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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北凉风雪(4)

每个人一生,皆有代表其命运的镜花,亦决定和维系着生命之间的因缘,一世一株,同生共死。而这株本命镜花,投影到这个世界便是人们看到的姻缘镜花,镜花纹饰亦是身份高贵的象征。

陆衍凝视着手中镜花,白色花瓣上,一丝血痕时隐时现,他正暗暗惊异,周围空间景色却如烟变幻,不知何时,已置身崖边小木屋中,一切布置与自己不久前见到的并无二致,只是崭新了很多。

一人身着御守华衣,立于屋中案几旁,身边悬浮着一把古剑,陆衍认出是青冥神剑,只是没有在碧落手中见到的那般霞光璀璨,而是染血暗哑,一派肃杀之气。

陆衍只在云台比武时见过应曜守,而眼前这位御守却是不认识,猜测应是月锋或凌霄。

在他对面,另一人单膝跪地,神色恭敬。陆衍见他约三十二三的年纪,眉目俊雅,气质清朗,从身上的官服来看,应是郡守等阶的职位。

陆衍正揣测此人是谁,却听御守开口道:“神剑封印本是行将失效,我将其提前拔出,并且妖孽以凡人之躯转生人间,不释放和带走先天强大神力,以维持封印之地原本的平衡,实是此次渡劫之关键。更多道理,我方才已悉数告知,你身为北凉郡守,管辖封印之地,自是不应对你有所隐瞒。”

“多谢凌霄守大人坦诚相待,子衡自有分寸,如何应对,但凭圣典指引。”下跪之人恭谦答道。

陆衍心中一惊,原来此人是当年的北凉郡守子衡,可是应该早已不在人世,怎么会在这里相遇?而且凌霄守又是为何找到他,从方才的话语中推测,似乎在谈关于千年封印和平州安危的大事。

陆衍一时听到这么多信息,思绪不免有些混乱,他开口想插嘴问些什么,却惊讶发现说出话来听不到任何声音,而且自己明明与那二人近在咫尺,他们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自己的存在一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陆衍看着手中的镜花,迷惑了片刻,旋即明白,这是当年北凉郡守子衡的本命镜花,他确实是不在人世,只是镜花却留在了封印之地,犹如一缕残魂不散。

封印之地本来是禁止凡人随意接近的,因为神剑封印着妖孽的庞大力量,对此处空间毕竟有些微影响,形成了时隐时现的时空乱流,偶然于远处被凡人所见,宛如朔风回雪,一旦卷入,便再难生还,世人称之为北凉雪,即平州三大奇观之一,亦是旧世遗迹。

陆衍知道自己见到的景象,其实是二十年前发生之事,因为被卷入时空乱流,得以亲临,而又因有子衡留下的镜花在手,才性命无虞。但毕竟自己的本命镜花不属于那个时空,所以只能旁观,却不能真正置身事中。

他弄清了眼下的状况,思路也清晰了一些,虽然眼前看到的事情也是自己十分感兴趣的,但更重要的还是应尽快寻找机会从时空乱流中脱身。

这时凌霄又追问子衡:“你方才决定此事不报知明德院,真的没有关系么?”

子衡低下头思索了片刻,郑重答道:“历任北凉郡守看守此地之责任,在于警觉由于封印失效造成的天地失衡,而今虽然取走神剑,却并无动荡,无伤大局。我不报知明德院,一切止于我手,却可最大限度减少变数,更何况若能如御守大人所愿,在此平稳局势下,世人不必惶恐于末世,无须承担额外压力,尽心竭力修德律己,以此渡劫,便是最好。”

凌霄轻叹一声,道:“但愿如此。”随后抬手一道镜花符文浮现在掌心,旋转一圈后飘落于子衡手上,“此事重大无比,若你觉得实在无法承受,可随时反悔退出,届时你只需用此镜花符文告知于我便可,我自会另寻解决之策,不过是增添些许难度而已。”

子衡点点头,默默收了镜花符文。凌霄望向炭炉上温着的酒,笑道:“酒已温好,不请我喝一杯么?”

子衡也笑了起来,不再似方才那样拘谨恭敬,起身取了酒盏,敬与凌霄。二人对坐于炭炉边,饮酒闲谈的场景,像是多年好友,全然看不出凌霄御守的架子。

陆衍在一旁叹了口气,十年前自己调查北凉郡守之事,多少知道一些经过,也有很多疑惑,最大的疑惑就是为何子衡一直坚持将封印失效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从凌霄方才说的封印行将失效,再加上明德圣典所言顺应天道便可保封印之力的道理来看,应是人心倾颓不合天道所致,世人皆有其责。只是子衡瞒报一事,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此刻谁也不会料到日后封印失效之事会公开,子衡眼下作此决定,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或许凌霄是看到了风险,才给其反悔的余地。若在此时子衡改变主意,不再向明德院隐瞒此事,至少可免瞒报之罪,也不必日后深陷于此百口莫辩。

陆衍正想着,凌霄突然问子衡:“你可是有了悔意?”子衡没有回答,一时有些失神,旋即回醒过来,摇了摇头道:“虽有压力,但仍可勉力行之。”

凌霄感激一笑:“你肯助我,万分感谢,我亦会全力应劫,真正救得平州无虞,以报君意。”

陆衍从方才子衡的反应发现,他似乎受到了某些来自外界的精神干扰。又看了看手中镜花,突然明白原来是自己的想法在干扰他,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形,是因为自己手握着子衡的本命镜花。

看来自己虽然不能亲自参与这个时空的一切,但却能够通过干涉北凉郡守的思想而改变一些事情。如此一来,如果能影响他改变选择,岂不是可以避免历史的悲剧?

想到这里,陆衍不由暗暗激动,虽然十年前未能为他翻案雪冤,但这次却可以以这种方式真正救了他。

陆衍正欲再动念说些什么,小屋木门却突然打开,一阵朔风扑面,他不由闭了眼睛,再度睁开时,已是换了场景。

子衡依旧身着郡守官服,却是在书房之中,手提铜壶不紧不慢的沏着茶。对面那人一身明德院朝服,神色焦急,道:“子衡,我千里迢迢赶过来,可不是为了和你喝茶的,你可知道你犯了多大错!”

陆衍认出那人是殷平,只是容貌年轻了许多,二十年前的此刻,他应尚在东都明德院任职。

子衡面对殷平的埋怨,并不慌张,放下铜壶,缓缓道:“神剑封印虽然失效,但妖孽并未成气候,亦无异象出现,豫堂守在公开消息时不是也说,妖孽封印尚未完全破除,只需严格按照圣典教诲顺应天道,便可度过危机。我也是想先观察一段时间,弄清情势后再禀报。”

“借口!”殷平连连摇头,“到现在为止,这件事你已经瞒了三个月,若不是御守大人这次公告天下,你不知还要瞒到什么时候。你这理由,别说议堂会审,就连吏部尚书这一关都过不了。”

殷平说到这里稍作停顿,语气缓和了些,诚恳劝道:“你我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这样的交情,你也不肯对我说实话么?”

子衡呆了一下,犹豫片刻,终是下定决心,低声道:“我并非信不过你,若你坚持,告知实情也无妨,只是希望你听后不要插手。”随后便将凌霄来访拔出神剑之事简略说了一遍。

殷平听后倒吸一口气,惊道:“竟然有这等事。。。。。。”

子衡又解释道:“凌霄守虽然提前拔出神剑,但并未引起动荡,如果世人皆不知此事,不受灭世危机的重压,在平稳世态中度过此劫,岂不最好?”

殷平叹道:“你当时这样决定,虽有道理,但现在局势有变,你瞒报之罪无论如何也跑不了,不若将实情如实禀报,以此减轻罪责。”

子衡却是摇头,并不认可殷平的提议:“如果这样,凌霄守取走神剑之事必为世人所知,封印失效已令人心不稳,御守不去维护加固封印,却反其道而行之,你我身为近御师虽能勉强解其深意,世人又会如何看待,人心动荡在所难免,我怎可为一己之利减轻责任,却置天下于更大危机之中?”

殷平苦笑道:“道理虽是如此,你不过是一介郡守,天下安危这样大的事情,你一个人如何担得起,凌霄守留给你镜花符文,也是体谅此事的难度,现在情势变化恐怕他也未曾料到,你又何必勉强自己。”

陆衍在暗处听着,也是隐隐认同,说出实情虽然会引起动荡,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更何况再难的局面,总可循天道而解,何苦人为揽下这么大的责任。

他心念一动,手中镜花亦轻轻摇曳,子衡心中一阵迷惑,觉得殷平所言实在无可反驳,只好道:“你让我好好想一想。”说罢低头喝茶不语。

过了片刻,子衡抬头道:“还是不妥,如何缓解动荡局势才是当前要紧之事,豫堂守亦说应按《明德圣典》行事,方可解决危机,我如何能再添乱。”

殷平露出无奈神色,正想再劝,子衡笑道:“最多不过是我这个郡守当不成,又有何可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