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无边无际。穿梭在其中, 仿佛连五感都被侵蚀,只能无力地沉入深暗的水底。
齐放所说,这是潜毒深渊的第一关, 有准备的人,会被这毒瘴侵入体内,最后腐烂而死。
而这一切对祝知之来说易反掌。
木樨之灵微微闪动,自发在灵脉中游走, 为他抵挡住所有侵袭。
有了这小东西,他可以做百毒不侵。
潜毒深渊不愧一个“深”字,祝知之的速度极快, 仍然过了近半个小时才踩地面。
第一感觉是脚很软,触感极其怪异。
黑雾只存在深渊上层, 地底的空气有毒,却也有阳光。只有空中飞着一些巴掌大小的飞虫, 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可见度很低。
祝知之手中燃起一朵光焰,发现脚竟然是一片烂肉,地上许腐烂看不出原型的尸体。他皱皱眉, 挑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站好。还等看清四周的模样, 一只风刃忽然打来。
光焰扑灭。
一个男人走过来准备摸尸,嘴嘀咕:“什么傻子, 竟然还敢放亮……呃!”他的声音噎在了喉咙,感觉颈边竟然抵上一丝冰凉。“你、你竟然死?”
“为什么对我动手?”他听耳边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男人哆哆嗦嗦:“饶命,饶命啊, 我袭击你,只灭了你的火。”
祝知之唇边勾起一丝冷笑。这人刚才瞄准的可是他的脖子。他紧了紧手的匕首,问:“这不能起光亮?”
“是, 亮的话,会把那东西引来。”男人颤声。
“那东西?”
男人意识祝知之对这的不了解,试探地问:“你、不,前辈您是刚来的?这外边不安全,您饶小的一命,小的带您栖身的地方,再给您好好解释。”
两百年前,上一届阴冥宗宗突然开始人祭,往潜毒深渊扔许人,这人应该就是人祭的幸存者。
齐放是三百年前进的潜毒深渊,据他的记录,这最可怕的阻碍是那些毒草毒兽,而他正是在深入寻找青龙时,被一只六阶妖兽所伤,剧毒入体,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聚宝门存世万年,有不少能解毒的宝贝,齐放的师父倾尽门派之力,几乎用尽了一切资源,又付出了两百年功力,才帮他拔出毒素。只是他根基已毁,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再也不能晋阶了,也再不敢来。
也就是说,齐放来的时候,这还有发变化,他给的经验不一定适合现在。比男人说的“那东西”,齐放就提过。
祝知之思忖片刻,放了他一命。“带路。”
感觉颈边匕首移开,男人松了口气。
“这是荧光尸虫,从腐肉的,是这少有的毒的东西,我们一般用它们来照明。”他抓了几只荧光尸虫笼在一起,走在前边。
他知自己不是祝知之的对手,殷勤:“这不好走,您跟在我身后,小心别被地上的毒草蛰了。”嘴上说的好听,心的却是最好蛰死他。
仗着对环境熟悉,他故意不走安全的地方,自己脚悄无声息躲开毒草,也不提醒。
却,身后人脚步轻盈,毫不停滞,甚至比他还要轻松,仿佛能在黑暗看清一切。男人打了个哆嗦,感这个新人深不可测。
走了十几分钟,前出现一座大山,虽然在外界不算什么高山,在深渊之,却好似一片能覆盖穹庐的庞大阴影。
山上亮着星星的微弱荧光,是洞窟中有人在用荧光尸虫照明。
“这有少人?”祝知之仰头看向那些光。
“大概一百三十几个吧,经常有人死。”男人回答,又问他:“前辈,人祭早就停了,您怎么来的?”
一片寂静,男人讪笑,“瞧我这嘴,该打,该打。”
祝知之被带进一个半山腰的洞窟,一进,面躺着的两个男人一骨碌爬起来,“是谁?!”
“天上新掉来的肥羊!”身后男人狠狠一推,把他推进,与此同时,洞中的两人手持凶器扑了上来。
新人,意味着身上有很好东西!
然而一秒,这三个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目露凶光的男人,便纷纷哀嚎着倒地。
轻飘飘的两个字落了来,“闭嘴。”
嘶哑的求饶声,那声音出奇动听,清朗、悠然,仿佛盛开在阴暗洞穴中的雪莲,宛天籁,却让三人汗毛直立。
洞的两人在心中暗骂:老三哪儿招来的这位大神!
祝知之本找个干净的地方,看了一圈儿找,就从乾坤袋拎了个小箱子出来,一屁股坐。
那是从聚宝门宝库中拿的箱子,其上嵌着许流光溢彩的晶石,甫一出现,竟让整个洞窟亮堂几分。
三人看得都直了。这些晶石是天然浓缩各属性灵气的矿石,每一颗都值数百上品灵石!
祝知之指尖划一块晶石,在手掂了掂,“说些对我有用的,这东西就归你们了。”
“您知什么?我们知无不言!”
“你们说,有用的消息,我自然会买来。”
利益诱惑,三人争恐后地说起来,唯恐说的不够。
两百年前,潜毒深渊忽然传出震颤,仿佛有巨兽打斗嘶吼。上一届阴冥宗宗晏彬认为面有只吞天恶兽,契约而不得,竟然出了一个人祭的方法。
那时晏彬是元婴后期,邪修中修为最高的,众邪派在他的高压,不得不献上弟子以求存,而且晏彬偏就认为只有邪修才能喂出恶兽,抓其他人来充数还不行。
他极其丧心病狂,要的人修为越来越高,年压迫,各邪派元婴修士联合起来奋起反抗,与他斗了三天三夜,最后都跌进了潜毒深渊。
祝知之一边听着,一边对比着齐放给的消息,发现他们有掺假。毕竟都是这人尽皆知的消息,他们也不敢胡说。
“……你们说,晏彬还死?”听一个惊人的消息,祝知之皱了皱眉。
老大:“是啊,不仅死,还契约了那只吞天恶兽呢!”
吞天恶兽……难是青龙?!
好在,老大的一句话打消了他的顾虑,“是只千足嗜血蜈蚣,不知活了少年,说不定都快要晋七阶了。”
祝知之将手的晶石扔过,他惊喜抓住。
“既然他还在深渊,他人在哪?”
老大得了晶石,喜不自胜。语气阴森低声:“就在这。”像是怕惊醒某个看不见,却近在咫尺的大能。
祝知之微笑:“我最不喜欢卖关子的人。”
老大颤了一,老二赶紧接过话:“他契约蜈蚣后,便在这座山修炼毒功,已经闭关了一百年。”
知祝知之一步会问的问题,老三抢着接口:“我们之所以在这栖身,就因为外面遍布‘那东西’。只有这才是安全的,蜈蚣的威压让它们不敢过来。”
“我们管它叫‘那东西’,是因为它长得实在是恶心了。当年晏彬和那些元婴掉来后,继续混战,晏彬以一当十,杀得只剩尸傀宗宗全胜。全胜为了在他手活来,把所有被蜈蚣吸干血的尸体都制成了尸傀,结果炼了被尸傀反噬,只能苟活在白星沼泽。”
“而那些尸傀失控制,后来又被嗜血狂蚊寄了,变成了嗜人血肉的怪物。它们根本杀不死,遇上了只有被吃的份。”
一口气说完,老三得了两块晶石。
老二嫉恨地瞪了他一。
“这么年,就人办法出吗?”
老二忙:“都出,可我们虽然侥幸从毒雾中活来,灵器却都被侵蚀了,而且深渊高,以前有人试过,等飞出就摔来了。”
“要是能修炼元婴就好了,可以御空而行,这距离又算什么。”他叹:“可惜这灵气匮乏,活都难,不要说修炼了。”
邪修联手反抗晏彬,人祭进行了五十年,每年扔一百人,活来的不过五十分之一。
也正是因为当初邪派元婴修士尽数折了,那时还未结婴的晏何惜才能爬上阴冥宗宗之位,凭实力与铁血手腕与其他邪派周旋,结婴之后,彻底坐稳了邪尊的位置。
话说,他在外边当邪尊当得好好的,进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总不至于是来找他爹吧。
祝知之沉吟:“这些年来,你们还见过其他人来吗?”
“有啊,每隔几年就有。”老二:“不少门派都把这当成惩罚人的禁地,谁犯了错就扔来,很能震慑人。”
“你们有有见过一个元婴修士,他很强,喜穿一身黑衣……”祝知之了,竟然不知怎么形容晏何惜,最后说:“一看就很变态的那种。”
“何谓‘变态’?”老二疑惑。
祝知之:“……”
他:“就是阴森森的,看起来很古怪。”
“被扔的邪修哪个不是古怪阴狠的。”老二笑:“但您说的元婴修士绝对有。元婴那么强,怎么可能被扔来?就算掉来了,也能自己上啊。”
他们都以为祝知之也是犯错被扔来的金丹修士,人能,竟然会有人自愿这种地方来。
“谢了。”祝知之把小箱子收了起来。
他要的可不是谢!老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急得心痛,却不敢出声叫他。
他伤得最,说得最,却什么都得!老二气急败坏看向老三,“要不是你领他回来,我怎么会受这么的伤!你把东西拿来!”
老三十分得意,却假惺惺安慰他:“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说的消息对前辈用。我们兄弟三人既然结伴过活,自然都是一体的,我的就是你的。”
“那你分给我一个!”
老三自然不愿意。
老二恶念上心,装作叹了口气,“也罢,今日是我运气不好。”
老三笑:“是啊,二哥你开,至少我们还活着……”他话音刚落,胸口陡然被捅!
“你!”老三愕然看着他,骂都来不及,瞬间咽气。
“哼,你死了,东西不就是我的了。”老二得意地把两块晶石都夺自己手。
“你怎么把老三杀了!”老大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要不是他带那人来,我们怎么会被打伤?”老二笑:“这块给你,大哥你就别怪我了。”
老大拿一块,果然不再言语。
这与世隔绝,资源贫瘠,所有人都仿佛活在黑暗中的野兽,完全奉行弱肉强食,远比外界残酷。
狡诈的心思、独特的实力,每个能在地底活来的人,都要有自己的本事。
就在这时,那宛恶魔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死了?那正好。”
在两人无比惊吓的目光中,祝知之出现在洞口,笑着看了看地上老三的尸体,一刻,竟然变成了老三的模样。
“……正好借他的皮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