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述躲在掩体后面，借着小乙传回来的画面观察外面的情况。
单向的枪林弹雨如潮水般涌向走廊防线之外的机械门徒，但无一例外，所有子弹都在机械门徒身前一米处被一层透明的防护罩拦截下来。
就像是电影里经常上演的桥段那样，高速运动的子弹只能在这样的透明护罩上击出水波状的涟漪，然后就像是没入水中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玻璃罩之后的机械门徒只是站在那里，用死水一般的眼神盯着掩体之后的警员，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只是等待着，没有其他的动作。
“橘衣，这是什么情况？是什么黑科技么？”姜述指指那层透明护罩问同样伏在身边的橘衣。
“我不知道。”橘衣默默地看着小甲屏幕上的画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姜述一眼。
姜述：“？？？”
“玻璃堡垒？”这时候沃夫突然插嘴问了一句，“这东西像不像之前诡术团表演的那个‘玻璃堡垒’？”
“仅仅是像而已。”姜述也看过那个表演视频，在那个视频里，玻璃堡垒是抵挡住爆炸的冲击波，而此时的透明护罩则是直接吞掉了子弹。
“确实，这东西……”沃夫迟疑了一下，突然看向橘衣，“你看吧，我就说有次元门，你还不信！”
“……”橘衣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极为反常地什么也没说。
因为她怀疑这是巫术。
没错，诡术团什么的，肯定是另一个和姜大人敌对的巫术组织。
所以对这层保护罩，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想将话语权交给姜述。
在？听你诡辩。
不过，让橘衣很失望的是，姜述也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他没有编造一个科学的说法解释这种东西的原理。
难道是他没想出什么好的说辞来糊弄沃夫？
不应该啊，如果是沃夫的话……不是姜述说什么他都会信的吗？
如果自己在旁边帮忙圆一下谎的话……
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好吧。
“机械门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唐鹤旬不是说机械门徒已经覆灭了么？”沃夫就很奇怪，这个机械门徒怎么总是和他们七区过不去。
“覆灭了？说说，怎么回事？”虽然是亲历者，但姜述还是第一次从沃夫嘴里听说这件事，他想知道警方对这件事的内幕了解多少。
总之，不可能怀疑到自己身上。
毕竟他是通过纸牌术反复回城在七区和十三区往返的，正常人怎么可能在几小时内在这两个区走一趟？而他也一直很小心地避免被任何人或者摄像头认出来。
“唐鹤旬没有提及具体情况，但根据一些信息记录来看，应该是机械门徒内部发生了冲突，现场引爆了极大当量的炸药，将所有门徒都炸了个粉碎。现场的尸体，剩下的门徒长和黑鲨的尸体都找到了。”沃夫回答他，然后迟疑了一下，总结道，“无人生还。”
“全死了？内斗没有赢家么？”姜述便顺着他的话继续问。
“对，但我们怀疑有第三方势力的介入。”沃夫点点头回答道，“现场的部分尸体出现了被缠绕绞杀的特征。据推断，那是一种体长在六到九米的蟒蛇。他们在现场发现金属墙上有剐蹭痕迹，但是没有发现该种蟒蛇的体表鳞片或是掉落的碎屑，因此推测这种蟒蛇的表皮极其坚硬。”
“蟒蛇？”
“对，蟒蛇，很令人费解。”沃夫也是摇了摇头，“而且，它的力量远大于自然界的同体型蟒蛇，十三区官方给出的解释是，它是一种人为制造的机械蟒蛇。把机械生物用来当作武器，我们之前也见过这种情况。但如果是蟒蛇的话，这就更令人费解了，蟒蛇的杀伤效率并不是特别高，相比之下，为什么不制作小型蛇类使用毒液攻击呢？”
“可能是因为……机械门徒身体有很大一部分是机械，毒液的注射并没有那么容易？”姜述给出了一个可能的答案。
“大概，也只能这么认为了。”沃夫耸耸肩，不可置否，“但这样的话，这种蟒蛇似乎天生就是用来绞杀这些装上内殖装甲的人的。”
“谁知道呢。”姜述耸耸肩。
总之他很清楚，以修蛇的身体结构和蛇类特有的伏击特性，一旦被它盯上……
后果很可怕。
就是不知道，上次在十三区见识到的“天枢”外装甲面对修蛇能有什么样的战斗力。
而一旁的橘衣也是怔怔地看着姜述，她一向不是太关心警署的事情，至于十三区警署的事就更不关心了，因此她只知道机械门徒没了，并不清楚蟒蛇什么的。
现在一听沃夫说起……
蟒蛇？六到九米？是不是还有大爪子？
这题我熟！
就是那个被带到天堂去的怪物对不对！
想到这里，橘衣心里又是戈登一跳。
这种怪物居然也能被召唤出来……
按照她现在了解到的一些简单数据，很容易就推测出，单一怪物蛇的实力放在战斗序列里至少也是T1的水准。
而战斗序列的T0，那已经不是人力能够达到的水平了，基本上都要依赖外装甲，比如天枢之类的制式机甲。
“不过现在这样子……有些被动啊。”沃夫看着掩体外的情况，那层透明护罩依旧不为子弹所动，“也不知道诡术团到底想做什么。”
“没事，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有利。”姜述自信道，“只是不知道，诡术团的人现在到底在哪。”
“沃夫警督，每个人平均还剩下一个基数的弹药，我们还要不要……”这时候，一个警员来到沃夫身边，向他汇报情况。
“那就先不要浪费子弹了。”沃夫快速回话道，“所有人警戒。”
枪声终于陆续停了下来，而透明护罩里的机械门徒们也微微抬起头，看向掩体的方向。
大概……是掌钥者的能力么？
姜述看着那层逐渐平静下来的护罩，若有所思，而后，他又望向沃夫腰间别着的一把新手枪，适时地露出了惊奇的表情，动手就上去拿，“你这是新手枪么？看起来还不错。”
沃夫原来用的是一把西部狂野风格的左轮手枪，而现在用的是一把红黑配色充满科技质感的手枪，棱角分明，看起来很大气。
“诶！”沃夫一惊就要阻止，但是再看看姜述，又任由他拔走了自己的配枪，他没好气道，“就看看哦。”
“我能打两发么？”姜述便用一种诚恳的目光盯着沃夫看。
枪是警员的第二生命，所以沃夫侧过身子，探身到另一个警员那儿，不由分说地抢过了那个警员的配枪，然后放在姜述面前，“差不多得了，你用这把。”
“我那把是新研制的激光手枪，每一次射击都会被记录下来的。”他指指激光手枪枪管侧面别着的一个小方格，“喏，就这玩意。”
沃夫一早就用这把激光手枪射过防护罩，连涟漪都没起，威力看起来比普通的动能武器威力还要低。
而姜述则是拿起那把手枪，上下看看，然后对着前面的透明防护罩连开五枪。
“砰砰砰，砰当砰——”
五枪，六个声响，因为他在第四枪时实在是控制不住手枪的抖动……
处于男人的本能，他本来还对这些枪械抱有美好的幻想，现在再看看……
“算了，我不适合。”姜述把枪还给原先那个警员，他还想试试枪械和词条“裁影”的相性如何，但是现在看起来……
还是纸牌术香，香得很。
机械门徒们让出一条路来，两个人走出来，熟悉的组合，熟悉的面具，但这却是姜述和沃夫两人和一只追缉着的诡术团两人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沃夫警督，姜大魔术师，还有……橘衣小姐以及不认识的警察先生们，上午好。”狐狸远远地向着所有人挥挥手，他戴着狐狸半脸面具，因此在场的每个人都能看见他脸上灿烂的笑容。
“狐狸……还有妖风。”沃夫低声地说着，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回什么。
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会显得自己这一方没气势。
倒是姜述，他想起来了一个梗，于是用着同样的笑容同样的挥手回问道：“好在哪里？”
“天气好，人也好，看见你们也很好。”狐狸回答得毫不犹豫，然后微笑起来，轻声说道，“这里有十个装了大力神全套内殖装甲的机械门徒，很显然，他们可以轻易地撕碎你们，但我不想这么做，我不喜欢无端的杀戮。”
他的声音很轻，但此时的走廊很安静，因此所有人都能听得很清楚。
沃夫本来想放个狠话，但仔细想想，这并没有必要，便静静听着狐狸说，他倒要看看，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但如果今天来的是别人，很显然，你们会因那十个人而死去。”狐狸接着说道，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韵味，“你们可以思考一下，为了十个无关紧要甚至极有可能是犯罪者的家伙，这真的值得吗？”
“我们是警察，为此而死，死得其所。”沃夫突然开口道，然后嗤笑一声，“这种心情，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死得其所么？”狐狸重复着沃夫的话，继续问道，“那么现在两种人，杀死恶人的人和保护恶人的人，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正义？”
哦？
姜述眨巴着眼，这个问题，将军了呀。
乙：我让你翻译翻译，什么叫特么的正义！
“……”
而沃夫则是完全没有被狐狸影响到，他沉声回答道：“除了法庭，没有人能主观判断罪责。我们保护的从来就不是受害者，也不是所谓的正义，我们保护的是法律，只有维护法律，才能保护这个社会上的大多数人。”
这话说得，让姜述对沃夫刮目相看。
很简单的道理，但并不会有很多人真正接受。
而这一幕，也被妖风的义眼所拍下，实时上传到了……
可因公司对面大厦商业显示屏上。
游行的人群不约而同地看向声音的来源，沃夫和狐狸的对话清晰而准确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他们怔怔地望着大屏幕上沃夫的脸，待仔细回味了沃夫的话后又和身边的人议论起来。
而可因公司内部，查尔斯警监同样透过顶楼的窗户看见了商业显示屏上的画面，他的反应很快，立刻吩咐身边的警员，“快联系沃夫，让他不要乱说话！等等……”
他突然想起来，好像从刚刚开始，警署那边就已经联系不上了。
“乔伊斯警督，你带一组人去那栋大厦，把这个该死的显示屏关掉！”查尔斯皱着眉迅速下命令道。
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一旦沃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在有心人的节奏下很有可能会形成针对七区警署的浪潮，而且……
狐狸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个！
他肯定会引导沃夫，然后曲解沃夫的意思……
可恶，诡术团的真正目标不光是可因公司的那几个人，还有七区的警署！
但是现在，警署的主力都在可因公司布防，游行的人群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一时之间也无法赶回警署支援，只能呼叫直升机来接人……
但是，要想运走这么多警员，普通的直升机运力根本不够，而大型的运输直升机只有三大集团的战斗序列拥有……
很麻烦。
——
“这样么？那么我告诉你，我有证据证明那十个人里真正的犯罪者呢？”狐狸继续说道，他看一眼妖风。
妖风会意，他用腕表放出了艾伯特提供的证据以及艾伯特的视频。
“你看，你们真的在包庇罪犯。”狐狸耸耸肩，他的脸上挂起讽刺的笑容，“而我只用了一个上午就弄清楚了谁真正有罪，谁真正无罪。无能，同样是一种罪过，不是么？已经一个月了，你们仍然没有抓住我，也没能找出可因这起案子的幕后主使，那么，还有多少案子未能沉冤昭雪呢？”
他继续说道，声音依旧平稳，“你告诉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维护法律，所谓的保护社会上大多数人么？”
一旁的姜述听得直咋舌，狐狸这段话……
虾仁猪心啊！
一旁的小甲拉了拉他的袖口，将一段静音的视频放给姜述看。
视频里正是可因公司附近的直播盛况，人群因狐狸的话产生了新的骚动。
姜述拉拉沃夫，想要他别乱说话，但是沃夫甩开了，他只是直视着狐狸，沉默着。
此时，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沃夫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