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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小王爷?西行(5)

豆包走后,我去干货店给姚胖子帮忙,他正指挥着伙计将几篓年货打包,说是要捎到云岭去。我留神看他,却瞧不出破绽,但想必是我看那枚璧玉的神情让他意识到了不妥,这才出言警告豆包的吧?

年货很重,我掂了掂:“此去云岭,少说也得走上十几天吧,可要包得结实些。”

姚胖子少见地目露怅惘,叹着气走开了。伙计跟我相熟,低声说:“一到年关,老板心情就不大好,咱们可要小心说话。”

我才得知,姚胖子和婆娘膝下无所出,前妻生的两个儿子都在云岭做字画生意,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快十年了,他每年都盼着能和儿子们团聚,但年年落空。我问:“因何事而起?”

伙计摊手:“东家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哪会知道得详细?”

姚胖子能言善道,人又可亲,必是慈父,错处准是那两个小子的,我想找个机会问问看。父子失和是很残忍的事儿,老三死后,我爹憔悴很多,他是皇帝,但也是父亲,他也难受的。结党谋逆是死罪,动静闹得太大,不能不办,但他仍留了老三的命,可叹玄晟领会不了他的苦心。

姚胖子写得一手好字,离年关越近,越有人登门求春联,我打趣让他在街市支个字画摊儿算了,他眼一瞪:“卖字画,雅趣是有了,但是……不会看起来混得有点儿惨吗?”

我拍拍他鱼丰米足的肚子:“此等规模,断不至于使人瞧扁了。”

左邻右舍都来求字,姚胖子写到半夜,婆娘为他磨墨,烧一壶铁观音。这姚胖子吃穿用度都寻常,茶叶子也不讲究,喝到口里中涩涩的,但他用的笔墨纸砚均是好东西,尤其是墨,一望即知是徽州甄涵轩之物,文人赞它“烟香自有龙麝气”,早在两百余年前就被江南官吏选作贡品,市面上千金难求。

我吸了些寒气,咳了半下午,姚胖子的婆娘给我熬了姜汤,很暖,我捧着喝了两碗。姚胖子端坐案前挥毫写字,婆娘手持墨块,缓慢研磨,不时软语轻笑。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约莫也就是这光景,无拘无束的,一块儿说话喝酒都带劲儿。我在沉郁的墨香里,不禁想念豆包,今生若得她相伴,便是舍了王位削了爵,只隐于这边城小镇,做点儿小买卖,也是愿意的。

初见原本也很平常,但一看到她,也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想栓着。小野马一样生机勃勃的少年,不断在我心头跑过,日行千里,夜奔八百,让我不得安生。我渴望再见到她,她是盗贼,是反贼,我都不管了。

下次见着了,可要说点儿什么才好。可是,说什么呢?我想得头痛欲裂,走到书架前,想寻一卷诗集,挑几句美丽的情话,却冷不防发现了它。

是一锭仙人像锦墨,约七寸高,被装在一只典雅的墨漆盒中。看形象,是八仙过海中的蓝采和,面容俊秀大方,手提花篮,居于万顷波涛之上。我拿起来看,墨底座楷书阳识“嘉远御制”。

我在极度震惊之中,向姚胖子望去。

※ ※ ※

姚和志,字谦之,嘉远十四年殿试大魁天下,授官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嘉远二十一年升至都御使,从一品,是皇帝老爹最倚重的柱国重臣之一。

御使是什么职位呢,通俗地说,是言官领袖,专司弹劾,逮谁咬谁。难怪姚胖子有自知之明,坦言年轻时极其不讨人喜欢。

何止是不讨人喜欢,简直是叫人闻风丧胆。穷人子弟姚谦之姚大人刚直不阿,口才卓绝,直逼得贪官污吏坐立不安,人称天朝第一号悍臣。

威震朝野,树敌无数,然圣眷优隆,谁都不怀疑姚谦之下一步即是官拜丞相。然而,他却在嘉远二十三年以丁忧之名辞官,盛年退隐,一晃已十一年了。他守孝满三年后,我爹特意派人去请他,却被告知,孝期一满,姚大人即携少妻江湖飘零,久无音讯矣。

我手中这一锭锦墨,是十三年前,皇帝老爹赏给姚胖子的。一套是八锭,以他这锭蓝采和最精美,当时我尚是呀呀学语的孩童,后来在二舅家做客,二舅很嫉妒地指着架上的张果老说:“论镂工,谁比得上姚老儿手上的蓝采和?”

姚胖子为人清高,我爹赏赐的真金白银都被他派专员弄回老家修路了,搞得当地县令面上无光,也使他在原籍威望甚高,丁忧三年被老百姓自发送来的特产堆满了门,浑身发毛,多一天也待不住。我爹晓得他的怪脾气,平素几乎不对他封赏,那次兴起,把蓝采和赠与他,把他吓得腿软,但委实喜爱,竟珍藏了这么多年。

蓝采和是我爹的爱物,他瞧出文人姚谦之也艳羡,执意相赠,还称:“谦之得此佳墨,犹如名将之有良马。”现在一看,他着实是喜爱的,我笑问,“想拉你下水的人都说你油盐不进,是用错了饵吧?”

姚胖子嘿笑:“收了它,心里负担太重,足足吃了大半年的素,苦啊!”

我没有将真实身份如实告知,只说坊间有此传闻,蓝采和是姚御使的藏品,他也不瞒我,就着一盏清茶三两碟点心,将前尘往事细说分明。他辞官却也不完全厌弃朝堂险恶,而是在那一年初夏,在街巷救起了拦轿喊冤的王姑娘。

王姑娘无父无母,在勾栏门前卖些胭脂水粉,目睹了一桩凶杀案。死者是个十四岁的小倌儿,被奉天府府尹刘至诚家的外甥强行破了身,又唤来三五同道肆意凌辱,被失手推下了酒楼,当场毙命。

那倌儿唇红齿白,嘴巴甜,路过时总会唤王姑娘一声姐姐。王姑娘承了这句姐姐的情,冒死拦下姚清官的轿子,还了倌儿一个公道。

后来他问她:“刘至诚可不是善茬,为萍水相逢的人出头,哪来的勇气?”

王姑娘笑着说:“他们说,天越高越黑,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他没有回答,过了三天,他说:“我想你可能愿意听一听,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