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去？”繁星看着裘凡手里的锄头，这么问着。
前半夜才见了死人，后半夜还想睡个安稳觉，没想到裘凡一身利落的黑色紧身衣，看起来像是个刺客打扮，可手里却拿着根——锄头……
“不去怎么行？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到底顾书华是我的弟子，就这么平白死了，一面都没见到，这怎么行？”裘凡把身边另一套更小一点的夜行衣丢在了繁星身边，“换了。”
“都说人死为大，入土为安，人都死了，你还非要去打扰，大成有律法，这盗墓可是要被判杖刑的。”繁星脸上是老大的不愿意，可换衣服的动作倒是没什么停顿。
“想来你心中和我有一样的疑问，竟先生应该教过你为人当求真求实，心中有疑问，便解开它吧……”约莫花了一刻钟才说服了裘凡。
可真是天黑月下，到了埋葬地，裘凡才终于知道繁星不愿意跟来的原因，倒和人死为大没什么关系——他怕鬼，怕的要死。
“人死如灯灭，别怕。”说了这么一句后，裘凡一个锄头，挖开了下面的土地。
“谁……谁怕了！”繁星还是一个嘴硬，明明两只手都在发抖，可还是不肯承认自己在怕。
恰好这句话说完，天上一只麻雀略过，飞的很低，翅膀的扑腾声仿佛就在耳边。裘凡吓的脸色煞白。裘凡自然是看到了，但却没点破。
繁星的面子薄，太欺负了可不太好。
裘凡过去是教书先生，后来做了算命师傅，吃的都是嘴巴饭，可力气却不差，三下五除二就挖开了殷书华的坟。
下面是一口黑色的棺材，很新，没什么虫蛀的痕迹。
也是，殷书华都没有死多久。
“喂。到这里就可以了吧……”繁星在上面这么问着裘凡，他实在是怕的可以。
“没看过棺材里的东西，怎么安心呢？”裘凡倒是大大咧咧，似乎不那么害怕。他手脚利落，一下子就弄开了钉着棺材的钉子。黑色棺材一下子就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尸体。
“啊！”繁星一下子捂住了眼睛，转身不看这一幕。
而裘凡则是盯着那具尸体。
尸体十分完好，除了脸是一片血肉模糊。
但除了脸之外，这身形还是极为像殷书华的。
“喂，我们可以走了吧。”繁星在哪里支支吾吾地问着。
他现在觉得墓地里阴风阵阵，可是裘凡还在这里，他也不好丢下对方。
可哪知裘凡竟然蹲下身，开始抚摸起那具尸体的脸来。
那伤口血肉模糊，看起来像是被石头砸过的，而致命伤看起来就是这个。尸体旁边有几只死去的虫子尸体，看起来有些诡异。
裘凡摸了摸尸体的脑袋。
摸索了许久之后，他突然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向尸体拜了一拜之后，他又重新将坟墓合上，回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这就好了？”显然，繁星不明白裘凡这么做的意义，他以为裘凡花了这么大力气总是要研究很久，却没想到前面花了一个时辰挖坟，后面却用了半刻不到的时间就算完事。
裘凡看了繁星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光：“想来竟先生是教过你的，求知的过程漫长，可的得到真理却只用一瞬间。”
他拿自己挖坟这件事情做比方。
这月黑风高，阴风阵阵，原本繁星是瑟瑟发抖的，可当裘凡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他却意外的，有些不怕了。
思考让人忘记一些东西。
“先生曾经和我说过一个故事，她说竹子破土只用一瞬间，可在下面生长根系，却需要三年的时间。求知求学，便是如此。”
他从小生长在竟先生院子里，从未出去过，所知所见都是从竟先生口中，他大约是这世上较为博学的那一个。
可是也同样的，他的知识全然都在纸上，从未出过那一方天地，所有的知识都未曾与这外面花花世界联系，知识不过就是知识而已——可是因为裘凡的出现，他所有脑中有的东西，都与这外面的天地联系了起来。
“真聪明。”裘凡捏了捏繁星的脸蛋。
手上一手的脏泥，弄的繁星本来白净的脸蛋一下子出现了两个黑色掌印。
“脏死了，脏死了……”繁星嫌弃地擦着。
“我这白天不也是这么个待遇嘛，咱们现在两人是一模一样，不是正好。”他说的是被齐大娘掌掴的事情。
“先生说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繁星一边擦着脸，一边这么说着。
“先生是不是也说过，先小人，后君子啊？”裘凡哈哈大笑。
他这么一闹，倒是繁星心里原本的那一些小小的恐惧，全然的消除掉了。
……
第二天一早，两人顶着个黑眼圈退房。
“这客房住的好好的，干嘛要退？”繁星问。
“咱们这银钱不够，能吃好就不能住好了。你说，你是要吃好还是住好？”裘凡倒是一副无赖面孔，这么问着。
明明我看过你的钱袋，里面的钱还不少，抠门就抠门呗，还非说自己穷。繁星在心里小心腹诽着。
他全然没注意到，比之过往，自己已经从一个拘谨任性的聪明少年开始蜕变了。
只是他往后会如何，却让人有些不得而知。
刚刚在心里腹诽的话，他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裘凡告诉过他，但凡是人，是没有不好面子的，在面前说别人穷，是驳了别人的面子。不过如裘凡这样不那么喜欢面子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那还是吃好吧。”裘凡把心里那些话都压在舌头下面。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了城外破庙。
这破庙里有一个乞丐。
“怎么，我看两位穿着不错，也是要和我这乞丐抢屋子吗？”看到来人穿着不错，可却开始铺床铺之后，那乞丐的脸色就有些不好，脸色一不好，话就酸了。
“我看你好手好脚，年纪也不大，怎么要和我们这群落魄旅人抢屋子？”乞丐酸他们，繁星酸乞丐，这裘凡的毒舌，繁星倒是学了一点。裘凡见这一幕，道也不说话，他知道繁星此时心情不好——是了，从客栈里走了这么久，好好的床变成了地板，晚上还要和蛇鼠为伴，他一个从来没吃过苦的少爷，自然不太喜欢经历这个。
但是此时的他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嘴上发发牢骚。
这件事情，原本也是那乞丐不对。这破庙原本就不是他的，却仗着自己在这里住的久了，竟然不许别的旅人居住。
只是在繁星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人是撩袖子，竟然要和一个孩子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