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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往昔之镜(2)

下篇春秋

传说屏山幻境,会幻化人心中最执着的部分,若不能正视醒悟,便会永远困在重重幻雾里。

世廉自然知道这个传说,也并不畏惧,因为他一向自认未有愧事,幻境主人又能拿什么来考验?

所以眼前的光景没有令世廉迷惑,他环视四周,看到墨漆廊柱,古柏森森,认出身处明德院内。

他正犹豫着该如何走出幻境,这时一人行色匆匆,擦身而过。世廉觉得眼熟,忙唤住他,本想问如何离开这里,待看清那人时却是愣住了。

眼前之人是文部尚书舟桓,世廉记得他并没有来屏山,如何会在这里相遇?而且相貌也显得年轻了些许。

舟桓看着世廉,略有不悦,道:“礼部尚书大人也是要拦我么?”

世廉更加奇怪:“我拦你什么?”

“陆衍是我的属下,他年纪轻轻,只因越级上书,便被革职终身不得为官,怕是罚得太重了。”舟桓神色严肃,世廉恍然明白,这是十年前的场景。

舟桓见他发怔,又继续道:“他越级上书礼部,请求公开祭奠北凉郡守,你不准可,我也并无异议,只是你骂也骂了,他也知错,一心反省不敢出门,吏部又为何一定要赶他出明德院?”

世廉听他抱怨,也不再发愣,心想就算是幻境,对方如何说便如何应对,不欺本心终有办法能化解幻象。

“他上书礼部,请求公开祭奠,目的在于促使吏部重审北凉郡守的旧案。”世廉缓缓道,“但祭奠必循礼制,明德院对北凉郡守之事已有定论,定论未改,便不得祭奠。如何能借祭奠之势,反过来要求吏部重审?”

世廉说到这里,语气愈发严肃:“当年之事你我都曾亲历,我们对子衡又何尝不是感念惋惜?只是陆衍这后辈轻率行事,秩序颠倒,我若不狠狠骂他,日后必定要吃大亏。”

舟桓苦笑了一下,叹道:“他现在就已经吃了大亏,的确他公开上书,乱了民心,世人多议明德院处事不公,你以礼制为由驳回,吏部却不得不接下这烫手山芋。。。。。。”

“吏部依律处置,有何不妥?”世廉直言道。

舟桓点点头:“民间非议明德院,前任吏部尚书借此引咎离职,一是的确心有愧意,二是以此平息事态。陆衍他见尚书如此担责,也是知错了,只是新任吏部尚书不免因此行事严厉,对他判罚得过了。”

世廉摇头道:“你心护下属,方植也有意怜才,他这样判罚应有他的道理,你去问我也不拦。况且此番涉及礼部事务,不如一同前去,也说个清楚。”

世廉十年前的确这般想法,因此在幻境中也一如当年,言语行事未有变化,只是疑惑这样顺水推舟的再现当年之事,幻境是否真能顺利破解。

世廉默默想着,不多时便同舟桓来到明德院吏部殿。殿内案几散布,几位官员正伏案理卷,舟桓一眼寻到方植,上前道:“尚书大人可否借过一谈?”

方植抬头看到舟桓,又看了一眼一旁的世廉,笑了一下,收起手中墨笔,道:“二位有话直说,无需客气。”

世廉看到方植也是十年前的模样,心中莫名感慨,想起自己彼时也是就任礼部尚书不久,一心做一番事业,不负民望。如今十年过去,天下危机日迫,自己的志向又实现了几成?

世廉神思飘忽,这时舟桓开口说话,才让他警醒不该分了心。

“你将陆衍革职,终生不得再入明德院为官,未免过了。他毕竟是一级近御师,良才难得,不能造福苍生,也是平州百姓的损失。”

舟桓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方植点头道:“确如你所说,他才华出众,不应埋没于世。但我将他判罚离明德院,并不是一己之见,实是上任前辈之意,他离任前告知我一件往事,我才知让陆衍他离开东都,才是上策,也是为了保护他,免他重蹈北凉郡守的覆辙。”

舟桓听了面露讶异之色,世廉不露声色,他心知当年方植告诉自己的那件往事是什么,也清晰的记得听到后震惊愤慨的心情,这么多年过去,心中依旧隐隐不平。如果幻境主人要拿此事考验,倒是不惧,毕竟心有准备,无非是面对救世大业,能否放下个人情绪而已。

方植见舟桓惊讶,也不解释,起身领二人进了殿旁内室,掩上门,才低声道:“上任尚书前辈,是当年主持议堂会审之人,对北凉郡守之事知道不少隐情。明德院定子衡畏罪自裁,其实他本有另一选择,不必一定要以自身性命去补天缺。”

说罢他看了二人一眼,舟桓听得认真,并未插话,世廉也做出初次听到的样子,凝神屏气。方植继续道:“封印失效后,御守凌霄从封印之地寻回神剑,同时亦带回一个女婴,为妖孽转世,受云华殿管束,免其为祸人间。”

“这个我们知道,当年云华殿御守也说,封印虽然失效,但神剑寻回,妖孽又被软禁,天下可保无恙。”舟桓道。

方植叹了口气:“其实御守当年,曾想出一个更为绝妙的解决之策。豫堂守命子衡将妖孽转世的女婴带回北凉,以她的血肉之躯补上天缺,既可解决天地失衡危机,又可消灭妖孽转世之肉身,再度将其封印,而这功劳又可算在子衡身上,免他失职之罪,实是万全之法。”

舟桓不禁惊叹:“御守果然智慧了得,这个办法当真再好不过。”

世廉却是叹息一声,道:“可惜子衡并未依豫堂守之意,仍旧递上辞呈,代那妖孽赴死。。。。。。”

方植点头道:“不错,这也是尚书前辈一直耿耿于怀之事,议堂会审时,他就力图保下子衡,但终究民意难平,不得不动用问罪台。豫堂守之命传来后,以为子衡可以立功赎罪,此事算是揭过,谁知他却念着凌霄守心护妖孽的本意,对豫堂守阳奉阴违,留下妖孽性命,自己跳下天缺。。。。。。”

方植说道此处,沉默了片刻,似乎回想起当年情景,不由一腔哀思难禁。

舟桓也深受震撼,默然不语,须臾后道:“如此说来,对处置妖孽之事,御守之间也是颇有分歧,子衡选择凌霄守一边,也不能算过错,毕竟在问罪台上,是凌霄守现身救下他的性命,若为报恩,也是情有可原。”

方植摇摇头:“在救世大业面前,岂能凭个人私情选择?无论如何封印妖孽是天意,凌霄守一意孤行,却是害了子衡。这件事涉及云华殿,凡间知道的人不多,前内令主簿殷平作为子衡好友,知情后负气辞官,尚书大人却为重责在身,不能如属下一般一走了之,如今他借陆衍上书之事辞任,也未必不是解脱。”

世廉又是一声叹息,虽然知道眼前一切不过是十年前的幻象,方植说的往事内情,他也早已知晓,只是如今昔日重现,听闻旧事,仍是忍不住如当年那样心绪激动,意气难平。

“不管怎样,大难当前,御守更应精诚协作,为天下表率,怎能自起争端?凌霄守大人若能退让一步,北凉郡守也不会落得这般结局。”世廉终于忍不住说出内心想法,虽然知道身处幻境,但想自己当年所思所想并无过错,幻境主人也应抓不到把柄,在这里直说又何妨。

世廉一番话令方植心有戚戚,亦点头道:“御守智慧修为皆强于我等,按理不应妄议,但平州危难时刻,云华殿御守却各执一词,于救世无益,也无怪尚书前辈心有愤懑,郁结多年。”

世廉听了心中主意更稳,也不再理会幻象,手指虚空朗声道:“我对御守心有不满,也是为天下计,幻境主人你以此考验,却是无聊。”

他话音刚落,便被一道光芒闪得忍不住闭了眼,待睁开时,依旧是在吏部殿内室中,御守凌霄一身华衣站在众人面前,神情肃穆,又有些许凄然。

“当年我主张留下妖孽性命,虽有自身道理,但终究累得子衡牺牲性命,也是有过。既然如此,你们也不必对世人隐瞒,请公开内情,祭奠北凉郡守,我自会引咎辞去御守之位,明德院诸位也不必再憋着闷气。”

凌霄一番自责,听的三位尚书面面相觑,他们本是下跪行礼,大气也不敢出,却没有想到御守坦承过错,倒显得明德院心怀私怨逼人太甚了。

舟桓叹了口气,不知如何作答,方植也愣了片刻,才喃喃道:“御守大人言过了,辞任却是不必。。。。。。”

世廉暗暗吃惊,他本意是针对幻境主人说话,却不料御守现身,而当年凌霄并未出现,难道是御守听到自己的话,亲身来到了幻境?

不过凌霄守行事桀骜不群,面对其他诸位御守的压力都不曾妥协,如今又怎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退让离位?更何况他说我们心有闷气,好似我们这些近御师真的因私怀怨,这一点又如何能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