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次元小说 > 萌匪王妃:爷,劫个色! > 祸水红颜全文阅读

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圣人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这话出自《老子》第四十九章,说的是圣人的德行,白素与寂源对视一眼,敛去了眼中的忧思,此女子号称出身风尘,可无论是眼界或是视角都与众不同,这四个字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光是看上一眼,怕是就压得喘不过气来,更不要说挂在客房之上。

“圣人无心,老夫当真是当不起这四个字。”遒劲的书法力透纸背,架构大气磅礴,流畅俊逸,铁画银钩间,入木三分,笔走龙蛇处,初写黄庭,虽不曾历经战场的磨砺,却有踏破贺兰山缺的霸气,光是看这幅字,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先生客气,先生有意试梅因的高低,可在梅因心中,先生只有高,没有低。梅因虽跟先生没有深交,单看先生的气质,仙风道骨,自是脱凡不俗,就算用圣人来比喻,也在情理之中,退一步说,即便不能与圣人相比,可依照《老子》的说法,以圣人的言行来规范自己,也是极好的。”

白素的眼睛睁大了些,大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挫败感,这顶高帽子压下来,他只怕会透不过气,日后做了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还要想着自己顶了一个什么样的虚名。“君子慎独,拿了这幅字,日后老夫的言行,怕是再也不能这般快意驰骋了。”

剪瞳跟了白素这些年,即使不曾在他脸上看出一点变化,也知道他心中的起伏跌宕,白了自家师父一眼,叫你打肿脸充胖子,没事儿去招惹人家,如今扣了帽子,你又接不起,这是何必呢?剪瞳本打算隔岸观火,由着师父在水深火热中煎熬,可一瞄到旁边淡定坐着寂源就改了主意。

“既然如此,这幅字不如给寂源大师吧?先修道再修佛,在其他的方面的造诣也不浅,圣人两个字,师父当不起,大师一定可以咯。何况大师声名远播,名扬四海,放眼全国,谁不知道京城的伏龙寺中有您这样一位大师呢?”

寂源万万想不到自己躺着也中枪,不由得崩塌了自己镇定的面色,无论腹诽多少次,他心中都不愿相信刁难自己的女孩儿是他师父的孙女,刚想着谦虚一下顺道辩驳几句,剪瞳又说道:“何况大师的名字这么有内涵有深度,跟梅因姑娘也有不解之缘,依我看来,送给大师最是合适。难道在梅因姑娘心中,寂源大师就不是圣人了吗?”

“恩?”怎么又有自己的事儿?好好的写的一幅字,一转眼就换了一个人送,听王妃的意思,自己非但不能帮大师说话,还要火上浇油才行,也不知道苦笑在胸腔内回荡了多少次,梅因终于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那样子恨不得下一秒钟就泪如雨下,委屈的说道:“梅因出身不好,字迹又很是粗鄙拙劣,恰似春蚓秋蛇,大师看不上也在情理之中。想大师是何等人物?见得都是达官贵人,论禅的都是王孙子弟,交游的都是官宦世家,梅因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怎么敢高攀呢?”

真狠啊,先自嘲,然后转身就黑别人,讽刺寂源只跟权贵交往,顶着佛的名义,做着扒高踩低避凉附炎的勾当,硬生生的把今日收不收下这幅字跟是否把芸芸众生也划分等级,泾渭分明挂上了钩。

寂源悲催的发现,自己是接也要接,不接也要接。他本身倒是没有歧视青楼女子的意思,可他并不愿深陷一个复杂的事情中,卷入了安王府的事情,纯是因为剪瞳的身世,如今跟问情斋还有了瓜葛,梅因背后的人也不会简单,只怕事情会往更加复杂的地方发展。无论是朝代或者政权的变更,跟他们这些修佛修道的人有什么关系?都不过是浮云罢了。

“施主委实过于谦逊,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的字当真是与寻常人迥然不同,可惜与贫僧并非一路。施主身上虽有珠光宝气,却并非全然是女性之柔美,戾气稍重,然生活并非战场,化戾气为祥和,才是正道。”

“大师可曾知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人,都是要先要生存,之后才配谈生活的。大师的气节与修养自然是寺庙中养出来的,可我也似是听人提起过,大师也着实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总不见得一直这般沉静温和。世上大多数的平和都是从岁月而来,从洗涤冲刷沉淀到祭奠,每个人都有太多的故事要写。梅因既然选择享受着天下第一的美誉,便决定要承担同样的担当。”

白素先前问暗卫的话,寂源也有所听闻,梅因这种惊世骇俗的论断一旦抛出来,便似是石破天惊,连寂源都轻叹了好几回。梅因身上分明不见自甘堕落的消沉,反而斗志昂扬,其中到底是何原因?“妲己祸国,褒姒媚主,妹喜亡朝,施主为何用她们自比呢?”

“西施如何?夫差不也是为了西施亡了吴国吗?怎不见谁去非议西施?妲己祸国,而后才有周武王的深谋远虑步步为营,褒姒媚主,始建东周,妹喜亡朝,复有商汤,众人明知妹喜是与伊尹同心,助商汤伟业,却无人为妹喜伸冤,不过道听途说,引以为红颜祸水。大师见多识广,涉猎广博,却不知道是如何看这些事的?”

寂源静默不语,身为男子,平日他从未思考过女子的处境,对于古人,更是不愿妄加非议,是非论断,总以为经历了岁月的沉淀,已然有了定局,不成想今日遇见梅因,不过寥寥数语,已然颠覆他从前的认知。

“大师,梅因不过一介女流,却从不相信真的明主会因为一个女子就亡国,史书大多由男子书写,为了那可笑的尊严,才会有红颜祸水之说。人生在世,谁不想求一个知己,相守白头?可若是能真的未曾遇到明主,负此终身,倾人国毁人城,而后静待周武王商汤,梅因又何乐而不为呢?万钟于我何加焉?史书褒贬又与我何关?人们常说,人总是为自己活着的,可世上的人何其多,大师见到谁是真正为自己活着的?”

寂源忍不住避开梅因灼热的视线,他需要兀自冷静一下,在这种急促气氛中回应的话语,往往并不客观,会牵涉太多的不该有情绪。可他的身份逼迫他,在说出每一句话前该是深思熟虑的,方外之人,心中有的不该是无关痛痒的个人小事,而是依托博爱的胸怀,操心天下福祉。

“施主,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想来贫僧是老了,有些想法已然滞后。然,世上无人是为自己活着的,同样的,一个身上肩负着责任与义务,也同时拥有者别人赋予的照应与关怀,虽不可无拘无束,这种你来我往中又何尝没有趣味呢?放下自己该放下的,接受自己放不下的,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梅因的眸子暗了暗,视线飘逸到去不了的远方,窗外的光芒渐趋暗淡,这黑夜来临的前兆,并不让人觉得那么好受,在黑暗的尽头必然是光明,却不知道这漫漫长夜中,有多人似她这般辗转反侧。“人各有志,正是身上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所以才敢期盼有一日什么都能放下了。人说的,否极泰来,许是这个意思。”

“得失,舍得,看起来似是简单,想要明悟,却很是难。施主一生汲汲所求,相较于自己失去的,是否值得呢?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些事,贫僧无话可说。今日贫僧观施主的言行,委实比俗人要通透许多,想来是博览群书又能温故知新的缘故,这幅字,贫僧便感谢施主的惠赠了,权当今日受教所得,日后时时提点自己。”

背对着所有人,梅因望向天边最后一抹亮光,她的声音淡淡的,浅浅的,宛如蜻蜓点水一般,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这寥落的秋季,或是院中寂寞的梧桐,她说:“越是看得多,越是看不透自己。”

众人都不再说话,下人们陆续进来点灯,有序的脚步声成了书房外落叶的伴奏。摆渡,摆渡人摆渡不了自己,掌灯,掌灯人点不出心中的光明,只剩下潦倒的沉默,沉默中灭忙,或是沉默中爆发。

“王爷,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去听戏?”

“梅因想为王妃献舞,烦请府中的乐师配合。”

上官文用眼神请示剪瞳的意见,哪知剪瞳自己应下来说:“既然姐姐有这样的诚意,王府的人自然配合,早就听说姐姐一舞倾城,也不知道是如何的景象,我们先去园子里面候着。姐姐放心准备着便是,有什么不顺心的,苏木也在候着,总不会委屈了姐姐。”

“多谢王妃。”

剪瞳跟白素他们先行离开,上官文却放满了脚步,见剪瞳不曾发觉,又退回来跟梅因说道:“她是小孩子心性,如今肯称你为姐姐,便是有相交之意,你为何不借机求她,想来她是不会拒绝的。”

“有王爷在,又何必我来开口?”

“你跟我始终不同,你若开口,他不会拒绝,若是换做我,怕是不然。”

“他自己的身子,自然要自己爱惜,我是太子的人,受着太子的恩惠,虽然不见得多感激,却也不方便帮了旁人去。王爷与他从来交好,想来王爷的话,他不会不听,有您照应着,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怕是他不肯治。你们两人又是何必呢?他觉得自己身子康健,你便会借机离他更远,才一直拖着不肯治,而你,便是始终也不肯放下仇恨吗?从郡主之尊,流落到今日诚然太多不易,可有什么比自己幸福更加重要的?人活着,是活自己,不是活给死人的。”

“王爷到现在还不觉得,萧潇已经死了吗?活着的只是梅因。王爷,梅因要先行准备舞蹈,便不在此逗留了。”

上官文伸出手,才发现自己当真没有什么理由再把他们绑在一起,有些事情,不是说不在意,便真的可以不在意的。

这个中秋,未免来的太不圆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