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事先不与我说?”太子也知道自己这个质问并不怎么合适,于是又匆匆加了一句:“现在你我是合作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然会担忧。”“我知道。”赤颜轻车熟路地走进房间之中,“我也是临时决定。”
正好遇见吴佩慈,正好他出言不逊。
只能说天时地利都在,她这个人要是不和,那真是对不起对方的那几句讽刺了。
只能说,吴佩慈这个锅,背得又劳又稳!
太子盘腿坐在浴桶之中,背对着赤颜,严肃的脸上扯出一抹极为浅淡的笑意。
赤颜银针扎下,又说:“我这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王爷帮忙。”
“何事?”
“将这个,放在我那婢女小彩的茶水之中,一次一粒,第一日放三粒,第二日两粒,第三日,一粒,一直持续七日。”插好最后一根银针,赤颜将药瓶放在小桌上,“我就先多谢王爷了。”
太子瞧瞧了那瓶子,玉白的,和解毒丹的那个瓶子差不多。
他又意识到对方也不再自称,反倒是说了“我”,心情大好,脱口就说:“我叫太子。”
赤颜从善如流:“太子叔叔。”
太子:“……”看来叔叔这两个字是去不掉了。
这房中只有两人,外面又有暗卫把守,赤颜便将自己知道的消息慢慢说给他听。
皇后死因,真圣旨流落在外,皇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其实,龙卫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现在只要找到真的圣旨,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把护庭从那个位置拖下来。
太子从逐渐清澈的水中,能够清晰地看到女孩儿姣好的面容,她平静,冷淡,像是在说一件浑不在意的小事。
他问:“你为何选中了我?”
浮王的儿子,还有在蓉城的己寰,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位置,并且势在必得。
虽说太子手握重兵,具有先天性的优势,但是也因为这样,卫禛十分忌惮他。
所以,在他的身边,赤颜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暴露,一旦暴露,身家性命都会不保。
赤颜摇摇头,拔下银针:“我择之主,必是明君。”
如若随随便便就选一个,然后成为下一个卫禛,那还不如去觉云寺青灯古佛过一生。
今夜满月,所以格外的亮,有些许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透出来,给女孩儿覆上一层薄纱。
那一句话就像是海边鲛人惑人的歌声,让太子浑身一震。
有人跟随他,因为他的权势,有人追崇他,因为他的力量,但是从来没有人说:他会是一个明君!
他深吸一口气,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来,沉声保证:“我必不会辜负你……”
“你还是先把衣服穿起来说话比较好。”赤颜已经记得不自己这是第几次了,她轻车熟路地把衣服扔过去,眼睛斜睨,“王爷年纪轻轻,就这样健忘了,今后可怎么办?”
太子换好衣物,语气中带上笑意:“你不是医术很好吗?”
“脖子以下,我的医术确实很好。”收拾好东西,赤颜就率先离开了房间里,“可王爷要是伤到的是脑袋,那我就没有办法了,毕竟那可不像是摔了一跤,撞出个包的事了。”
太子好奇:“那是什么?”
“那是脑残!”
赤颜忍不住眯起眼睛,嘴角笑意渐甚。
站在原地的侍卫,和在暗中的暗卫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听见。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损他们王爷。
太子以咳嗽压下笑意,迅速追上她,如果对方是真的开心,他倒是不介意被多损损。
两人一前一后
的,看起来倒也和谐融洽。
只是这份融洽没过一会儿就被打破了。
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女子端着一份东西,远远地就唤着:“王爷~”
那一拨三转的调调,让人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
在门口的侍卫大眼瞪小:完了,光看王爷和郡主去了,忘了通知这位来了。
太子府虽然没有正妃,但是光是别人塞的侍妾也不少。
有的人怕他,有的人想爬上他的床,然而太子都是一个院子就打发了。
赤颜脸色一变,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转身躲在太子身后。
太子身材高大,即便是她还披着大氅,依旧能够完美地将她遮挡住。
然而太子却是脑子一热,打横抱起赤颜就往卧房走。
他步子极快,三步并两步,很快就到了房间之中。
宫装女子在他背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一个女人关上门,气急败坏地跺着脚。
然而她一转身,就瞪大了眼睛。
一把亮闪闪的长剑正架在她的脖子上。
赤颜被扔在床上摔得七荤八素,一时间还没有缓过神,太子就一把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而他,就在她的正上方。
她恼怒地喊他的名字:“太……”
“嘘!”太子轻声捂住她的嘴巴,口中发出一道道喘息的声音,甚至他还故意摇晃着床架,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赤颜眼睛都红了,这才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
她转过头,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起了火把,隔着房门都觉得晃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几乎僵硬得不能动弹,才听到外面有人禀报:“王爷,抓住六个,死了两个,跑了两个。”
太子沙哑着嗓子,语气中尽是不满:“杀了。”
“是。”
等到外面的人都退退散而去,太子低头望着赤颜,声音沉稳:“抱歉。”
“啪!”
太子脸往一边偏去。
赤颜狠狠地推开他,眼角还有些泛红,她才是真的沙哑着嗓子:“这几日我就不过来了,王爷身上有解毒丹,又有辅有药物,王爷也需要好好养养身子,免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明明有那么多的办法,却偏偏选择了这一种,简直过分。
太子默默站在她身后:“我送你回去。”
赤颜拒绝:“不用了,我让侍女送我。”
她心中气愤难平,然而太子还是揽住了她的腰,抱着她出了太子府,将她送到了门口。
“得罪了。”
这男人除了抱歉就是对不起,赤颜心中窝火,拍开他揽在腰间的手,从安红叶打开的门缝钻进去,毅然关上。
太子碰了一鼻子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到侍卫巡逻的时候,他才悄悄离去。
这几日,他们怕是都不能见面了!
赤颜躺在床上,摸着跳动的心口久久不能平静。
侍女以为她生病了,便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有些不解:“郡主?”
“我没事。”赤颜摇摇头,伸手摸出一颗药,吞了下去,昏昏沉沉地又躺在床上。
忠义侯府。
“孽子,孽子!”
忠义侯腆着肚子在屋子里转来转起,想起来又指着吴佩慈的鼻子骂上一句。
吴佩慈用扇子抵着额头,愁眉苦脸地叹气:“我哪儿知道她那么不禁说啊爹,你看前些日子,丞相死了才今天,她一手鞭子耍得虎虎生威,让我这么久都只能躺着,谁知道这次就……”
“你知道个屁。”忠义侯忍不住破口大骂,“那小丫头片子心眼虽然多,但是却极
为重情义,你拿安渊那老混蛋气她,她没被你直接气死,你就兜着开心吧。”
当初安桓被打的时候,忠义侯只会拍手叫好,毕竟儿子下手知道轻重,可是这一次……
赤颜郡主病危,这是差一点就被气死了啊,凶手还是自己的儿子。
等到第二日,忠义侯夫人亲自挑选了上好的药材,拎着儿子的耳朵,敲响了郡主府的大门。
开门的小厮探出一个头:“您是?”
“麻烦禀报一声,就说忠义侯府夫人和世子登门谢罪。”
“请稍等!”小厮飞快地跑去捅传。
安夫人气急地放下杯子:“不见,见什么见,让他们滚。”
“娘……”赤颜咳嗽两声,轻声安抚她,“毕竟是忠义侯的夫人,您就是见一见也无妨。”
“她儿子害了我女儿,我还要去见她,这是什么理儿?”安夫人扶着女儿苍白的脸,“你放心,你姐姐虽然不在了,但是娘还活着,有娘在,娘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着你。”
“娘,您还年轻着呢!”赤颜心中愧疚,“反正见一见也不碍事,再说了,忠义侯夫人虽然性格软弱,但是却极为倔强,您要是不去见她,她怕是能在咱们府门口呆一天,到时候又是咱们的不是了,而且,您就不想去看看那位世子?”
娘的身边眼线太多,若是不是为了顾全大局,她又何须让娘这般伤心。
赤颜藏在被子下的手忍不住捏紧,迟早有一日,她会光明正大地说出事实。
安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差点没撕碎帕子:“见,娘这就去见见,那个把我女儿气成这样的世子,到底是个什么人模狗样儿。”
“小彩,你扶我下来。”瞧着母亲风风火火的样子,赤颜咳嗽着让小彩扶下床,披着狐裘也追了出去。小彩小心翼翼地扶着赤颜,忍不住抱怨:“郡主您慢点,您才刚刚醒过来,就应该在床上休息。”赤颜摇摇头,一边咳嗽,一边喘息:“在床上待久了,人也晕。”
这郡主府里的人不爱嚼舌根子,只是看着那所谓的忠义侯夫人带着世子来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郡主是主子,这个把主子气得倒下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侯夫人,有失远迎,还勿见怪,这边请。”安夫人迎上去,视线扫过吴佩慈,心中愤怒。
如此风流模样,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安夫人。”忠义侯夫人尴尬地拧着帕子,让小厮呈上两个盒子,“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惹了这样的事,我和侯爷心中有愧,上门道歉,还请夫人原谅,这不是听说郡主病了,这百年老参,和这并蒂灵芝,还请夫人收下。”
忠义侯夫人姿态放得极低,安夫人看了眼那盒子,不轻不重地哼声:“这礼物太过贵重,府中承受不起,还请夫人拿回去。”
“这……这……”忠义侯夫人拧着帕子尴尬地看着安夫人,她没成想,安夫人居然会不领情。
“夫人。”吴佩慈站出来,朝着安夫人拱手,“昨日之事,是我不对。不过还请夫人收下这些,如若夫人答应,我现在就去给郡主道歉。”
安夫人正要拒绝,却忽然听见一声怒喝。
“吴佩慈!”
他在屋子里面转来转起,又忍不住摸了一把冷汗:“不行,明日,明日你带着府中的礼物,就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去。”
“什么?”吴佩慈拔高了声音,一脸的不可置信,“父亲,你可别诓我,那可是郡主府,那可是皇后的妹妹……”
“老混蛋的女儿又怎么了,皇上怪罪下来,那你就给老子去蹲大牢。”忠义侯吹胡子瞪眼地瞧他。
吴佩慈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