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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管家:“因为……秦少的手稿,很难保存下来。”

这个解释让沈辞更疑惑了:“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他总是把手稿乱丢,最后找不到吗?”

“不,”管家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会把手稿撕掉。”

沈辞:“……啊?”

管家朝餐厅外看了一眼,好像在确认秦抑确实还没过来,这才说:“秦少他今天是不是又很早就起了?”

沈辞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点点头:“是。”

管家:“所以,他突然开始写谱,也许只是因为躁狂发作。”

沈辞愣住。

躁狂发作?

“小少爷难道没发现,这两天秦少变得和平常不太一样吗?”管家耐心地解释说,“接连两天早起,食欲增加,还会主动跟你说话。”

沈辞心里就是一惊——确实。

他昨天还因此而高兴,觉得是秦抑身体在恢复了,才会导致他精神变好,闹了半天,居然是因为躁狂发作?

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我跟在秦少身边十几年,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这个人性格冷淡,躁狂症状也比较轻微,所以换成其他人,并不容易发现他的异常,一般只会觉得‘秦少今天心情不错’,或者‘秦少今天精神很好’之类的。”

沈辞紧紧地抿住了唇,不由自主地攥起手指。

“这样的症状少则持续几天,多则一个月,这种病症会激发他的创作欲,几乎每次发作期间他都会写谱,包括您所了解的,那张拍卖出了上亿元高价的琴谱,也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写成的。”

沈辞:“……”

“但是,一旦这样的状态过去,重新进入低落期的话,又会陷入自我否定,他会把已经写好的谱子全部撕毁,这就导致他的手稿很难保存下来。以前我看到会制止他,但那会让他大发雷霆,所以除了偷偷拍照以外,其他的行为我都不建议您做。”

沈辞忽然就明白了。

怪不得那张谱子能拍出那么高的价钱。

物以稀为贵,秦抑能存留下来的手稿根本凤毛麟角。

他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那他……总是这样犯病,不吃药吗?我来秦家这么多天,好像从没见过他吃药。”

“以前是吃的,”管家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但那时候程度还比较轻,服药的剂量也小,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直到车祸以后,症状突然加重,再按以前的剂量吃已经没用了,可如果加大药量的话……会让他彻底失去创作欲,失去对钢琴的热情,那样,可能‘秦抑’这个名字将不再和钢琴有任何联系,会完全变成一个普通人,所以他非常抗拒。”

沈辞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秦抑是个疯子天才,但今天才算彻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疾病会毁掉秦抑,同时却也成就了他,他根本没办法说出让秦抑“不要弹琴了快点去治病”这种话。

他心里难受极了,感觉鼻子发酸,眼前又浮现出刚刚秦抑坐在钢琴前写谱的画面来。

忽然,管家后退一步,重新换上彬彬有礼的笑意:“小少爷,粥里要加糖吗?”

他这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让沈辞瞬间回神,一扭头,果然看到秦抑的轮椅正往餐厅而来,他连忙收敛好情绪:“不用了。”

他等到秦抑进来,沈辞在他对面落了座,问道:“洗个手怎么洗了这么久?”

“刚才轮椅低电量报警了,顺便换了块电池。”秦抑说,“不是让你先吃吗,怎么还一直等我?”

“当然要等你一起,”沈辞把放在两人中间的小菜往对方面前推了推,“今天也要多吃点。”

“好。”

或许因为被管家提醒,沈辞对秦抑关注的点也变得和昨天不一样,他坐在那里看对方吃饭,感觉他的气色确实比平常好一些,脸色不再苍白得吓人,嘴唇有了一点血色。

吃饭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没再像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时,好像强迫自己往下咽的样子,能看出来现在的秦抑确实很有食欲。

但一想到这样的状态居然是在生病,沈辞心里就说不上来的酸涩,他确实希望秦抑可以多吃点,活跃些,却不是这样的活跃。

被他盯着看了太久,秦抑抬起头来,忍不住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啊,没有,”沈辞连忙收回视线,小声说,“都怪哥哥太好看了,容易让人看入迷。”

秦抑一顿,随即眼尾微微地弯了一下:“这是真心话吗?”

“当然!”

秦抑没再说什么,沈辞垂眼开始喝自己碗里的粥,心说秦少刚刚那是又笑了吗?

果然昨天冲他笑也是因为躁狂发作吧。

两人吃完早饭,沈辞全程都有些心神不定,但为了不让对方发现,只好时不时就跟他聊两句天,秦抑居然也愿意回应他,甚至还会主动挑起话题。

饭后,沈辞回到琴房——他昨天已经休息了一天,今天不能再偷懒了,可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硬着头皮坐在钢琴前,只感觉谱子上的音符一个也看不进去。

他强迫自己练了一会儿琴,就听到秦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等等。”

沈辞当即指尖一抖,直接弹错了音,他连忙停下,回过头道:“怎么了?”

“倒是我要问你,”秦抑的目光透出审视,“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你平常练琴不是这个状态。”

沈辞抿唇,心说琴声果然会暴露自己的情绪,以他的水平,想瞒过秦抑是不可能的。他只好尴尬地说:“是不是因为昨天一天没练,今天生疏了?”

“不是生疏,是你不在状态,”秦抑语气笃定,“你有心事。”

沈辞目光躲闪,终于他站起身来,走到对方跟前蹲下,小心地问:“哥哥,你有觉得……身体不舒服吗?”

“嗯?”秦抑微微蹙眉,“是我在问你,你怎么反倒关心起我来了?我挺好的,没不舒服。”

沈辞视线落在他颈侧,一小截银色的项链从衣服里露出来,他勉强笑了笑:“是吗,可能是我……”

“沈辞,”秦抑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刚才我去餐厅前,管家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沈辞没想到他这么敏锐,瞬间有点慌了,连忙辩解:“没有没有,他只是问我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没说别……”

“你不用骗我,”秦抑打断了他的话音,“他跟你说,我又犯病了,是吧?”

沈辞浑身僵住。

秦抑:“我记得在你刚来的时候,我让他转告过你,如果你觉得待在我身边有任何不适,都可以选择远离我,这句话无论什么时候都适用,二楼也有琴房,你不用勉强自己一直陪着我。”

沈辞瞳孔收缩:“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没说你一定要去,”秦抑出奇平静,“想怎么样你自己决定,我只是提醒你。”

沈辞稍微松了口气,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哥哥,你自己知道你现在……状态不太对吗?”

“本来没觉得,不过你提醒了我,我就知道了。”

“那你就任由自己这么……这么……”

沈辞“这么”了半天,还是没能把话说完整,秦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轮椅上的男人转过头,将视线投向窗外,他眉目间很是平和,几乎看不到平日里的阴郁之色:“这样不好吗,不会觉得疲惫,能重新找回创作的心情,甚至连疼痛感也会降低,有什么不好?”

沈辞垂下眼,说不出话。

秦抑回转头来,忽然语气认真地问:“你怕我现在的样子吗?”

沈辞连连摇头。

秦抑微微地滚动了一下喉结,用非常低沉的嗓音道:“那你……愿意满足我吗?”

沈辞呆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