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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他的脆弱

“他父亲接管了家族的生意后,曾多次提出过让向阳回到他身边,不过我想这辈子向阳都不会再去高家,试想那样的一个男人,那么多年,不仅让他得不到母爱,也没有给过他丝毫的父爱,还让他的童年背负上沉重的阴影。我知道向阳心里恨,恨这些欺负他的人,恨这些折磨他的人。他父亲曾当着一大家子人,说向阳这辈子成不了大气,到头来还是要去找他。”

“我知道向阳想成功,他不想输给他父亲,输给任何欺负过他的人,可是成功的道路有很多条,没必要天天在外面打打杀杀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作贱自己让他父亲后悔?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担心啊!景欣,你不知道他原先是个多优秀的孩子啊!”

蒋母拉过景欣的手:“景欣,你以后要帮着我多照顾向阳啊,他是个可怜的孩子,虽然脾气不好,不过心地很好的,我怕我走了之后,就剩他一个人在这世界上孤苦零丁。”

“阿姨您说什么呢?你还这么年轻,会长命百岁的,再过个几年,向阳娶妻生子后,你就可以儿孙绕膝,安享晚年,多幸福啊,而且我也会常来看你的。”

景欣不明所以,看她一脸悲伤,心中只想着应该说些好听的让她开心,她从前就感慨自己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揣摩不了别人的心思,现在越发觉得嘴巴笨拙。

蒋母抬起头,眼里已是一片凄然。“景欣,傻孩子,我活不了多久了,一个月前我就觉得身体一直不好,总没劲吃不下饭,到医院查出来是胃癌,医生说是晚期,已经扩散了,没有做手术的必要了。我活不了多久了,这种病走得很快的,我没有告诉向阳,他已经够苦的了,这些年我欠他的太多太多,我不想他再为我担心。”

景欣瞪着眼,骤然紧缩的瞳孔里是无比的震惊,一瞬间泪就涌进眼眶,她胡乱的抹着泪:“阿姨,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您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得这种病!”

景欣有些口不择言,只是觉得伤心,觉得惋惜,觉得深深的遗憾。

一向安于天命的她,今天突然开始怨恨,她恨命运的不公,恨世间的无情。

可是景欣什么也不能做!

她不是医生,她也没有妙手回春之术,她只能伏在蒋母的肩头大声的痛哭,像个矫着劲的孩子。

蒋母对于生死倒是看得很开,她搂住景欣,“孩子,你不要难过,生死都由命,今天的因都是昨天种的果,我以前做错了,现在上天要惩罚我了。我谁都不恨,死并不可怕,谁都要走这条路,只是我舍不得向阳啊,将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我舍不得他啊。我真的希望我死之前,能看到有个人代替我照顾他,可是我没有时间了,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想起那个可怜的儿子,悲伤重又席卷了她的心。

“会的,阿姨,一定会有那个人出现的,阿姨,你一定要保重身体。”院子里两个人抱头痛哭,谁也没有发现身后站在骄阳下的蒋向阳,他来了多久了?又听到多少?

蒋母手中的毛巾已经被泪水湿透了,景欣起身准备去屋里清洗。

缠着牵牛花蔓的铁栅栏门前,一个挺拔的身影背光而立。

景欣脚下的步子生生定住了,蒋向阳如雕塑般站在门口,似乎已经来了很久很久。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一定听到了她们的话,也知道了母亲的病情,那么他此刻心里一定很难过?

心里生出了这样的想法,脚就不由自主的向他走近,再走近,她与他只有一步之遥,八月的阳光刺眼的让她有些眩晕,花白的阳光将他的身影圈成一个悲伤的轮廓。

直挺的身躯如雕塑般僵硬,深邃的眼和细碎的发融成一样的墨黑。

蒋向阳有些恍惚,母亲的话那样清晰却又像是梦中呓语,他希望那只是梦中的呓语……

视线并未因景欣的靠近而收拢,眼神涣散飘渺的投向前方,母亲瘦削的背影在树影下微微颤动,阳光太刺眼,男子觉得母亲的背影是那样的虚幻,像是随时随地都会随风而去。

虽然他三岁的时候就被迫离开母亲,十四岁才回到她身边,虽然这个被他称为母亲的人曾心狠的遗弃他那么多年,虽然他也曾深深的恨过、怨过……

拔开眼前层层浊雾,蒋向阳的思绪陷入到遥远的回忆中。

那幢坐落在丛林深处红顶白墙的豪华别墅,别墅里的孩子打扮的像是公主与王子,不过那里面没有他,虽然他也是高家的孩子,却是一个羞于被提起的私生子。

私生子,小小年纪的他并不懂什么是私生子,只知道母亲突然不要他了,父亲将他带到了一个新家,奇怪的是家里还有一个妈妈,还有哥哥姐姐,只是他们都不喜欢他,用厌恶嘲笑的眼神看着他。

鲜亮的外衣助涨了少爷小姐们傲慢拔扈的气焰,他们把瘦小的他推到水沟里,他们拿垃圾扔他,他们看着在水沟里挣扎的他,嘲笑着叫嚣着:“你和你母亲一样,是个贱人,你不配住在我们家,滚出去,滚出去。”

午夜梦回时,那些声音如魔鬼的咒语,不眠不休的缠着他。

清凉的泪滑过脸颊,小小的他在心底呼唤:妈妈,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要我?

四岁的时候,看着哥哥姐姐幸福的依偎在大妈身边,撒着骄耍着小脾气,他倔强的别过脸,心中想着,总有一天他的母亲会将他带离这个地方。

六岁的时候,比他大三岁的哥哥考试得了第一名,父亲将他高高举起,一圈又一圈的转动着,转花了他的眼,他躲在角落里黯然着,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别说抱他,就连眼神都懒得在他身上停留。

漆黑的夜里,他开始恨自己的母亲,恨她不要他,将他丢在这没有温暖的地方。

七岁的时候,霸道的姐姐在他不小心摔坏了她的瓷人后,将他狠狠的推倒在地上,用穿着崭新皮鞋的脚踩在他瘦弱的胳膊上,痛意漫延,他没有求饶,只是在心底一遍遍的质问:“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