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领。”裘凡从马车上下来,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个——把人往高里叫,可声音又不大,不会被别人听到,拍中了对方马匹,又免得节外生枝。
那小兵果然眉眼高兴,只是还端着架子。
“不知把我们叫住是为何?”裘凡恭恭敬敬说道。
“你们一行人是货商?”那小兵问。
裘凡点点头。
“既然是货商,怎么会有个蒙面人呢?”他说的是金井。
“这是我家保镖,小将领也知道,这行走在外,没人保护总是不行的,更何况这年景,兵荒马乱的……”裘凡也是说到了对方的痛处。
“我哥哥不是什么坏人。”这个时候,金铃开口,“哥哥是为了保护我毁了容。”
金铃自然是不喜欢别人觉得自己哥哥蒙面有什么奇怪的。
“若是不信,我可摘下面纱。”这时候,金井开口。
“哥哥……”
金井从马上下来,走到那小兵面前,摘下面纱之后,周围人是略略驻足之后,脸上露出震惊表情,随后又迅速将眼移开。
裘凡看着金井。
这战火连天,他也并非未见过战乱场景,怎么样死去的人都有,这个时代,能活着,便是万幸了。
只是看到金井的脸的时候,他还是微微侧目了一下。
那是一张异常奇妙的脸,金井的脸,一半是好的,是苍白的,漂亮的,俊秀的,冷漠的脸,而另一半,却是紊乱的,破败的,诡异,恐怖的脸。
那张脸上,曾经挨过一刀,那是一种怎么样凌厉的刀法,将人那一半的脸一分为二,只是躲过了眼睛,经此而已。
一道长长的伤疤,从金井的眼睛下面划到了下巴处,将上下嘴唇也一分为二,那刀上似乎还涂过毒药——普通的刀伤,不会至于溃烂到这种程度,如果是伤后的不及时处理导致的,也不至于让这一道伤口泛着诡异的黑。
那小兵显然没见过这个。
他不过就是一个守城将领,尚未上过战场一次,只是平日里恪尽职守,虽然也算是见的多的,可终究没见过这个。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半天回不过神。
金井将面纱又再一次带上,问道:“可否通融?”
虽是未听到什么回话,不过一行人也知道答案如何,便继续往前走着。
不多时,便来到了边城地方。
在一处客栈住了下来,众人检查左右无人窃听之后。
“咱们是往北还是往西?”谢留欢问。
往北是胡国。青国国土狭长,他们从大成往青国走,如今是在青国与大成交界处,此地安稳,稍是不见战乱,所以较为太平——可是他们要呆的,可不是太平地。
而往东是去往青国国都,要想收服青国,总是要在咽喉梗概处入手。
“咱们往东。”可是奇怪的是,裘凡并没有说要北或是往西,而是说要往东。
“为何?”谢留欢问。
“胡国十年之前曾发生过一次动乱,后被压制,而起兵蛮王兵败之后,带着自己的残兵败将逃亡胡国东边。”
“你是要与那蛮王联手?”谢留欢问。
裘凡点点头。
“可那不过是败军之将而已,败军之将,何敢言勇?与败军合谋,怕是不妥。十年前他拜了,十年之后,莫非他就能胜吗?”谢留欢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裘凡摇摇头。
“我从来不觉得他能胜,这十年时间,他都没为自己报仇,自然是因为他胜不了的。”
“那为何?”
“十年时间,蛮王不曾为自己复仇,和胡国却也没办法消灭蛮王,分明将蛮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却揉不出拔不掉——十年时间,都求而未得,这蛮王必然是有资本与胡国抗衡的。只是,他缺少一个契机。”这两方谁都无法消灭谁,胡国不愿意看蛮王做大,却也无法击败对方,十年耻辱蛮王记在心里,却苦无没有复仇机会。
——这不就是可乘之机吗?
“他缺一个契机,我们就送他一个契机。”裘凡脸上有些笑意。“不过,去往东边之前,还需要先去一个地方。”
众人也没多问,在此地休息了一天之后,第二天天蒙蒙亮就开始启程了。
这一走,又走了七天。
而离青国国都不过一天的路程了。
“不是说好了要去东边蛮王地界吗?怎么现在又要去青国国都了?”谢留欢奇怪问道。
“不是要去青国国都,目的地就是这里。”裘凡从马车想上下来,走到了一处大宅门前,宅门前站着两个士兵,手握宝刀,可这宅院破旧,并不像是什么重要的地方。
“前门人多眼杂,咱们往后面走。”
本以为说的后面是后门,却没想到裘凡却把几人引到了一处狗洞处。
左右看了看没人之后,裘凡先是学了几声猫叫,又学了几声狗叫。
金铃憋着笑,繁星一脸疑惑,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奇怪反应。
不多时,那狗洞里就钻出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孩子,那孩子比之繁星还小很多。也极为瘦弱,只是面目却还看得出清俊,只是实在是有些太瘦了。
“凡叔!”那孩子一看到裘凡,便惊喜一叫,然后一把往裘凡怀里钻。
裘凡轻而易举把人抱起来,脸上喜色变为皱眉。
“又瘦了,你,受苦了……”裘凡是一改往日那轻松模样,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这个孩子,“箫临,如果你愿意,凡叔可以把你偷偷带出去……”
可是话尚未说完,那孩子就否决了。
“可是箫临身为质子,留在青国才是好的,箫临回到大成,又哪有有安家之所呢?”那孩子少年老成,竟说出这样的话。
可却也越发让人心疼了,别的孩子这般年纪,该是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可这孩子,却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他是谁?”谢留欢问。只是她隐隐约约心里亦是有了一个答案。
箫临。萧乃是大成国姓。大成帝君名讳萧骋唯,那这个箫临是……
“先帝曾有一位弟弟。”裘凡平淡说出这样一句话,可是众人却皆是触动——皇家事情,从来都是不为外人道哉,国主兄弟,分明是一个该被所有人所知道的身份,可是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先帝曾经有过一位弟弟。
众人屏气听着。
“不过此人性格倒是闲云野鹤,不为权利所扰,故而与自己的妻子移居北方,过着牧马放羊的日子,后有了一个孩子,而后这个孩子又生了箫临。若是论资排辈,箫临还该叫大成帝君一声叔叔。”此人性格是否闲云野鹤倒未可知。
先帝白手起家,原先身份乃是平民,后才有了这一番基业。
而先帝的兄弟在先帝上位之后,若是显得太过于醉心权势,恐怕此时也不会有箫临的出现了。
不过箫临的爷爷原本离权势顶峰只有一步之遥,却能毫不犹豫全身而退——或许他才是真正有着大智慧的人。
“后青国反了,也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箫临的存在,彼时箫临的爷爷父亲全部死在战乱之中,而这箫临就被圈养在这离皇城极尽的地方。”
“那大成帝君知道箫临的存在吗?”谢留欢问。
“知道。”
“他为何不将自己的血脉至亲接回去呢?”谢留欢问道。
“此时大成内忧外患,恨不得全国上下有着先帝血脉的只有萧骋唯一人。”裘凡回答。萧骋唯是如今大成帝君名讳。
谢留欢不懂。
“谢姐姐可听过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句话。”这时候,繁星开口,来到北方,他还是有些病怏怏的,不过人是好多了。
谢留欢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