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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节讲述鬼魅

天亮之前,木莉在半昏迷中醒来,看见伍钢在她身边睡得像死猪。

她想起伍钢在夜里压在她身上说的话:“早知道你不是处女,刚才我该先救你妹妹。”

木莉吼道:“你是个畜牲!”后来木莉就昏过去了,醒来后她摸索着下了床去找伍钢的衣服,她看见过他的皮带上挂着一把尖刀。

她想杀了他,然后投湖自杀,去找她的妹妹。谁知伍钢像狗一样警醒。他跳起来捆住了她的手,一直到天亮后才给她解开。

木莉说,我还要找机会,我一定要杀死这个魔鬼。

说到这里,木莉望着舒子寅说:“舒小姐,我看你是个好人,千万替我保密,等我做了这件事后,我和妹妹在地下都会感谢你。”

在这美好的傍晚,恬静的岛上,如此的血腥和仇恨让舒子寅感到惊心动魄。

从来到这个岛上的第一天起,她就从伍钢的身上感到过一股野兽的气息,她将这归结为理性的遮蔽。理性停止发育后的男人,他的身体和四肢便像蟒蛇一样膨胀,这种人在古罗马时期是最好的奴隶,他们能在鞭子下修出坚固的斗兽场。

舒子寅为自己这个想法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怎么会产生这种恶毒的联想呢?

一切皆来源于她的愤怒,剥夺人的尊严比剥夺生命更让人无法容忍。

她安慰了木莉很久,要她千万别做傻事,她说她会去说服主人,让伍钢受到法律的惩罚。

这样,她回到别墅,走上阁楼换泳衣去了。她要见到洪于,把这一切都告诉他。

她不明白洪于为什么要这样的人做助手,因为在她和洪于的接触中,她感觉到洪于的内心是惆怅的,而惆怅往往与美好的东西有关。

舒子寅走进别墅的时候,傍晚的朦胧仿佛随着她一起漫进了别墅内的各个角落。

大家都在外面乘凉,因此从客厅到楼道都没有开灯。她的脚步声沿着木楼梯一级一级地响上去,仿佛有谁在房子中敲击着一个木桶。

她停下脚步,那敲击木桶的人也停止了。舒子寅在半明半暗中笑了笑,想到人是可能被自己的脚步声吓住的。

想到这点,她走进别墅后在直觉中产生的一股恐惧也化解了。

她走上三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有一道在她身后“砰”地一声碰上了。

她本能地回过头,不知是哪一个房间的门被晚风推上了。这里的房间太多,如果有门窗没关好的话,只要一起风,便会响起令人恐惧的“砰砰”声。

她推开了走廊尽头的侧门,穿过一个狭窄的过厅便到了上阁楼的楼梯口。

这个过厅由于有门的遮挡显得特别暗黑,在大白天经过这里时也是幽幽的,由于光线的突变经常使人走过这里后便眼皮发跳,舒子寅第一天走过这里时便发生了这种情况,当时雪花笑着问她说:“是左眼还是右眼?”

舒子寅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雪花说如果是左眼皮跳动的话,可能是要发财了;但是,如果跳动的是右眼皮,那可得小心点,因为这是一种凶兆。

舒子寅眨了眨眼睛,这次没有发生这种情况。她上了阁楼,小客厅地板上的坐垫和小方桌像黑糊糊的礁石。

她开了灯,进了卧室,换上了一件猩红色的泳衣。不久前她在海边游泳时穿的是黑色的泳衣,这次她为什么挑选了猩红色的这一件,她不知道,当时完全是无意识中就想到要换一种颜色。

后来别墅里的人都分析说,幸好她穿了红色。

不然很可能就像死在这里的游客一样,当时就被鬼魂把心给掏走了。

她记得临出门前她还在大镜子前照了照,她突然为自己凸起的身材感到有点羞怯。

在海边时她从未产生过这种感觉,她认为无拘无束的身体在大自然中能让人体会到超然的愉悦。

几年前,她和几个女伴在一个深山池塘中曾尝试过一次月光下的裸泳,那种整个身心都向大自然敝开的感觉令人陶醉。

那一刻,没有遮掩,没有秘密,她和女伴们雪白的身体躺在岸边时,其圣洁尤如神的女儿,只待嬉水采果之后,她们就会在雾气中踏花归去。

舒子寅在镜子前理了理泳衣的边缘,她意识到此刻的羞怯与环境有关。

在这台灯朦胧、床铺柔软的卧室内,她的身体仿佛改变了含义。

她赶快离开了镜子,她想尽快到达岛边。当她像鱼一样进入湖水后,她会单纯而快乐。

她关了灯出门,从阁楼往下走。她感到了一丝寒意,但她想这也许是自己仅穿了泳衣的缘故。

从阁楼下去的楼梯是“之”字形,当她在半明半暗中转过楼梯的弯道后,便能看见那个通向三楼走廊的过厅了。

刚才她经过那个过厅时眼皮并没跳,但凶兆在此刻却令人意想不到地出现了。

她看见在几截楼梯下面,仿佛有一个人脚不沾地的悬在幽暗的过厅里。

她的心突然收紧,本能地揉了下眼睛,确实是一个上吊的人!一个女人!她的脸被向下散开的长发遮着黑裙子下面露出两只直挺挺的小腿。

舒子寅感到嘴皮发麻,背上浸出了冷汗,她在心里大声喊着,这不可能,不可能!

她想到这座别墅里太多的恐怖传言是否影响了自己的神经,她是一个理性很强大的人,她不能被自己的幻觉吓住。

“谁在那里?”舒子寅在思维的高速旋转中吼出了声音。同时她从最后的几截楼梯上冲了下去,她知道一切都会是幻觉,只要她敢于走下去,敢于穿过过厅,这一场惊恐就结束了。

然而,她一冲下楼梯就碰在了那双悬在空中的小腿上,冰凉的硬梆梆的小腿。她本能地伸手去推开它,在一瞬间感受到这人穿着一双死人常穿的软软的布鞋。

她的意识在那一刻开始丧失,她不知怎么的就瘫坐到了地上,这时“咚”的一声大响,那具悬着的女尸突然掉了下来。

在地板上,这具尸体开始蠕动起来,并且是在对着她爬过来。

她仰起头发出了声嘶力竭地惨叫,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听见楼内的惨叫声,最先跑到现场的是雪花和桃花,接着是梅花、木莉和小胖子厨师。

他们除了看见舒子寅倒在地上外,在现场没发现任何异常的情况。

现在,洪于和雪花守在舒子寅的床边,她的眼睛里慢慢有了光亮。

听完她断断续续地讲述后,洪于让雪花陪着她,他忍不住要再到过厅去看一看。

他走下阁楼、过厅里仍然很黑。电灯开关设计在三楼的走廊上,因而从阁楼下来无法先开灯的。

洪于摸索着打开通向走廊的门,在墙壁上按下电灯开关后,再返身回到过厅。

明亮的灯光下,洪于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这过厅有5米长,两米多宽、顶部是廊式设计,因而有两道粗粗的横梁。

洪于的眼光在横梁上仔细搜索,没发现任何绳索的断头。横梁上暗红色的油漆也没有被绳索勒过的印记。

无论如何,刚才这里不可能有一具女尸吊着。舒子寅的遭遇很像是一个梦游者的幻觉。

但是,女佣们是看见她清清醒醒从外面进入楼内的,并且,她已换上了泳衣,正要到岛边来的,如果舒子寅遇上的真是鬼魂,那这个鬼魂阻挡她下楼是什么意思呢?是今晚下水游泳会出事吗?

如是这样,那这是个好心肠的鬼魂了。民间有很多这样的传说,洪于感到头脑里晕乎乎的。

从舒子寅看见的鬼魂的外形看,长发黑裙子,不会是刚死在这楼里不久的那个女游客,因为鲁老头说,他推门叫借宿者时,那个死在门后的女子是穿着白色的睡衣。

舒子寅看见的形象还是与几年前淹死在湖里的一个女游客相似。

那时洪于全家人都还住在这里,不久后洪于的妻子便在半夜发现过有穿黑裙的女人在楼梯拐弯处一闪便不见了。

洪于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到木莉的妹妹又死在湖里了,如果真有鬼魂而这些鬼魂又都向他的这座岛上别墅聚集的话,那这里简直就变成一座坟场了……

凑巧的是,他在千里之外第一次看见舒子寅时,正是长发黑裙的形象打动了他,并且让他如痴如醉。这一切是巧合,还是真有什么阴阳玄机呢?

洪于在阁楼下面的过厅里思前想后,心里感到一阵阵发紧。

本来,他已经将这座别墅淡忘了,包括曾经发生在这里的种种怪事--到临走之前,这种令人恐怖的怪事是越来越多,有时一天晚上都会发生好几起,一会儿是半夜的楼梯上有脚步声,一会儿是空着的房间有开门关门的声音,一会儿又是岛上临近水边的方向传来女人的哭声……

在两只凶猛的马斯提夫犬也莫名地死亡之后,他决定离开这里,举家搬回城里去了。最终让他作出这个决定还是道士的判断。

他从很远的一座庙里请来了一个名气很大的道士,这个胡子已经花白的老道在别墅内外察看了半天,接着又乘船围着这座孤岛看了一圈,上岸后他对洪于说,一切都清楚了,你这座房子修在一条巨蟒的身上,所以不得安宁。

他说这座小岛是一条盘着的巨蟒形状,这条巨蟒盘了很多圈,头部正好在岛的中心,也就是现在这座别墅所在的地方。

洪于问他如今有什么解法,道士说晚了,如果当初破土动工前找到他,也许还有一些避邪之法,如今木已成舟,巨蟒之灵已被惊动,恐怕只有躲开这里为上了。

洪于带领全家离开了这里。

之所以没有拆掉这座别墅并留下鲁老头在这里守着,说明洪于对此总有些将信将疑。他想让房子空上几年观察观察再说,他总觉得童年时听过的鬼故事会发生在这个文明时代、并发生在他的房子里,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正是他心底里对那些怪事的某种怀疑态度,所以当舒子寅表示出对这座别墅的极大兴趣并愿意来此写作时,他终于下定决心重返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也许,人在陷入对异性的倾慕激清时,胆子也特别大了。

他想起当知青时,有一次陪着女知青走夜路,中途穿过了一个坟场也毫不惧怕。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洪于望了望过厅顶上的横梁,他相信充满理性的舒子寅在这里看见上吊的女人不会是错觉。

并且,她的手还直接摸到了那具尸体的小腿,摸了只给死人穿的那种软底布鞋……

太可怕了!洪于不能在这过厅里久留,他正欲上到阁楼去,走廊上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负责搜查全楼的鲁老头、小胖子和女佣们都过来了。

洪于听到了详细的检查结果--楼梯、走廊及各个房间都彻底察看过了,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惟一可以提起的几件事是:二楼的一间空客房的桌上有一只水杯,女佣记不清是否打扫卫生后忘记放回茶柜里去了。

老太太曾经住过的卧室里,留在室内的一串佛珠平时是放在床头柜上的,而刚才发现这串佛珠平摊在枕头上。

还有就是三楼小茶室里,有一幅画从墙上落在了地上,也不知是风吹掉的还是另外什么原因。

洪于认真地听着,心里分析道,房间里的小东西变换了位置,这只能是女佣打扫卫生时丢三拉四的结果,不说明什么问题。

茶室里的画掉在了地上倒使他心里跳了一下,因为那几幅画上都是《聊斋》故事,本来挂上它是图个雅兴,但这种时候画掉下来,倒真给人一种画上的狐女走下了画面的感觉。

当然这是绝不可能的,洪于坚定地想,只能是风吹落的,至于老太太的佛珠,他突然想想了一个问题,“你们刚才进老太太的房间,看见那串佛珠在闪光吗?”洪于问道。

大家都楞了一下,梅花说:“没注意到开了灯以后,那串佛珠好像是有点发亮。”

洪于之所以问到这点,是他突然想起了他母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老太太说:“这楼里最近常常闹鬼,我都知道。因为凡是有鬼进了这楼里,我这串佛珠就会发出佛光。每次我听见你们大呼小叫时,我就举着这串佛珠对着门外照一照,鬼魂就吓跑了,所以你们后来都平安无事。”

对母亲的话,洪于当时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他知道老太太总想表示她的重要性,因而借此机会显示她的权威。

现在,洪于却突然记起了这件事,他想老太太说的如果是真的,刚才那串佛珠一定会发光。

可惜舒子寅撞上女鬼时,没有人守在佛珠旁证实它发亮与否。

“梅花,去将老太太那串佛珠放到我的房里去。”洪于吩咐道。

这时,伍钢也完成任务回来了。他的两只裤腿已被水打湿,瘦削的脸上显得有点阴沉。

他说他沿着小岛走了一圈,没发现可疑的情况。他担心有小船藏在岛边的水草和灌木中,便驾上快艇沿着岛边搜查了一遍,对草木茂密的地方,他都尽量将快艇钻进去查看,没有发现有外来船只靠过岸的痕迹。

他说如果有人上了岛不会撤离得这样快。所以他判断说,刚才发生的怪事,不论是不是鬼魂,肯定不会是从湖上来的。

“鬼魂可能不用驾船吧?”桃花小声咕哝道。

“我的意思是说,没有人接近过这岛。”

伍钢瞪了桃花一眼,解释道:“当然,如果真有鬼,他怎么来去谁知道呢?”

“好了,好了。”洪于说道。“我都清楚了,大家先去休息,今晚都警觉一点。”

洪于上了阁楼。舒子寅已经起了床,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

那件腥红色的泳衣搭在椅背上,那种红让洪于产生葡萄酒的感觉。如果不是这件可怕的事打破了今晚的计划,现在他应该正和舒子寅坐在水边的沙滩椅上。

今晚没有星星,但有一弯月牙,湖上不会太黑,他将看着她像鱼一样在水里游动。她的游泳技术不错,不然不会一个人也敢在海边夜泳。

洪于还记得那个晚上,她从海水里上岸时只是一个黑色的剪影,洪于是从那极富女人味的线条上辩别出从海里出来的是一个女人。

“房子内外都检查过了。”洪于说,“什么也没发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舒子寅 面色苍白地说,“只是头还晕,不敢闭眼睛,一闭上就会看见刚才的场面。”

“别怕了。”雪花指着红色泳衣安慰道,“你刚才穿的这个红色已经将鬼灭掉了,我小时候听奶奶讲过,只要将红布抛过去,鬼就化成了一滩水。”

“过厅里有水吗?”舒子寅朦胧地问道。

洪于想说“有”,但又觉得荒唐,他第一次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这天晚上,洪于住在阁楼里第一次体会到这幢复杂别墅的动荡不安。

开始,他提出与舒子寅交换房间时,仅仅是想表达他的勇气。因为看样子,舒子寅已经不知道怎样度过这一个正在开始的长夜。

同时,她的身体在惊恐之后又极度疲乏,仿佛难以阻止地要进入睡梦。

这样,洪于提出让雪花陪着她到他的房间去住一夜,而他自己则留在阁楼上。“明天早晨,我就会告诉你这楼里什么也没有。”洪于故作轻松地说,“鬼魂也会怕我的。”

雪花扶着舒子寅走下阁楼之后,洪于首先将这小小的阁楼再次检查了一遍。

这里其实一目了然,一个小厅,是他的妻子蓝小妮喜欢的日式风格,以前她常坐在这里的地板上看画报,那姿态像一个女学生。

另一间是书房,洪于走进去拧亮了台灯,写字台上还能放着舒子寅正在写的论文。

这样狭小的空间没有多少悬念,洪于又回到卧室,舒子寅的泳衣还搭在椅背上,他叹了一口气,想到一个美好的傍晚被破坏了。

他陡然想起一次已经忘记的约会,那时他多么年轻,和一个女孩坐在夜晚的河堤上,他们完全忘记了时间。

夜已经很深了,河堤下面的卵石滩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沿着河滩慢慢走过去,然后又走回来。他始终看着地面,好像在卵石中寻找什么东西。

洪于感觉到女孩子对他依偎得更紧了一点。他们都停止了说话,眼睛跟着河堤下那个模糊的黑影移动。当那个来回走动的人又一次走到他们坐着的河堤下面时,那黑影突然发出一阵狞笑,然后竟返身跳进河水里去了。

“鬼,水鬼!”那女孩子跳了起来。他们拉着手一口气跑出堤岸上的树林。

见到河边公路上的汽车灯才松了一口气。一个消魂的夜晚刚开始便结束了。

恐惧是潜伏在人体内的动物性之一,当它出现的时候,玫魂色的堤岸不堪一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