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是不能肯定啦。”金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么说着，“平常都是哥哥在喂它，我也只是远远的看着，也说不定是哥哥怕我饿了，为了省下一点口粮所以杀死了它，谁知的呢？我总是信哥哥的话的。”
谢留欢看着金铃。
她的内心有一种非常难以言喻的感觉。
金铃仿佛是一把剑，一把看起来一点都不锋芒，一点都不锐利，一点都没有杀死，却是最善于杀人的剑。
——所谓的，天真凶刃。
一个刺客最不需要的，就是杀气外露这件事情，可是杀人的时候，却不能没有杀气。这世上，是有这样的人的，杀人的时候干净利落，无一丝杀气外露。
或许大约，这样的人，从未将人命当做过人命，才能做到如此……
当然，写谢留欢无法确定这个观点是否正确。
可眼前这个天真的女孩，却莫名其妙让她觉得恐慌。
当然，金铃是比不过自己的，她知道，可是最让人害怕的，一直都是那荒芜的，无法预知的未来不是吗？
以武人的敏感，将一颗会随时超过自己的幼苗扼杀掉才是对的。
“咦，你怎么了？”金铃摸了摸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后脑勺，转头问谢留欢，其实谢留欢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金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才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一句话，算是把她拉了回来。
“没什么。”谢留欢说。
“我在想什么？”谢留欢问自己。
“你到这青国来，总不会只是为了一个孩子吧。”箫临的问题，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了，顾北书将这个话题带过。
裘凡笑笑。
“你知道我得到了竟先生的一个弟子——那个时候，我记得你也在宴席上吧。”裘凡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可惜，他这个穷算命的得到了竟先生弟子的青睐，而这位青国第一的大谋客，却空手而归，也是讽刺。
而裘凡的这一番说辞，将繁星说成了一个物件，而非一个人。
——他自然不是一个将人视作“物”的人。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身边应该带着一个孩子，可那孩子却不在你身边。”
“他现在在北地蛮族。”
“什么！”顾北书拍案而起。
这意味这什么？竟先生手段，顾北书不是不知，而竟先生的弟子若是落在了北地蛮族手里，于蛮族而言，自然是一大助力，最可怕的是，这个流传在这片大地上的流言。
或许竟先生的弟子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是只要那个流言还在，那人们就会有所忌惮。人心这种东西，是最不可叵测的。
顾北书不相信那所谓的得竟先生弟子便可得天下的流言，可是，天下人相信，所以他不得不从北方到了南边，只为了将那所谓能“安邦定国”的竟先生弟子之一请回青国。
——那人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那里，仿佛一个偶像，可是这个偶像，却已经胜过了千军万马，因为人心。
人心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在，他们就能获胜。
顾北书不喜欢蠢人，可无奈的是，这世上聪明人实在太少，而在前线冲锋陷阵的，在后面耕种收割的，在朝堂之上谏言安邦的，大多都是蠢人。
所以他只能屈服。
哪怕他已经看透了其中的一些伎俩，他也只能在竟先生的宴席上演出一码求贤若渴的好戏。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他许久未见的男人给他带来了第一个消息，却是那么让人不想听到的消息。
“北方蛮族虽未加入与青国的战争之中，但到底也算是胡国分支，若是繁星在蛮族消息被胡国知道——人心不可测，顾大人能够预测后面会发生什么吗？”裘凡似是恭敬，又仿佛挑衅。
“到底是你，一下子就把人心抓了个遍，连我都不能幸免。”顾北书笑笑，“你想让我救那孩子，你不怕我救了那孩子，反而将你们三人杀了，以绝后患吗？”
那冷漠表情，实在不像作假。
“你不能的，除非将这楼下一众赌客都杀了。想来半日之后，这青国国都之中该流传出一位赌神少女的传说，可是人从你赌坊进去就没出来，我想，这国中还是有几个人能猜出究竟发生了什么的。”
“你以为我怕这种谣传？你以为我会怕别人抓住这个小把柄吗？”顾北书冷笑。
“你顾北书大人一向都是谦谦君子做派，这小把柄可算是在你那清白形象上的小污点，你重诺善良，国人才信你，可若是你有了一些小污点，别人可还会信你吗？哪怕是信的，还是会如过去那般全然的信吗？”
说出这番话之后，原以为顾北书会至少有些慌张，可没想到对方脸上笑意不变。
“二娘。”门外站着的老板娘走了进来，“楼下的赌客都还在？”
“半个时辰之前，主人下了命令，不许一个赌客出去，二娘自然遵从。”那女子低眉顺眼，对着顾北书回答。
裘凡皱了皱眉。
他突然似乎猜到顾北书要做什么了。
“杀。”
顾北书轻轻说着，说的轻巧惬意，仿佛不是在杀一群人，而是在杀一池子鱼。
——为了不让这风声走漏出去，他竟然要将刚刚看到裘凡三人的一干赌客全部杀个干净。
而让人觉得顾北书这个人可怕的，不单单是他的果断狠绝，而是在裘凡他们三人进入这间房间的时候，他就已经下了命令。大约从一开始，顾北书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他要把下面的人都杀了吗？”这般金铃仿佛尚未知晓什么只是懵懂地问着。
裘凡点点头。
“那他也会把我们都杀了？”金铃又问。
“很有可能。”语气里透漏着无奈。
“杀了我们之后，他会去救繁星吗？”金铃继续问。
大约顾北书没想过这个女孩会问出这个问题，所以他脸上露出了迟疑表情。
随后，他点点头。
要和北方胡国对抗，青国力不从心，可与北方蛮族争一争，最后必然是青国胜，蛮族败的。
“他是想要繁星帮他的吧……如果把繁星救出来的话。”金铃托着下巴问，“可繁星知道我们三人是死在他手里的，最后还会不会帮呢？我想他一定不会，不但不会，他肯定还会让杀我们的仇人非常后悔，后悔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又是这个女孩子开口。
每一次她开口，顾北书都有一种被毒蛇凝视着的错觉。
这孩子，让他想起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