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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长宁不宁

“夫人……”馒头在一旁惊讶的大叫,丝毫没有注意到有多么的不合礼数。

六娘就那么当着一群和尚,虽然馒头已经快速的到了她旁边跪下去,挡住了众人的视线,自己也闭上眼睛,可是还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没过一会儿,就见着六娘重新抱起了孩子,此时孩子身上只裹了一层破旧的草席。

“夫人……”馒头一把拉住了六娘要跑进雨里的身影。

六娘恍然回过头去,看着馒头说道:“去把那两个孩子送回齐家,从现在开始,不许李将军踏进府里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只是知道,自己一旦说出口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依然不在,也许真的是情深缘浅。

李谦泽,我若是能挺过这一关,以后也许就不再需要你了,可有可无的你,存在着我身边又有什么意义?

馒头愣愣的说不出声来,眼睁睁的看着六娘抱着孩子闯进了雨里。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知道,草革裹尸,死不瞑目。

她把自己的孩子这样做,到底是想惩罚谁?

一群和尚没有多说,就地坐了下来,开始念经超度。

六娘跑进了雨里,向着齐府的方向,踏着一路的雨花冰寒,怀里抱着揪心的过往,齐修竹,这是你的孩子,你留不留?

眼泪和雨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一路上的磕磕绊绊都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或许只有大雨淋在脸上的时候,电闪雷鸣,闪电撕开了整个黑暗,照应在前面的路上,她才会回忆起,自己重生了一世,输了两辈子。

她气喘吁吁的跑到齐府的门口,此时全身都淋得湿透,嘴上的牙齿都在上下乱撞,冻得哆嗦不止。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敲了敲门。

“谁啊,这么晚……”好一会儿,才听到一个慵懒的不满的声音。

打开门,看见苍白如鬼的一张脸,目光哀戚的看着她,怀里还抱了一个同样煞白的孩子。

黄婆子吓得一下子蹲坐在地上,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你……你是谁?”

六娘收起了惨淡的目光,转而冷冽的看着她,冷声说道:“让齐修竹出来……”

那黄婆子认出了她的声音,丝毫不敢怠慢,连跑带爬跑向了雨中。

没过一会儿,就看着匆匆走过来的白色的衣襟,走的步子有些急,沾上了些许的泥泞的雨水,显得格外的扎眼。

一瞬间,就到了眼前,齐修竹皱着眉头看着她,鬼一样惨白的脸色,眼里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他的眼睛落在了她怀里的孩子身上,顿时脸色也跟着惨白一片。

六娘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勾了勾唇角,笑的妖异,真的像一个活脱脱的女鬼,“齐修竹,你看看,你再多看一眼,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还没见过吧。”

齐修竹如同受到了什么晴天霹雳一般,震惊的看着她,看着她手里草席子卷起来的孩子,浓烈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是愧疚,是痛恨,还是愤怒。

他想,他那时的心情,紧紧是想一手掐死眼前的女人,可是偏偏那个时候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

当初是谁赶走了她?

六娘把孩子递到他的眼前,笑得像一朵生长在深渊里的黑暗的幽兰,神秘,妖异,又带着几分淳朴。

齐修竹咬牙切齿的看着她,额角的青筋凸起。

六娘见着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轻声说道:“齐修竹,救救我弟弟,救救长安。”

她脸上或许又滑下眼泪,可是丝毫感觉不到那份温热,只是眼里偶尔的鼓胀又清晰,让她自己心里明白,原来她一直都在哭。

齐修竹冷冷的看着她,双目的情绪过滤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想把她凌迟处死。

忽然听到他身后不远处,婆子传来声响,“大爷……大爷不好了,大少奶奶刚刚冒雨找到了小少爷,已经剩下半条命了……”

六娘心里一颤,怎么会?怎么可能?

馒头是不会违反她的意思的。

齐修竹的目光突然变得乍冷,满是寒意的看着她,突然看着如婧身边那个婆子走过来,不屑地看着六娘和怀里的孩子说道:“大爷,您快进去看看吧,大少奶奶都哭得不行了,身上还受了伤,小少爷也受伤了……”

那个婆子话还没说完,只见齐修竹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了六娘的面前,冷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我的孩子?”

他眼里冷的,像是百年难遇的冰川。

六娘刚想开口,就听着旁边的婆子说道:“易夫人,您为了得到那东西可真是不惜一切手段啊,随便找个孩子的尸体就来认亲?

现在死无对证,夫人您这是拿着大少奶奶的心,一刀一刀的切着玩啊,您是忘了她的女儿是怎么死的不成?”

那婆子说着,语气越来越不忿,齐修竹的目光也是越来越寒意更甚。

那婆子的话,就是说给齐修竹听得。

只见着后面的丫头也一遍一遍的叫着,六娘没有反驳婆子的话,这个时候越反驳,越心虚。

齐修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进去。

六娘脸色一白,四个时辰。

她猛然的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冷冷的青石板上的声音,依然清晰明了。

齐修竹脚下一顿,只是微微侧头,语气里有些僵硬和无奈,“你回去吧。”

仅仅一句话,自以为是给她留了脸皮,当然,前提是真如那婆子说的一般。

可是实际上,却是说明了,他信了婆子的话,他可以相信那孩子是她的,可是不信那孩子是他的。

“齐修竹……”六娘咬牙切齿的叫住他,闭了闭眼睛,硬着声音说道:“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她说不出什么威胁的话语,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张脸皮,任人践踏。

雨水和着眼泪一起融进泥土里,她跪在门口里面,里面的人也不敢关门赶人,婆子走之前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齐修竹的脚步,皎白的衣襟慢慢的消失在雨里,模糊了身影,黑暗漫天席地的迎面而来,可是隐约能看见,一盏盏红灯笼照应了一寸寸的光源。

风雨飘摇,人际还相。

六娘怀里的草席子越来越冰凉,只见着如婧院子里的灯光越来越亮,照红了半边天。

来来往往的大夫都往那个方向跑过去,好像真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是她的女儿死了,难道还抵不上他儿子重伤?

他终究是跟从前一样,不信她的。

浓重的绝望涌上心头,她就是在雨水里漂浮的惊舟,很想靠岸,可是雨水太浅,她走不动。

一个时辰过去了,寒冷的感觉席卷了全身,抱着孩子尸体的手都是僵硬的。

两个时辰过去了,她的全身开始没有一丝意识,只是小腹有些滚烫的热度。

她模糊之中发现,不远处还矗立着一个身影,熟悉且熟稔。

皎白的长衫着在身上,没有过多的配饰,已经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遗世而独立。

忽然想起了他唯一的一次穿过的黑色衣裳,是在宫门口,对她刀剑相向的那一刻。

泪眼模糊了整个世界,他站在那里就是不过来,是幻觉还是真实,无从考究。

只是迷茫之中,感觉一阵寒意忽然到了身边,继而看到一双黑色的金丝长靴到了旁边,雨水没有继续的打在自己的身上,而是淅淅沥沥的到了上面的伞上。

六娘模糊着眼睛抬起头,看着身边的人,虽然手里拿着一把伞,可是整个伞都在她的头顶上,而李谦泽自己,却是直直的站在旁边,雨水淋湿了他整个身体,抿着冷峻的唇角,不发一言。

第一次见到他蹙着眉头,是在竹林里的悲痛。

第二次见到他蹙着眉头,是李家不让他打仗的悲哀。

第三次见到他蹙着眉头,是今日在齐府门前,为她撑伞。

六娘哆嗦着嘴唇看着他,她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她也没想要他回来。

可是他就是站在自己的身边,不远处的皎白一闪而过,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个角落里依然是空空荡荡。

她的心里滑过一丝失落,还有两个时辰,生死难以注定。

是不是他也在痛着,可惜六娘没有办法也没有心情去猜想他痛得时候是什么感觉。

挺着硬邦邦的身体,跪在那里,一直到如婧突然从面前出现。

如婧看着她的目光是怜悯的,她相信,如婧就该是这么善良的人。

六娘抬起头仰望着她,旁边那个婆子小心翼翼的给她撑着伞,身上丝毫没有淋上一星半点,可是脸上却是跟她一样的苍白,尤其是当她的目光落到她怀里的孩子身上。

她咬紧了牙关看着她,皱着秀气的眉头抿着唇角。

六娘勾了勾唇角,惨白的一笑,“姐姐……”

这一声“姐姐”叫的猝不及防,如婧差点就没站稳,她细细的审视,稳稳的打量,看着眼前的人。

六娘皱着眉头看着她,轻声开口,“姐姐,我没有杀你的孩子,这不是报应……”

如婧的眼泪不知道什么就落了下来,双手紧紧的交叉紧握,旁边的婆子也煞白了脸色,紧张兮兮的搀扶着如婧。

夜黑的静谧,黑的不可一世,仿佛整个京城只剩下了齐家一家灯火通明。(未完待续)