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沉吟起来，对面的贵妇倒是笑了，只听又说道：“购置些装备，再找些退伍军官进行训练和组织，虽说比不上职业军队，但对付乌合之众是足够了。”
闹得跟地主团练似的。在一边跟对方女儿聊天的同时，我分出一部分注意旁听着，心里忍不住嘀咕。
“跟南方贵族打仗的时候，巴提尼亚不少贵族的私兵就被编入辅助兵团，后来战事吃紧，一些人干脆武装自己的庄客上阵。”
“是吗?”
“真的，建立功勋的都有。”贵妇说着，口气透露着得意，“我家还受到了总督的表彰。”
我偷偷瞄了母亲一眼，她脸上只是带着礼貌的微笑。
之后继续跟着转悠，目的似乎并不一样，一些单纯只是拉好关系，而后面几家应该跟商路投资有关。
鉴于局势，东方和北方的商道现在并不安全，母亲有放弃这些贸易路线的打算，但其他商路我们家并不熟悉，这就需要跟其他人合作。
但有些利益别人未必肯分一羹出来，别看嘴里都客客气气，母亲依旧碰了几个软钉子。
至于会场中心的苏西迩丽雅，她游走于各处的圈子，不时带起姑娘们一阵阵娇笑，宾客们都很满意，宴会可算大获成功。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你们这几天都在忙什么?”送别的时候，我才有空问安洁莉娅秘密的问题。
她也拿出一把胡里花俏的折扇轻轻扇了几下，也不嫌冷，现在才过新年诶。
“下面可好玩了。”安洁莉娅冲我眨了眨眼。
“没遇到那些东西吗?”我则疑惑地盯着她。
“有才好玩。”她歪着头，得意地笑了一声，“别忘了我可是在安塞德斯遗迹冒过险的。”
这种事情听某人吹嘘都不止一次了，甚至添油加醋地写成几本冒险小说，但现在地下这个可真的有危险。我的眼神并未有变化。
“放心，那些冒险者都非常称职，实际上他们都已经摸索出几套小队战术，大部分时候有惊无险。”安洁莉娅的手指点了点我的鼻尖，又贴着我耳边说道：“有时间可以来听听我的新冒险。”
有点痒啊，默不作声退开一点，白了她一眼。
“安洁莉娅，该走啦。”这时蜜涅瓦走了过来，又冲我行过谢礼，“艾尔特丽雅，非常感谢你们家的款待。”
“你太客气了，蜜涅瓦。”我回礼。
“好啦，那么下次见。”安洁莉娅则大大方方地施起告别礼。
稍后一些，盖亚一家也回去了，蒂塔从她家的马车里探出头，向我挥手告别。“下次也来我家玩！”
“一定，再见！”我同样挥挥手。
送走最后的客人后，我抬头看向旁边，注意到母亲的笑容已经淡了下来。
“母亲?”听见另一边的姐姐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母亲顿了一下，说道，“你做得很好。”
“是的，母亲。”苏西迩丽雅的语气并未变得安定起来，“那您?”
母亲叹了口气，说道：“那不是你的错。”
跟着母亲路过庭院，到处都是仆人在收拾残局，我们一行人径直进到办公室，各自找位置坐下。
“有些事情也该让你们知道。”只听母亲说道。
苏西迩丽雅看了过来，眼神里透露着疑惑，相信在她眼里我同样如此。
“苏西迩丽雅只帮忙协助一些店铺、公寓和庄园的管理，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家现在的财务状态不大理想。”
“母亲?”
“这些收入项去年的收益还算可以，但现在我们家开支也大，如果再考虑安全问题，毫无疑问，将入不敷出。”母亲说着摇了摇头，“马库斯将几个庄园工事化就需要不少钱，如果再武装庄客，我们恐怕将没有足够的资金。”
“母亲，那我们家商路上的收益呢?”
“现在治安不好，路上盗贼横行。去年有两支车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所幸护卫还算得力，没有全军覆没，勉强没有亏本。那几条商路局势叵测，我们需要考虑新的线路。”
苏西迩丽雅沉默下来。
“今天与其他人的合作并不顺利。”母亲说着叹了口气，“在温泉遇到的那几位夫人现在并不在城里。”
我们姐妹俩再次面面相觑，末了，苏西迩丽雅站起来说道：“母亲，我愿意缩减支出。”
“母亲，我也是。”
“呵呵。”她只是摇了摇头，“你们的心意值得赞许，但缩减那点小开支于事无补，如果你们父亲在就好了。”
也对，现在维持生计的也就母亲带出来的那点家当而已，差点忘了还有父亲这条粗大腿。
“帝都的产业已被伪帝剥夺，诺森佛利亚现在也回不去。”母亲的眼睛望向远方，自顾自说道：“而你们的父亲，现在又在北方打仗。”
我俩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
没想到下一句，母亲转过头来问我。
“艾尔特丽雅，你还没去过自己家的祖地吧?”
“嗯?”我一时没转过弯来，愣了一会才灵光一闪，说道：“母亲，您是指埃坎尼亚?”
“你在帝都出生长大，稍大点又去了荒蛮寒苦的诺森佛利亚，好容易回帝都一次，又遇到那种变故。”母亲说着叹了口气，“我可怜的孩子。”
“……”
“你们是阿肯瓦尔人的王族，所以说称你是小公主并无不妥。”
我眨了眨眼。
“艾尔特丽雅，你的历史学的不错，应该知道沃勒杜姆战役？”
“帝国一方是卡西隆尼斯将军？他在沃勒杜姆围攻战中遭受了罕见的失败。”具体的细节知道的不多，帝国对不大光彩的部分总是一笔带过。
“击退卡西隆尼斯将军四个军团的防守指挥官正是你们的祖先。历史书上没讲的是，其中两个军团被打残了，无力再战。”母亲笑得有些奇怪，“最后卡西隆尼斯将军通过政治和外交手段才控制了埃坎尼亚。”
“那……”
“实际上，你们的祖先在投降之后反而受到了重用，后来更是世代作为辅助兵团首领为帝国效力。”
“哦。”我很少听母亲给我们讲这些事情。“那么，我们的祖地跟我们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母亲轻轻笑了起来，“既然是王族，那么在祖地当然还有土地、财富，以及人脉，生活将完全不用担心。当初跟你们父亲结婚后，我在那里住了好几年，一直到马库斯稍大些。”
“可是埃坎尼亚比诺森佛里亚还要远。”我说道，“而且还要路过支持伪帝派系的行省。”
“没错，这也是我选择继续待在巴提尼亚，而不是冒险去埃坎尼亚的原因。”母亲往后靠着舒了口气，缓缓地说。“但这一年来情况有所好转，比起蛮族压力下的诺森佛里亚，埃坎尼亚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哦。”
“其实那时候还有个原因……”母亲再次笑得有些奇怪，“你们还小，我希望你们接受的是帝国式的教育。”
听到这句，我不知道该哭该是该笑。
“阿肯瓦尔人的教育方式很奇怪吗？”姐姐插话进来，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