卷,心中颇为犹豫,思索片刻,心中默念道:“偶窥奇书,心仪难禁,非是私据,望主人暂借于我,日后定当物归原主。”说罢将其与南乡方志一并收起。

陆衍收拾妥当,走出房门,看见阿意仍在院中,身旁却是多了一长者。那人身着明德院朝服,风度沉稳儒雅,阿意见陆衍出来,对那长者道:“爹爹,这位就是我说的何谦的朋友。。。。。。”

那长者摆了摆手,打断了阿意的介绍,微笑看着陆衍,道:“西平多年,别来无恙?”

陆衍有些发怔,片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郑重施礼道:“晚辈见过文部尚书大人。”心中却是思绪翻腾,若不是自觉多年一事无成,有负舟桓当年大恩,无颜相见,也不会来到东都却不主动拜会。怎料今日却偶然相遇,一时激起多少往事前尘。

舟桓仍是微笑,颔首道:“十年光阴,弹指如电,你少年锐气依旧,我却是老了。”陆衍摇头道:“当年莽撞无知,惹祸上身,也连累尚书大人为我劳心,如今依旧无所成就,未报深恩,实是有愧。”

舟桓叹气道:“当年之事,也不完全怪你,早在二十年前,为北凉郡守鸣冤的,明德院上上下下就不在少数,结果又能怎样,为天下计,还是强行压下,你天赋资质,年纪轻轻便升至一级近御师,却要为北凉郡守翻案,不惜触犯明德院禁规,丢了大好前程,牺牲至此,我又有何恩可自居。”

陆衍见舟桓体察自己心中酸苦,百感交集,几乎哽咽无言,半晌才答道:“西平虽地处偏远,但西邻屏山,亦得灵气,实是修行历练的好地方,十年来不敢懈怠,恐负郡民所望,虽再无缘晋身明德院高居庙堂,却也心中无憾。”

他稍作停顿,又低声道:“更何况我的牺牲,实无法和青简长史相比。”

舟桓一怔,心想他如何得知何谦的死讯,自己若不是今日来这里看望女儿,看到镜花枯萎,尚不知道这件事。

陆衍见状便简略说了封魔法阵之事,舟桓大为吃惊,不知陆衍如何知道这等天机,后又想起礼部尚书曾提过陆衍前日带碧落擅闯祭灵殿之事,就说得通了。他长叹一声,缓缓道:“何谦这孩子,到底和他父亲一样。。。。。。”又看着陆衍,意味深长的问道:“你这次去南乡报丧,可是受人所托?”

陆衍迟疑一下,摇头道:“我与青简长史的妹妹流霞姑娘,有镜花姻缘,这次远赴南乡,也是了自己的心愿。”

舟桓仍是看着陆衍,片刻才道:“原来如此。。。。。。也罢,我知你认识那位姑娘,无论云华殿态度如何,她确也有可怜之处。你如何选择,我不会强求,但信你光明无私,秉承天道,且托天下苍生命运于你手,望尽心竭力,以救平州。”

陆衍本是形势所迫诸多隐瞒,内心压力重重,听到舟桓非但不追究,反而大计相托,语重心长,震撼之情无以言表,只有单膝跪下,郑重道:“未负雄才,却蒙尚书大人坦诚相信,恩重如山,此身何惜。”

舟桓见他这个样子,却是吃了一惊,忙扶住陆衍,道:“西平郡守不必如此,这等大礼,我却是消受不起。”

原来下跪之礼是凡人面对御守才会用到,本是庄重至极,舟桓纵是等级官阶高于陆衍,也不过同为近御师,无论如何是受不起这样的礼数。陆衍自是知道,但心中感动震撼太过,不由越级行了这样的大礼。

舟桓的推辞,也令陆衍激动的心绪平复了一些,他站起身来,又谢过舟桓,道:“南乡事务紧急,恕晚辈先告辞了。”

阿意从先前的对话中,猜陆衍或许认识碧落,正想问他消息,陆衍却是早已走远了。舟桓拉起阿意的手,拭去她腮边泪滴,道:“莫要哭了,有些事情,不问更好,跟爹爹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