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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蜡梅香薰腌腊肉(1)

这两年尤其是冬天,瞿让特别喜欢找杨子令下棋。孤本来要说他的,被贾有容拦住了,说一样都是当爹的,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身份,他大概觉得杨子令和他同病相怜,所以更有话聊吧。更何况他才刚和贾有容一起联手让国舅打消了进宫亲自授教的念头,孤到现在都没问出来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权当嘉奖他,也就对杨子令总被找去下棋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虽然贾有容说瞿让是觉得和杨子令同病相怜才总叫他一起下棋,可孤不是这么想的,杨子令能时时来看看黎儿,而瞿让只能在孤答应的时候去看看林清琼和礼儿,说不定他是嫉妒呢?

贾有容就打趣地问孤:“若他真是嫉妒,官家准备怎么办?”

“孤能怎么办,让他接着嫉妒就是了。”孤琢磨的倒不是这件事,“说起来黎儿是不是该断奶了?”

入了冬后黎儿总是吃不饱,喂奶喂多了又拉肚子,孤想着这么冷,总要吃点什么才有力气御寒啊,而且孤可不希望他和他爹娘一样,挑食的挑食,体弱的体弱。

贾有容想了想:“也是可以开始吃辅食了。”

于是黎儿正式开始断奶,杨子令这下棋也不下了,每日都亲自盯着给儿子熬制糯米饭。孤看着馋嘴,也闹着让他做腊肉糯米饭,本来杨子令都答应了,还让潮哥儿出去收好的腊肉,结果贾有容在一旁添油加醋地给他找麻烦,非逼着他自己腌制腊肉。

前两日潮哥儿进宫探望孤和黎儿。说起来孤也有好几日没见着杨子令了,他现在手头要办的事情多,虽然不管多晚都会进宫来看看孤和黎儿,可那时不管是孤还是黎儿都已经睡了,若不是他会每日换新的梅花,孤压根儿都不知道他进来过,就问起来:“你们公子最近忙什么呢?这几日怎么还告假了,朝都不上?”

“官家不是前几日说起想吃腊肉糯米饭吗?”潮哥儿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贾有容,“公子为了腌制好的腊肉,一直在市面上找好的猪肉。”

贾有容能听不出来潮哥儿话里的针对之意吗?但她一边逗弄着孩子一边随口问起:“如此看来,必定是找好的猪肉时发现了什么问题?”

“正是。”潮哥儿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还是只能实话实说,“公子发现市集上贩卖的猪肉有异,正在查来源。”

“我大哥最近不是一直无所事事吗?叫他去给你们公子帮忙跑腿就是了。”

孤笑起来:“还等你吩咐,他们公子最会知人善任了。”

潮哥儿也跟着笑起来:“早拉着他一块儿了,不只他,连有貌娘子都跟着一起忙活呢。公子说贾氏兄妹皆是自己人,可以放心。”

“那就是追查的时候出什么岔子了。”贾有容最近正在替黎儿做一件肚兜,手里的针脚到了收尾的时候,“你们大人如今这么受宠,什么岔子连他都一时难以处置?”

于是潮哥儿就说起来。因如今贾氏兄妹皆为孤所用,贾叙之大权在握,贾有容又在宫里如此受宠,还是皇二子的生母,杨子令对贾有才十分放心,觉得以他的身份和脾气一定不会吃亏,所以让他在宫外追查猪瘟一事,可没想到在追查过程中屡次遭到不明势力阻挠。

这势力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吓一跳,竟是林氏一脉在出面使绊子。因孤一直没下令真的动林丞,林氏又乃皇后母家,杨子令不敢轻举妄动,本来是想先回宫请示圣意,可半道上被贾有才拉走了,这才让潮哥儿先行进宫。

孤还真没想到,倒了一个林丞,他们林氏居然整个家族都浪起来了。那个林鑫至今还没有一官半职能来上朝让孤见一见,可背地里已经搞了不少名堂了。

贾有容道:“此事先不急,等杨子令进宫问清楚情况再说。”

孤也觉得此事急不得,林鑫一没官爵,二没银钱,他竟然连杨子令和贾有才联手查的事都敢明目张胆地阻挠,可见还是有些底气的。他能有的底气,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不过就是国舅而已,这林鑫多半是被国舅当枪使了。国舅是什么人?连孤在这皇位上坐着他尚且不满意,更何况还是跟他有私仇的林丞的孙儿?

潮哥儿极为不屑:“那林鑫我见过,长得尖嘴猴腮的,还想调戏我来着,结果贾有才伸手一捏,他手都差点儿折了,要想当地痞流氓,至少得有点功夫吧?这么怂,我都瞧不起。”

“林鑫在外头这样张扬跋扈,连杨子令和贾有才都敢动,”孤想了想,“皇后难道不知道?她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能有什么反应?”贾有容终于收了针,把肚兜递给潮哥儿看看,“且不说后宫本就不能干政,更何况她也没这机会,一直被困在华阳宫中。若我是她,即便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事不能成,最坏的局面也就是这样了,事若能成……”

她的话点到即止,孤听了心中也有数。潮哥儿拿着肚兜翻来覆去地看,最后感慨了一句:“娘娘这针脚真是……”

贾有容理直气壮地道:“我不过是尽一个当娘的心,我又不曾学过,你给做个里子缝进去,别硌着我们黎儿了。”

潮哥儿:“……”

孤听得哈哈大笑起来:“黎儿有你们二位,孤就不用担心了。”

这次贾有容和潮哥儿一起朝孤翻了个白眼:“本来您也没操过心。”

孤:“……”

潮哥儿答应下来,将肚兜收好,就起身告辞了。

贾有容问孤:“依你看,这林鑫到底想干什么?”

“本就不是什么角色,不过是想着拼一把,”孤冷笑一声,“实在不行也能拖个垫背的,他只当自己不亏呢。但他也不用脑子好好想想,国舅也好,杨子令也好,即便是你大哥也好,谁会是给他当垫背的主?”

这一点贾有容也同意:“这次猪肉有异,你怎么看?”

“杨子令还在查就意味着不是普通黑市的问题,”孤其实在认识杨子令之前也没有亲自去过百姓买菜的集市,之前死鱼死虾牵扯出的河道淤塞之事,直到现在还在缓步处理中,孤料想这次怕也不是什么小事,“虽然林氏牵扯其中,孤却认为此事同他们关系不大。”

贾有容也是这个观点。

三日后杨子令终于上朝了,他直接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奏了猪肉有异一事,还将事由拟了折子递上来,孤一看就皱起了眉头。

早就猜到杨子令亲自去查还碰了壁的事不可能简单,但也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猪瘟的地步。这猪瘟一旦扩散开来可不是小事,只是猪感染猪瘟,了不起是养猪户和猪肉贩子、屠夫的生意受影响,可万一百姓食用了瘟猪肉也被感染上,到时候疫情扩大就难以控制了。这么严重的事,林鑫还敢瞎掺和去阻挠?!

可林鑫毕竟只是个小人物,以他的身份也没办法正面和杨子令起冲突,真要办他也师出无名。正在这个林鑫打着皇后母家之名在外张牙舞爪之际,国舅亲自来禀告孤说,林丞病重,这次看来是真的快不行了。

杨子令一直奉命看着林府,没让国舅有机会对林丞下手,母妃的案子就一直悬而未决,杨氏的尸身在义庄都停了一年多了,最后还是贾有容看不下去,让她大哥去将杨氏弄去了乱葬岗。孤听说了之后也没多说什么,杨氏说到底只是替人背了黑锅,这么多年一直东躲西藏,其实也挺可怜的。

贾有容当然是知道孤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敢让贾有才去办这件事,但她也有她的疑惑:“我可听说从前官家连对小黄门都十分苛刻,如今为何对一个有杀母之仇的犯妇如此宽容?”

“孤都让林丞好好地养在他林府呢,更何况杨氏已经死了。”孤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若是孤告诉你,当年下毒谋害母妃的根本不止一拨人,你信不信?”

贾有容神色明显一变:“这话怎么说?”

“当年父皇命人调查的时候,发现母妃日日喝的茶水里、每夜所用的枕芯里、毒发当日所穿的华服上,以及她吃进去的糕点里,都被人下了毒,”孤平静地回答她,“最后追查死因时,茶水里、枕芯里和华服上的慢性毒都已经侵入母妃的身子,糕点不过是诱因。”

“所以才明知道糕点中的毒是林丞派人下的,还对他隐忍至今?”

孤叹了口气:“母妃死后,凤栖宫所有伺候的宫人都殉葬。父皇的意思孤也明白,能有机会在母妃贴身的物件里下毒的人毕竟有限,当真查起来恐怕牵连甚广,那时父皇的身子骨已经不大好了,孤还年幼,继位之后也需要人扶持。”

“先帝……心中有数?”贾有容这次理解都有些困难了,“所以林丞只是凶手之一?”

“事实上,若是单独服用那糕点,不会致死,只会加速容颜衰老。”孤现在说起这些事,已经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了,“孤之所以迟迟没动林丞,是因为他最开始就不是想害死孤的母妃,只是阴差阳错,他已经很自责了。”

贾有容明白过来,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孤,只能靠过来捏住了孤的手,孤反握住她的,安慰道:“孤没事,不用担心。”

夜里杨子令进宫时,孤十分难得地还没睡着,他先去看了黎儿才过来,想来也是许久不曾好好歇息了,上得床来就抱着孤深深地吸了口气:“民间有句话,叫老婆孩子热炕头,如今我总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孤在他怀里转过身来,抬手摸了摸他日渐消瘦的脸:“有日子没好好睡一觉了吧?早点睡吧。”

“不急,”他抬手抚上孤的手,按在他的脸颊上不松,“有正事同你商量。”

“林丞病重的事?”孤闭上眼睛,嘴边浮起一个笑,“国舅也去找你了?”

杨子令并不否认,低头在孤额上印下一个吻:“我的阿沅生来一颗七窍玲珑心,必定早就知道林丞当年并非有意。”

“这么说你还挺了解孤的?”孤的笑容忍不住加深了些,“国舅来告诉孤林丞不行了,实际上是在威慑孤,他想让孤知道,即便你的人盯得这么紧,他也能时刻了解林丞的情况。”

“国舅毕竟是老了……”杨子令惬意地在孤脖子里嗅了嗅,“你抹什么了这么香?”

孤被他嗅得有些痒,笑了两声躲开来,睁开眼睛道:“孤知道你是故意让消息透露出去的,国舅未必就不知道,他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可别小瞧了他。”

“不敢。”杨子令躺好,把孤搂在怀里,“林丞这次是真不行了,国丈病重的消息要传出去吗?”

“当然要了。国舅生怕孤不知道,赶着来报喜,孤还能不遂了他的意?”孤冷笑一声,“非但要传,还要往大了去传。孤明日亲自去一趟林府,皇后那边一定也会闹着要去,孤不在宫里,瞿让没法子去华阳宫,但他一定会去找你,你知道该怎么办?”

杨子令闭着眼睛发笑:“你们现在是怎么了,非得让我在中间传话吗?”

“他也得有脸来找孤才行啊,”孤哼了一声,“你以为他是害臊啊?他那是知道直接来找孤,孤会教训他,如今倒是找了个好帮手。”

杨子令直接笑出了声:“他倒是好眼力,知道你不会教训我。”

孤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孤就不会教训你?”

他一把抓住孤的拳头,按在了心口处:“没精神哄你了,明日去林府少带点人,我早些过去接驾。”

“国舅……”

他握住孤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剩下的事交给我,现在闭上眼,我累了。”

他是真的瘦了很多,孤也舍不得再扰他,往他怀里缩了缩,当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