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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摄政王?白泽(3)

群臣嗅到苗头,哎,早朝时,皇帝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惟独不看白泽王哎,莫非他失宠了?君心似海君威难测啊,哎哎哎。

听说,皇帝一连两天都不找白泽王……

我的人说,好像看到白泽王在金思阁喝闷酒,毋庸置疑,受冷落了!

金思阁是沅京最负盛名的素菜馆子,匾额上那黑底飞金的三个大字,隔老远都望得见。是太祖路得胜的手书,笔力雄浑,文士每多临仿,但谁都学不来精髓。白泽收了伞,在靠窗的位置饮酒看雨,三两碟清爽的小菜。

白泽没穿朝服,看在跑堂小二和往来宾客眼里,只当是谁家的公子。谁也不会料到,他是先帝时期少年得意的异姓王,如今的摄政王——朝臣背地里对他已如斯称呼,既在讥讽,又何尝不是用来鄙薄今上的方式。

在后宫摸爬滚打,最终当上太后的女人,都有狠劲,对形势的洞察力和判断力亦很惊人,白泽明白,不到万不得已,太后决计不会让他回朝,可见局势已一触即发。他为自己再倒一杯酒,不远处,一包草药砸了过来,他抬眼,对上那双杏核似的黑眼睛。

皇帝穿白衣,气鼓鼓地走来,闷声道:“雪参,治你的风寒。”

白泽慢条斯理地擦拭桌子,对坐的人长睫忽闪,咬了唇:“朕想,大概,恪守君臣之礼,你确实会更自在些。”

白泽将雪参搁到一边,笑:“陛下也会更习惯些。”想了想,问,“陛下那天何故发笑?”

皇帝看看右手,假想一把刀凭空出现在手心,他握成拳,打开,又握成拳,再打开,眉开眼笑道:“江山在握,美人在望。”

白泽唇角弯起,悠然道:“兵权在握,江山才在握吧?”

那双熠熠闪烁的杏核眼黯淡了,皇帝的苦恼被白泽一语道破,墙头草和心猿意马者比比皆是,他缺乏号令群雄的威望。白泽暗暗赏玩着皇帝的脸色:“西南匪乱,派江之淮去吧。”

江之淮是靖国公江乐水的幼子,年方十七,是沅京出了名的贵游子弟。江家祖上有从龙之功,赠靖国公,子孙世代承爵,历代都为大夏朝征战四方,大多马革裹尸还,鲜有善终者。江之淮这一代亦不例外,在那场连白泽都重创的苦战中,江之淮连损两个哥哥,两年后,大哥也为国捐躯。

江氏一门忠良,到嘉远七年,只余老父亲和幼子相依为命。白泽静了一静:“老将军倒不至于倒戈,但也不会抗旨,他宁可六十挂帅,亲上战场,也不能让江家绝后。”

江老将军江乐水次女是晋王妃,按辈分,皇帝要唤她为婶娘,江乐水自然算是皇帝的祖辈了。送白发苍苍的祖辈去打仗,于情于理,皇帝都难以启齿。白泽眸光一冷:“那把纯钧还在吗,赐给江之淮吧。”

纯钧是古时越王勾践的佩剑,相传是天赐神兵,自本朝太宗年间出土后,一直是帝王之物,代代相传。若将它赠予江之淮,将是至高无上的尊荣。皇帝看向白泽:“西南边陲素出悍匪,朕要确保江之淮的安全。”

“臣的承影卫在三日前已动身入蜀地了。”白泽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半晌才勉力平了气息,端起迷津酒一饮而尽,哑声向皇帝致歉,“待这几日用过陛下的雪参,约莫着也该好了吧。”

他在宽我的心,皇帝对白泽凝目而视,白泽听闻夜雨进京,日夜兼程,才十日就赶到了京城。这一路舟车劳顿,心力消耗太甚,区区风寒竟拖了半个月仍不见好,连面颊都瘦得凹陷。皇帝屈起指头,在桌面敲击出轻响,徒然得很。

夜雨,夜雨,有人待你情深意重。皇帝顿了顿,才问:“这一切……会不会让你太过为难了些?”

皇帝在走向白泽之前,暗中观察了他片刻,十步之内,那个人,五陵年少乌衣子弟般风仪优美,是他拿来捅向至亲心腔的尖刀。这对谁都会是一种残忍吧?当然了,朝臣对白泽的流言更为刻薄些,恶犬凶禽伥鬼……摄政王。

白泽再饮一杯酒,拍拍皇帝的手背:“不碍。大事,听你的;小事,看我的。”

他用的是“我”字,但皇帝不介意。两人在金思阁用了晚饭,才一前一后回了禁宫,被人望见了,闲话便多了有声有色的新篇章,跟当年为先帝和白泽编排的如出一辙。最常见的版本,不外乎说白泽狐魅惑主,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白泽终究好手段,两任帝王都着了他的道。否则,如何解释今上从未见过他,打一照面,就对他另眼相看?

大极殿内,瑞脑香兀自在薰鼎里燃着,皇帝批着奏章,吩咐小宫女:“绮云,给白泽王拿些去。”

瑞脑香历来被贵族奉为珍品,有安神补脑功效,有了它,白泽能睡个好觉吧。为江之淮壮行一事盛大又繁琐,朕可还得指望他,他不能倒下。

这把刀会在几时,亮出他白森森的獠牙?但最少现在,我待他真不坏,会有谁夸我隐有明君风范吗?皇帝对着奏章嘿嘿笑,绮云捧着瑞脑香,暗想白泽王真厉害,往常皇帝一看奏章就长吁短叹,因为臣子们通篇都在教诲他,白泽王一回来,他们就懂事了,竟学会了在奏章拍皇帝马屁。

皇帝开心了,宫人们就有好日子过了,绮云愉快地走远。

※ ※ ※

旌旗蔽空,鼓角齐鸣,皇帝亲自为江之淮壮行,江家的爵位一向只由长子承袭,但江之淮的长兄已亡故,皇帝便破了例,将爵位许给了他。

赴西南平乱,不算是硬仗,但江之淮得到的是最高礼遇。皇帝拉拢江家之心,昭然若揭。江老将军江乐水无疑是受用的,天下无双的恩宠,确乎只能由天下的正主才给得了,而女婿晋王那隐晦的许诺,将要让他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孽,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江之淮庄重接过纯钧剑,江老将军老泪纵横,狠狠发誓,就冲这份圣恩,将来不论是谁,胆敢挑衅皇权,他拼了老命也要帮皇帝将之斩杀。

烈酒三千担至军前,军歌声中,白泽轻袍绶带,款步走来,拿过近旁一名军士手中的弓箭,微眯起眼,屏息将重弓拉成满圆,搭上三支箭,对准几十丈外的太和门,激射而出。

长箭疾风破空,射中了宫门的三只红灯笼,欢呼声四起,士气高昂。朝臣们各怀心思地站在人群里,都心知肚明,真正的恶战,不在边陲,而在朝堂之上。

皇帝坐在乌黑步辇里向外张望,心酸至极。白泽搭弓怒射,睥睨世间,很有君临天下的气势,比他更像这个帝国的主宰。夜雨的容颜在脑中一闪而过,皇帝握紧拳头,我早晚会杀了鹤壁吧?但目前我需要他,我得忍。

太后对白泽在城楼的行为非常不满:“太和殿岂是他能唐突的地方?他是在诏告天下,你的皇权他随时都能抢去!”

“也好啊,王爷们比朕更坐不住吧,朕比白泽好对付多了。”皇帝漫然一笑,“母后,你不正期待他们乱战吗?”

太后怔然地看皇帝:“你变得沉稳多了,不怕了吗?”

“朕是皇帝,不能怕。朕七岁时问母后,能不当皇帝吗,如今朕问自己,能不当皇帝吗,不能。”皇帝霎了霎眼睛,笑,“成为强者,才能保护我想要的人。”

太后险些落泪,用丝帕揩了揩眼角:“白泽王不是善类,哀家帮你防着他。”

母后,你只教我防,而不是优待。但你看,对江老将军,好用的是后者。江家濒临没落,终于盼到了再度崛起的机会,他们会领我的情,一定会。

前路再波澜云诡,也终将如我所愿。皇帝抖擞精神,转去怡和殿探望他的尖刀,白天城楼那三箭意在威慑,但必然让白泽伤了元气,皇帝认为,相当有必要在此时展现体恤臣子的明君情怀。

夜已深,白泽还未睡,埋首于一大摞卷宗。人前他兀自强撑,人后倒不较劲,披着厚重的大氅,喝很滚烫的热茶。皇帝闻了闻,瑞脑香用上了,雪参也喝上了,他唔了一声,表示很满意。

白泽咳得嗓子都哑了,皇帝思及那位被毒成哑巴的宁王爷,问:“宁王为人异常谨慎,连茶叶都装在随身小袋子,水也会先验毒再用,毒是如何下的?”

白泽嘴边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欺身和皇帝碰碰杯:“下毒?不够别致,我不喜欢。”

那日,宁王爷召集众亲信议事,忽见一人以唇语告知:“有内奸,王爷速装哑巴。”

宁王爷装聋作哑,果断地中止举事步骤进一步外泄,且不被内奸觉察自己已暴露。当晚,他召见那名亲信,被其制住,用天蚕丝缝住了舌根。

宁王不近女色,且不和任何人单独相处,但谋反在即,被内奸一说扰了心神,承影卫钻了空子。从此他有口难言,无法用纸笔向他人诉说真相,不然等待他的将是凌迟和满门抄斩。

而依然养尊处优,只是不能再言语的王爷生涯……好像也不差,还使宁王因为静默,显出了几分风雅之美。白泽闲闲喝茶,皇帝一颗心跌到谷底,承影卫当真如传言般不好惹。那么,日后他该如何扳倒白泽?

挠头,真挠头。承影卫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宁王豢养了对方六年,眼看事成,对方仍不为所动,宁当白泽的暗探,也不当宁王的功臣。

白泽掩口咳了几声,皇帝心底一刺,这和我坐在华庭里,悉心相授,卮酒相陪的人,终有一日,将和我兵戎相见。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